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晚鸽正小心翼翼地将碗从锅里端出来,被突兀的门铃声吓得一激灵,手一抖,汤汁溅到手背,她手忙脚乱地搁在茶几,抽出几张纸擦干净手,又忙不迭地将指腹送去耳垂。
余双鱼听到响动,从隔间探出头来:“怎么了小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去开门。”
盛晚鸽小跑到门口,从猫眼处望了一眼,果然是谯声。
“谯声。”她一把拉开门,朝他甜甜一笑,“快进来。”
谯声点点头,随她的脚步进房,到了客厅才摘下口罩。
“声哥,你到了啊。”余双鱼又从隔间凑出头来,陈诚也笑着打招呼:“声哥。”
谯声微笑点头,“好久不见。”
余双鱼左手拿着一把青菜,右手是择下来的菜叶,下巴点了点桌上那碗盛晚鸽刚刚端出来的汤,说:“你到得真及时,快尝尝小夏姐刚出锅的雪梨银耳汤,熬了三个多小时呢。”
谯声将目光移向茶几。
“还是小夏姐贴心,这几天拍戏,我们说台词说得嗓子冒烟,喝一碗正好润润喉。”
陈诚一把将还想说些什么的余双鱼提溜回去,余双鱼“诶诶”个不停,场面一度滑稽,盛晚鸽松了口气,生怕余双鱼再多嘴让谯声多想。
又只剩下两个人。
盛晚鸽顿了两秒,朝桌前走一步,将那碗刚端出来的雪梨银耳汤往谯声面前推去,“快喝吧,冬天凉得快。”
谯声点点头,随意地席地而坐,将碗移得近了点,盛晚鸽刚想说地上凉,又发现地上铺着厚地毯,便噤了声。
余双鱼和陈诚在里间的私语变成朦胧的背景音,谯声拾起勺子,瓷器碰撞的叮当声打着旋儿飘进她耳里,空调轻轻的响动将这一幕烘托地厚重而温暖,她听见谯声说:“谢谢,很好喝。”
她终于绽开笑颜:“那多喝点。”
陈诚端着锅出来,后面跟着端了两盘菜的余双鱼,陈诚把锅放下后又回里间接连端出许多菜,等四人终于坐在桌前拾起碗筷,都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余双鱼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一声,她红着脸嗔怪到:“都怪小夏姐,我说出去玩儿吧,就在外面吃,她非说就在家煮火锅,忙活这一大早上,我都快饿死了。”
盛晚鸽忙不迭给她烫菜,想堵住余双鱼的嘴,“那你快多吃点儿!”
谯声略带歉意地说:“让你们等久了。”
余双鱼连忙摆手:“不是的声哥,你看你回来我们也没做好,是我们手脚太慢了,你回来刚好赶上!”
陈诚也在一旁说:“是啊声哥,忙了一晚上,你赶紧多吃点东西。”
余双鱼吃得着急,仰着头不停往嘴里扇风,还不忘囫囵着问:“声哥,陆邈邈说你是帮林巍救场去了,那林巍那事儿是真的吗?他真吸/毒被抓了啊?”
林巍被逮捕的事,现在网上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应该是被压着,毕竟春节期间,阖家团圆才是最重要的主题。
谯声也不确定这件事,只回答说:“看警方通知吧,我也不太清楚。”
余双鱼啧啧两声,“贵圈真乱。”又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陈诚说:“都说男人有钱有权就变坏,我跟你说啊陈诚,你以后出名了,绝对不许做这些事!否则我就跟你绝交,绝交!”
陈诚哭笑不得,“哎哟,姑奶奶,您赶紧吃饭吧。”
“不行,你现在就保证,当着小夏姐和声哥的面儿!”
两人打闹着,逗得盛晚鸽笑个不停,余双鱼转头又来八卦她,撞了下她的肩,“小夏姐,我看均淮哥就挺好的,工作又好,对你也贴心,希望我以后也能找个这样的男朋友。”
“呵。”一旁的谯声忽然冷笑了一声。
三人一同看向他,“咳...”谯声清了清嗓子,“嗓子不舒服。”
余双鱼这才又将话题继续下去,“是吧小夏姐?”
盛晚鸽尴尬地笑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落在旁人眼里都是提及男友的羞涩。
“那小夏姐,我可不可以再小小地八卦一下?”
“什么?”
余双鱼好奇地问:“你和均淮哥会结婚吗?”
盛晚鸽不奇怪余双鱼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在她十多岁的时候,家里姐姐或是身边朋友谈恋爱了,她也会凑上去问:“你们会结婚吗?”
好像这个年龄段的小女生,都认定你既然有了爱情,那和他走到结婚便是天经地义的事。
谯声看向她,盛晚鸽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此刻她却说:“看情况啊。”
“看情况?均淮哥听到这话肯定心都碎了,哈哈哈。”
盛晚鸽弹了一下她脑门儿,“你才见过他几面啊,你就这么帮他说话。”
余双鱼嘟了嘟嘴,“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是平时看了很多你们的新闻啊,而且见了面发现,他确实是像新闻里写的那样,对你很好呢。所以我才问的嘛。”
盛晚鸽有一时的怔愣,陈诚反应极快,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余双鱼碗里,“这桌上就你话最多。”
“我太久没见小夏姐了嘛...”余双鱼不情愿地拿起筷子,嘴还是不停,“我下午还是想去古镇逛一逛,我们要不要去嘛。”
盛晚鸽无奈答道:“去去去,行了吧祖宗。”
余双鱼嘿嘿笑着,“小夏姐,你真好,你和网上说的完全不一样呢。我第一次在训练基地见到你,可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跟你说话,本来以为你都不会理我呢,结果没想到你那么好亲近,又会开玩笑,还会和我们一起去放烟花、吃火锅。”
很少说话的陈诚也打开了话匣子:“是啊小夏姐,我开始也担心你是网上说的那样,刻薄又不好相处的人,没想到余双鱼说话这么没大没小你也不生气。”
余双鱼踹他一脚:“说谁没大没小呢!”
盛晚鸽咯咯笑,心想盛夏大概可能应该真是你们说的那样。
余双鱼又把话头转向谯声,“声哥也是。”
一直没说话的谯声突然被点名,还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了?”
饭吃到一半,余双鱼胆子也大了起来,“声哥也和网上看到的不一样。隔着屏幕看你的时候,又开朗,又健谈,谁能想到生活中其实是个闷葫芦呢,多说一个字都嫌麻烦的那种。这样看来,你和小夏姐还真是对调了啊!”
陈诚在余双鱼说话的时候不停瞄谯声,生怕他因为这话不开心,结果谯声还居然带着淡淡的笑。
盛晚鸽心说,双鱼真是勇啊,说出了我不敢说的话!我这个粉丝也不知道谯声私下居然是这样的!
“所以啊,隔着一层屏幕,你以为你看到的是事实,其实还差得远,”谯声搁下筷子,别有意味地说,“甚至有时候,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都不是事实。”
说到最后一句时,盛晚鸽总觉得谯声有意看了自己一眼。
“那到底该怎么分辨什么是事实呢?”余双鱼一脸困惑,谯声却垂下头笑了笑,不说话了。
一顿饱餐后,余双鱼和陈诚忙着收拾,谯声想帮忙,被两人推回沙发上,让他好好休息,待会儿好出去逛街。
谯声是那种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想扫别人兴的人,盛晚鸽左思右想,还是跟着走进里间,小声跟余双鱼商量:“要不咱们下次再去玩儿吧,谯声昨晚忙了一晚上,今天又赶回来,肯定很累的。而且晚上还要拍大夜,他身体可能撑不住。”
余双鱼经她一提醒,也意识到了这点,“对哦,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小夏姐,那咱们下次放假再去玩儿,先让声哥回去休息。”
盛晚鸽摸摸她的头,“真乖。”
她快步走到会客厅,想跟谯声说赶紧回去休息,晚上再见,没想到他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她放轻了脚步,将客厅的灯光关了一半,又从房里拿出她平时盖的小毯子,小心翼翼地铺在谯声身上。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这样靠坐着睡着了,该是有多累啊。
盛晚鸽皱了皱眉,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细细端详他的睡颜。
对戏的时候多的是时间正大光明地看他,但都不如此刻来得心静。
他半张脸埋在外套的毛领中,轻盈的毛领随着他的呼吸有节奏地摇摆着,关掉灯后,他眉间逐渐放松,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柔和的阴翳,这时的他,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小夏... ...”
盛晚鸽瞬间转头,将食指竖在唇间,示意余双鱼小声一点。
“睡着了?”余双鱼用夸张的嘴型问。
盛晚鸽缓缓起身,点点头,走进余双鱼,她轻声说:“别叫醒他,让他睡一会儿,你们先走吧。”
余双鱼顺从地点点头,和陈诚分了垃圾,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
余双鱼坐上副驾,后知后觉地问:“声哥留在小夏姐的房间,就他们两个人,会不会有点不好?”
陈诚:“... ...”
“你那一脸无语的表情什么意思啊?我让你无语了?”
陈诚等着余双鱼拴好安全带才发动车,“你不会还没看出来声哥喜欢小夏姐吧。”
余双鱼惊得要跳起来,“什么?什么?声哥喜欢小夏姐?不会吧?”
陈诚一脸不想跟你多说的表情,余双鱼直直靠在椅背,念念叨叨地跟自己分析,末了倒真有点琢磨出味儿了,“所以上次声哥让我熬姜汤,也是因为小夏姐生病了,不是想给大家喝?”
陈诚评价到:“有进步。”
余双鱼一掌拍向他,“不是,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啊?想不到你这么直男,看这些事儿还挺细心啊。”
“放烟花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那么早?!”
陈诚面不改色,“声哥是故意让倾然去拿外套的,因为小夏姐冷。”
余双鱼半张着嘴,良久后跟陈诚比了个大拇指。
陈诚耸耸肩,看着又开始给自己分析的余双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余双鱼这少根筋的脑袋,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喜欢她呢?
*
余双鱼和陈诚一走,空气彻底安静下来。
盛晚鸽窝进单人沙发,撑着脑袋看向谯声,思绪如飞。
刚刚余双鱼说的话倒是提醒她了,方均淮在大众面前塑造的完美男友形象如此深入人心,她不可能仅凭几句没有画面、没头没脑的音频就将他从上面拉下来。她必须要等到一把烈火,行车记录仪的录音,只能是让这把火越烧越猛的热油,而不是点火的火苗。
可是这烈火,去哪儿找呢?Cleaning出事,会是引火的火柴吗?
她拿出手机,在谭安明的对话框中输入了长长一段话。
谯声突然往下坠了一下,盛晚鸽赶紧踏下一只脚,向前倾身伸手托住他的头,心说幸好我的手不凉。又从身后艰难地抽出抱枕,调整好位置,让谯声枕在上面。
“不会落枕吧...”她皱着眉小声嘀咕,又把毯子往他身上拉了拉,重新换回盘腿坐着的姿势,歪着头,凝视他片刻,用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声声,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