盛夏微风几许 第74章 回家

原本汤昀是想再画一副日出图，以站在酒店里的视角画。

汤昀半夜就醒来了，根本没想起自己前一天在酒店脑子乱得基本上没有思考能力的时候随手定了个早起的闹钟。

所以大清早周淮是被闹铃闹醒的，他一睁开眼就看见汤昀坐在床边的懒人沙发上，盘着腿画画。

阳光漏下云层，窗外是堆叠的色彩漂亮又温柔的橘黄色粉色的云层，伏在青葱的山黛之上，映照出一片山间变幻的白雾，飘渺的漂亮。

汤昀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头就对上对方的视线，对方的眼里还带着点倦意，和一些平日里罕见的散漫。

身侧的铃声在这一刻变得不起眼起来，泯然于这个阳光温柔的清晨。

周淮下了床，走到汤昀身后，下巴落在汤昀的颈窝那一块，呼吸落下来，扫在汤昀敏感的皮肤上，引起一阵颤栗。

汤昀的眼睫不受控地在空气里频繁地上下扇动，像是振翅的蝴蝶飞舞。

随后，汤昀就感受到侧颈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

“早安。”周淮嗓音带着点沙哑，却不失温柔和沉静。

“早安，”汤昀心里的那点关于对方打断他的画画兴致的不满蓦然就散了个干净，心底一片柔软，忍不住侧过脸看着周淮，“这次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周淮想起昨天夜里汤昀做的那些闹腾的事，眼底不由浮现出一点笑意：“托你的福，好久没睡这么好过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有幸请小画家和我一起回家吗？”他拖着尾音，微微挑起眉，目光温柔又戏谑。

周淮看着面前人的耳阔慢慢染上一层晶莹的粉，没忍住眼底的笑意。

对方故作轻松，应下了他的话：“看你今天表现。”

周淮没忍住用唇碰了碰那一抹亮眼的红，看着对方的耳上的红一路蔓延到脖颈，更加心痒难耐，他压下冲动，笑应：“我今天，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他加重了“好好表现”几个字的音量，一字一句字正腔圆。

汤昀盯着手机的画笔，觉得他刚刚那句话像是坑了自己。

汤昀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直到下了高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没有离开这片土地多久，但是好像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考虑好了没？”一路上车里都十分安静，直到下了高速，周淮才出声打破这片宁静。

明知故问。

汤昀不想理他。

前不久周淮公司突然有事要开股东大会，两个人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就往江城赶。

周淮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的时候把钥匙给了汤昀：“13栋2楼204，我让阿姨煮了晚饭，你上去直接吃就可以了。”

汤昀接过钥匙，感受到钥匙传来的冰凉的质感，放在手心里膈手却实在：“嗯。”

“家里还有个小东西，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把它关在外面，它要是挠门的话你别理它就行，”周淮顿了顿，勾出一抹很淡的笑意，“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汤昀刚解开安全带就撞进周淮眼里，车里的灯昏黄，地下车库的白色冷光渗不进车里，汤昀抓紧了手里的钥匙，“嗯”了一声。

他突然又想起很多年前。

屁大点的小孩站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拉着汤婧月的裙摆，抬起头：“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

汤婧月低下头，额头碰了碰他的：“妈妈和爸爸马上就回来，然然在家里乖乖看书，累了就睡觉，在梦里等我们回家好不好？”

那时候他经常都等不到程锵回家 ，后来，就只需要等汤婧月一个人回家了。

那个时候汤婧月已经不会用哄小孩的方式哄他，而是笑着鼓励他道：“然然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一个人在家不害怕的，乖乖等妈妈回来。”

再后来，汤婧月会在汤昀有些不舍的目光里努力地去改变称呼，：“汤昀，妈妈有事要出门，你乖乖在家等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汤婧月不再说“等妈妈回来”，只说有事要出门一趟。

而后有一天，汤昀再也没等到汤婧月回来。

这一等就是七年，他却没有等到汤婧月回来。

他以为，再也不会有人和他说“在家乖乖等我回来”，不管是“家”这个词，还是“等”这个字，都虚无缥缈了起来。

他没有家，没有人等他，也没有人需要他等，更没有人等他回家。

而这一刻，在光线昏暗的车里，汤昀久违地听见了“家”这个字。

只是一瞬间，汤昀生出一种终于“不会是他一个人”的感觉，他俯身抓住对方的手腕，第一次主动地靠近对方。

在一片混乱过后，汤昀半眯着眼，呼吸混乱：“等你回来。”

汤昀最开始不知道周淮说的“小东西”是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可能是个小动物。

他一推开门，屋里灯光亮堂，桌上摆着饭菜，有菜翻炒的声响，带着人间烟火气。

汤昀反手把门关上，阿姨从厨房里探出门，看到来人笑了笑：“这么快就到了？等阿姨一下，这个菜拿上就好了。”

汤昀“嗯”了一声，礼貌地朝对方笑了笑。

他左手边是直立的高高的支架，上面挂着几件黑色外套，左手边是吧台，深蓝色的吧台像是水晶的，里面有金光闪闪的闪片，深蓝色的不规则碎水晶和金色闪片镶嵌在透明吧台里，像是深空。

而屋里的装修风格是沉静的，灰色的壁纸贴满了整间屋子，灯光基本上都是昏黄色的，东西很少。

吧台，客厅，餐厅，厨房，书房……汤昀只是几步，就对这个屋子的布局有了初步的判断。

他扫了几眼屋里的布局，才想起自己还没换鞋，犹豫片刻他打开不远处贴在墙壁上的酒柜旁的柜子，果不其然发现了整齐摆放的鞋子。

汤昀打开手机，敲了消息过去。

对方很快就发了条语音过来。

“东西你都可以动，没什么你不能看的，”周淮的声音被电子混过之后变得更加冷冽，只是不难察觉其中的一点笑意，“可以大胆一点，把自己当做屋子的主人，我会很高兴。”

汤昀下意识点开语音，把手机贴到耳朵附近，听到声音的瞬间对方眼尾带笑的样子好像在眼前慢慢浮现。

屋里开了暖气，温度很舒服，汤昀把长袖衬衫卷上小臂，然后掏出了柜子里一双还带着包装的拖鞋。

拖鞋竟然走的是可爱风，上面有个很可爱的小猫，黑色的小猫耳朵大大尖尖的，耳朵里面的绒毛是绿色的，眼睛也是绿色的，看上去可可爱爱的。

汤昀看着没忍住笑了起来，心里那一点臊意散了干净，到目前为止，他感觉这装修风格不太像是周淮自己弄的，这双拖鞋也不太应该出现在对方的鞋柜里。

阿姨很快就把最后一个饭菜弄了出来，招呼汤昀来吃：“不知道饭菜合不合你胃口，我做的都是家常菜，不喜欢吃的话也不用勉强。”

汤昀往桌上一看，五菜一汤，菜看上去可口极了，色香味俱全，香味在空气里飘荡，香得很。

汤昀朝阿姨笑：“我不挑食的，阿姨辛苦了。”

阿姨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看着汤昀装完米饭落座，笑了起来：“瞧我这记性，忘记主动把你脚上这双拖鞋拿出来了，这是我昨天在下面超市买的，要是不合脚的话明天来我再给你带一双新的。”

汤昀摇摇头：“不用了很合脚，谢谢您。”

阿姨把身上的围裙取下来就走了：“那我先走了，吃完的话菜放进冰箱里就行了，碗我明天过来洗就好。”

汤昀吃饭吃到一半，突然听见有猫叫，他还以为是他出幻觉了，就感觉到裤脚边蹿过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毛茸茸的触感贴着脚踝，暖暖的。

他低下头，和小家伙的眼睛对上视线。

小家伙琥珀色的眼睛很大，身上的猫是杂色的，灰色掺杂一点儿橘色，不出意外是只串串。

串串其实很常见，汤昀记得高二那年青河就出现一窝串串，小猫的耳朵格外尖和大，占了身子的一半，也格外得学校里面的人喜欢，乖乖软软的，叫声也甜甜的。

原来周淮口里的小家伙是这个。

小家伙在他的裤脚闻了闻，然后就跑开了，汤昀扒了几口饭，心说这小家伙也没有周淮嘴里说的闹腾，可能怕生。

汤昀吃完饭，没忍住手痒，想去逗逗小猫。

他找了一圈，终于在灰色沙发旁找到了蜷缩在灰蓝色毛毯上蜷缩成一团的小猫。

小猫趴在地上，露出肚皮，身后的尾巴晃贴在毛毯上几乎肉眼不可见，偶尔在空气里立起来晃呀晃。

汤昀试探着伸出手，摸向小猫的下巴，小猫立马弹起来，然后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向汤昀，眼睛都睁圆了，尾巴直接从懒散的状态变成直立状态：“喵！”

汤昀看了一眼地毯，干脆盘腿坐下了，然后扒出记忆里高中的时候某些猫奴科普的撸猫手法，尝试着拉近一下关系。

周淮这个门有五把钥匙，阿姨手里一把，江星逸和沅戚堰手里各一把，然后前不久给了汤昀一把，他自己手里也还剩一把。

周淮弄完所有事回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轻轻地动作走进屋里，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原本男生坐在地上，手里抱着猫，眼尾含着笑，暖黄的灯光渲染出一片温柔，听见声响，男生转过头，朝他笑了起来，眼底炸开绚烂的色彩。

周淮没忍住弯了弯眼。

终于，迎接他的不再是冰冷的灰色房间，有人抱一只猫，在午夜亮着灯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