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芝听说盛夏发高烧,特意给她换了菜单,虽然不至于饱餐一顿,但也比之前的菜叶子好多了。
正感恩戴德宋芝的善解人意,就收到了她的短信:Cherry和Gorgeous选一个。
盛晚鸽一口南瓜没咽下去。什么意思??这是上次宋芝跟她提到的正在谈的国际奢牌代言,难道要签了?
“Cherry能给到全球品牌代言人,虽然Gorgeous只能给国内全线代言人的title,但G的含金量更高,你偏向哪个?我去谈。”
盛晚鸽第一反应当然是G家了!她家小夏少有的几次红毯,每次出圈都是穿的G家的高定,网友都说没有比她更适合G家高定的女星了,而且G在奢牌中的档次确实比C要高很多...但是...C家每次赞助的珠宝跟盛夏的气质也不要太搭,好纠结...
盛晚鸽含着勺子,还是决定为了盛夏的事业厚脸皮一回:喜欢G,但是C的珠宝好像也无法割舍。
这头宋芝看见她说完还在后面加了个“害羞”的表情,也被她逗笑了,这样一说还提醒了她,于是她回复:我怎么没想到这点,G家不做珠宝线,就算接了G,也可以跟C谈珠宝代言的方向。这就好办了,开心点儿,准备好状态,拍你的新代言。
什么呀...难道宋芝觉得她昨晚生病,是因为丢了方均淮那个三无产品的代言心情不好?输给了曲茵茵压力太大?所以今天特意跟她说代言情况,让她高兴的?
这是什么一言不合就扔大牌代言让你选的大佬经纪人啊!今天也是被贴心大棉袄经纪人感动的一天呢!
感动到嘴里寡淡无味的杂粮饭团也吃出了甜甜的味道...盛晚鸽恨不得仰天大笑,这新代言要是真定了,随便拉出去一个都吊打吧!消息一出又得有多少人眼红哇呀呀呀!
盛晚鸽正吃得津津有味,宁琢又打来了电话,今天找盛夏的人真是一个接一个。
“哈喽琢琢。”她心情好,音调欢喜的没边,没考虑到这一声把宁琢给膈应到了。
宁琢好几秒没说话,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么高兴,“你要放假了?”
“哈哈哈,什么呀,我哪来的假。”
“那你高兴得像不用上班了一样。”
“你怎么说话呢,我这么喜欢上班的人,我爱工作!我还要好好工作呢。”
“...你上次让我问的药结果出来了。”
盛晚鸽坐直身子,上次从任真那儿出来,她疑心他们给的药有问题,托宁琢找信得过的人问问,“有问题吗?”
“没有,我朋友说都是正常的抑郁症药物,对你这个程度的来说用量也是对的,没必要换药。”
她给宁琢的借口是想换药,于是说道:“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吃这个药吧。”
“怎么了,你那个主治医生不是方均淮给你找的吗?都看了这么久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就是...找个借口多和你联系,不行啊?”
“...我看你这伶牙利嘴的,恢复得很好啊,哪还用吃什么药啊?你这医生确实有点不靠谱了。”
盛晚鸽哈哈笑,问:“怎么,要不要亲眼见见我?抽时间来探个班?”
“探个屁,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每家杂志都在做开季刊,还有好多年末活动拍片,我一个人恨不得拆成三个人用。”
盛晚鸽啧啧道:“怪不得我说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呢。”
“是啊,要不是我妈今天打电话来问我,我都忘问你了。”
盛晚鸽条件反射地心里一紧,不会又有什么幺蛾子了吧,她一口饭没噎下去,心虚地问:“咋了?”
“就你今年在哪儿过年啊。”
盛晚鸽一愣,若是其他人被问到这个问题,那肯定是回答过年得回家呀,但经宁琢这么一提醒,她想起来,盛夏的原生家庭...可能让她并没有“回家过年”这个选项。
虽然盛夏对自己的私事一向讳莫如深,但毕竟知名度摆在那儿,不说也有人会挖出来,而她认识的那些稍微能接近到明星团队的粉丝,知道的会更多一些。
盛夏高中没毕业就出来工作了。小道消息说是家里没钱供她读书,但实际上当时她弟弟上的是他们那边最好的学校,说白了就是家里重男轻女,父母把所有的开支都投入到男孩身上了,觉得女生书读多了也没什么用,不如早点工作早点嫁人,还能减轻家里负担。就算当时盛夏被选上了电影女主角,她家里人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埋怨她不务正业。
一夜爆红之后,贪婪的父母亲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更加好吃懒做,住着盛夏买的大洋房、花着盛夏的钱充胖子,这都不算什么,他们要真是蛀虫一样安心过日子也好打发,难就难在他们还时不时给盛夏捅娄子,什么爸爸赌、钱又赌光了、弟弟又在学校打架斗殴了...媒体都拿这些消息来找盛夏要钱的,别看盛夏表面一副惹不起的样子,其实可念那点儿旧情了,不愿在大众面前和家里人撕破脸,也不愿家里人过穷苦伶仃的日子,许多消息都是给了媒体封口费。
就算学历和家庭背景一直是盛夏最大的黑点,盛夏也从未在媒体面前说过任何一句家里人的不好。
盛晚鸽也仅限于知道这些。
“欸,问你话呢,之前不是去我那儿就是去芝姐那儿,我想着你今年不是…不是和方均淮在一起了吗,是不是要去他那儿啊?”
盛晚鸽一听这话更又气又心疼,她本以为盛夏一心维护的家庭和睦的假象,会让她起码有一个可以暂时避风的港湾,没想到扔出去的钱填了无底洞,连个站脚的地儿都没有,过年还是在别人家过的。
盛晚鸽尽量平和地回复到:“应该…不去吧,剧组时间很紧张,过年好像不放。”她确实记得宋芝之前说过今年过年大概是要在剧组过的话。
“那行吧,我妈还说今年给你做了挺多柿饼啊,牛肉干鸡爪什么的,那就只能委屈我回家帮你吃光了啊。”
“你吃吧你吃吧,反正肉都长你身上。”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恶毒呢。”
两人又你来我往斗了几句嘴,盛晚鸽心里那点对盛夏的心疼和埋怨也渐渐被抚平。
世界上不是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的,但是没关系,他们不爱是他们眼瞎心盲,她的小夏,有很多很多人疼的。
宁琢这通电话打完,盛晚鸽调出日历看了看,确实,还有一周就要过年了啊。
2016年的自己,那一年是怎么过的呢?那是她进入大学的第一年,她老家……此刻想不起来老家是哪儿的了,不过她记得大学的城市离老家不远,爸妈不放心她一个人坐飞机,在她放假前三天就到了大学所在的城市。她考试一结束,就坐上了老爸的车,一家三口边赶路边玩,自驾三天到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家等着,她一露面,就夸她,哎呀大学生回来啦,好能干呀……小鸽读大学又瘦了许多……
不止那一年,她从小到大都是在这样备受宠爱的环境下长大的。
想到这里,她眼底冒出腾腾热气,很快视野就模糊起来,来到这边后,她刻意不去想自己从前的生活,现在一打开匣子便收不住,从那座烂尾楼上掉下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样了,是死了还是变成植物人了,家里人一定很伤心……
她想爸爸妈妈了……
叶亭突然拉开车门,盛晚鸽手忙脚乱遮自己的擦眼泪,但叶亭看见了她红彤彤的双眼,不过见她这样遮掩,便也假装没看见,跟她说要去补妆,准备开机了。
晚上是卫充和卫弈第一次执行任务后,卫弈辗转难眠,去寻卫充的戏。
开机前一直没看见谯声,盛晚鸽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直到导演说就位,才看到他出现在卫充的小屋里。
盛晚鸽心中的百般滋味,在看到谯声打开门的那一刻,好像都静了下来,不再冒一个泡。
比月光还洁白无瑕的他,看她的眼神,有疑惑,有释然,有懂得,还有深深的担忧,尽管她知道他这些名为关心的情绪都不属于她,那是给卫弈的,但她还是想偷走它们,据为己有,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上前拥抱了他。
拥抱在这个世界里,她唯一称得上熟悉的人。
拥抱这个她愿意毫无保留地寄托她的孤独、无助、无奈和痛苦的人。
拥抱在这个寂静冬夜里她唯一的光源。
“阿充,我睡不着。”
她的声音像雪花轻飘飘,颤巍巍的,充满了不确定,搭在他腰上的纤细的手臂勇敢又克制,他轻轻一拢就环抱住了她,然后不发一言,缓缓加深这个温柔的拥抱,直到他听见胸腔传来细细的呜咽。
*
下戏都已经十点多了,温度比白天又低了几度,盛晚鸽早已冷得面无血色,加上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忙了一天,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透支了,上车后便一言不发,缩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叶亭也呵欠连天,但还是坚持着跑了趟医院,没想到打完针回酒店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等红绿灯的时候,前车是个小货车,上面拉的不知什么重物,启动的后坐力太大,加上叶亭确实靠得有点近,直向他们车倾过来,剐蹭到了一小块车皮。
盛晚鸽已经昏昏欲睡了,被这动静惊醒,还没喊住叶亭,她就已经下车了——纵然叶亭是个慢性子,此刻也被货车司机点了把火,下车就跟别人理论起来。
盛晚鸽按下窗户,就听见叶亭不甚熟练地大声说:“我们车上可是有行车记录仪的,是你自己撞过来的,现在还在这里恶人先告状!”
司机一看他们车头,确实有行车记录仪的亮光,原本大呼小叫的,闻言也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一口气说:“什么行车记录仪?你按照正常距离停车就不会有这档子事儿!”
叶亭还想争论,盛晚鸽喊住她:“亭亭,没什么事就算了,赶紧回酒店吧。”
叶亭看了眼车窗,盛晚鸽戴着口罩,几缕长发被风吹得挂在脸颊,神色疲惫,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便也没跟司机继续掰扯,司机见她们不追究,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争个面子,嘀咕着“女司机就是麻烦精”扬长而去。
叶亭重重甩上车门,被气得不轻。
盛晚鸽身心俱疲,此刻还是耐着性子说:“别气了,咱们都这么累了,再生气也太伤身体了,赶紧回去吧,睡一觉就啥事都没了。”
她重新靠回椅背,琢磨着要给盛夏再添两个人,本来身边人就够少了,宋芝那一个顶三个的还不在,叶亭确实很辛苦,回头一定要跟芝姐说说...
回到酒店,都已经凌晨了。刚走到房间门口,对面就开了门。
即便已经连睁眼都费劲,盛晚鸽还是强撑出一个微笑招呼谯声。
叶亭抱着大包小包,先开门进去了,留了个门缝给她。
谯声朝她走进一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她有些迟钝地低头,才发现是个保温壶。
“双鱼今天下戏早,熬了点姜汤,大家都有,让我带给你。”
盛晚鸽讶然,接过他手上的杯子,原本冰凉的杯壁被他捂得很暖和,“亏得她这么细心,麻烦你了谯声,耽误你休息。”
“没事,反正我也在看剧本。”
盛晚鸽低下头,有些无话。
“你...好点了吗?”
她抬头,见他关心的眼色,笑意更深,“医生说好多了,只不过明天还要去看看。”
谯声点点头,再次伸出右手,要触到她时又顿住,迟疑着收了回去,旋即露出勉强又有点安慰意思的笑:“喝完姜汤早点睡。”
“你也是。”盛晚鸽后退两步,转身推开门,又回头看他一眼,谯声站在原地,见她回头,又扬了扬下巴,说:“快进去吧。”
锁舌轻轻扣上,谯声在原地站了半晌,走廊没有窗户,寒冷的风吹不进来,空气都静得发慌,他刚刚竟然想抱一抱她,像戏里那样,以谯声的身份。
盛晚鸽给叶亭分了一半,姜汤的温度刚好,她一滴不剩地喝完,躺回床上,摸出手机检查明天的闹钟,才看见余双鱼发了好几条消息:
“小夏姐,你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说呀!”
“要不是下午碰巧遇到声哥,我都不知道你还冻发烧了!!”
“差陈小二去买了姜,熬点姜汤给大家驱驱寒!幸好我这儿锅子齐全哈哈”
过了会儿又发了个痛哭的表情包,下面写:
“太难喝了这个姜汤...都怪声哥,指定要什么老姜,还让我熬久点...又辣又苦!”
还配了个“嘘”的表情。
“小夏姐,姜汤我让声哥带给你啦,明天下戏早,我过来找你呀!”
...
絮絮叨叨的小姑娘,盛晚鸽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心中有股暖流流过。
不过...她刚刚喝的姜汤,好像不是很苦啊,她咂吧着回想了一下,好像还有红糖甜甜的味道...
她的精神状态不允许她深究,给余双鱼回了消息就放下了手机,一闭眼,就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