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竹的话说出口的瞬间,车上的另外两人都忍不住眉心一跳。
只是两人的心情截然不同。
盛颜扫了夏竹一眼,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很浓:“夏竹,不要在我家人面前说这些。”
摆清楚你自己的位置。
夏竹没有理会盛颜。
她仍旧看着盛明远。她看得出来,盛明远一开始打算说些什么的,只是听到了盛颜的话之后,到嘴边的话突然就变了。
她看着盛明远的眉头拧起,后视镜中的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了盛颜的身上。
“盛颜,道歉。”
盛颜脸色发白,动了动嘴唇,但没有按照盛明远说的去做。
他身上酒气浓郁,也不知道是酒精壮了他的胆子,还是单纯觉得盛明远今天晚上落了自己太多次面子,他没跟夏竹道歉,反而微微直起了身子,直视盛明远。
“小叔,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他脸色涨红,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去反抗盛明远,“何况她不过是盛家的一个养女而已,连户口都没迁过来。还是当初爷爷、大伯他们都不要她,才……”
盛颜的话没能说完,就被盛明远过于迫人的视线止住了。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路边停了下来,盛明远声音低沉:“下车。”
后视镜里的视线是看向后座上的盛颜的。
盛颜反应过来,震惊:“小叔?”
他不敢相信,在他和夏竹这个外人之间,盛明远居然选择让他下车。
遑论他还喝了酒。
像是看破了他心中所想,盛明远盯着后座上的盛颜,一字一顿:“没人逼你作践自己的身体。这里没人欠你的。”
包括他,自然也包括夏竹。
盛颜听出话外之音,更加惊愕。
盛明远什么时候在意过其他人?
哪怕他小时候身体不好,被送到国外,一直在那边长大,也时不时的听家里人说起,盛明远的性子越来越冷了,自己家的生意,连自家人都不肯照拂。
哪怕是私下,也冷漠得像是要跟所有人都撇清关系。
如今他却为了一个连“盛”姓都没捞着的养女出头,要赶他下车。
想起母亲说他这个小叔虽然人越来越冷,跟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全然不一样了,骨子里倒还是个绅士,对女孩总会宽容一些。
加上刚刚,他给夏竹打电话的时候,盛明远就在旁边。
而他们现在却同时出现在这里。
他恍然:“小叔,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这个女人谎话连篇,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她就是个……”
盛颜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如墨般的眸子里黑沉沉的,没有情绪的望着盛颜。
夏竹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果不其然,下一秒,盛颜那边的车门开了。
“道歉,或者下车。”
“……”盛颜跟他的名字一样,要脸得很,尤其是在夏竹的面前。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有道歉,咬着腮帮子跟盛明远说了一声“小叔,我先走了”,又看了夏竹一眼,便扭头下了车。
他前脚刚下了车,后脚盛明远就发动了车子,毫不迟疑的带夏竹离开了。
夏竹瞥了眼后视镜,盛颜恶狠狠的踹了一脚马路牙子,然后也不知道是脚疼还是胃疼,猛的弓起身弯下了腰,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再然后夏竹就没看见了,因为车子拐弯过了路口。
夏竹收回视线,发现盛明远视线依旧落在自己身上,见她看过来,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不悦的弧度。
但夏竹仔细看去,那弧度又并不存在,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盛明远缓缓开口:“心疼了?”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跟刚才一样直接停车,车速反而快了些许。
夏竹神色如常,就好像没有察觉到这些,只是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刚刚,我们系的系草跟我表白了。”
盛明远一顿,趁着红灯的间隙,抬手捏了捏眉心:“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但这次不是我授意的。”
“我没说是你安排。”夏竹敷衍的回了一句,转头望向车窗外,不置可否。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下来,刚刚那紧绷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尴尬的沉默。
夏竹的思绪有点飘远,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车子缓缓停下,她才回过神,拎起自己的包起身。
推门下车,关车门的时候,她看见盛明远空出来的中控台,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拒绝了。”
盛明远指尖搭在中控台上,之前放烟的地方,没摸到烟正想起来自己已经把烟和车载烟灰缸一起丢了,就听见这么一句。
他抬眸看了夏竹一眼,没接话。
夏竹笑笑:“毕竟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说完,没管盛明远是个什么反应,她回身进了公寓楼。
门口的保安朝夏竹微笑颔首:“业主晚上好。”
“晚上好。”
盛明远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这才淡淡的收回视线,盯着前方路灯间隔中间略显黑暗的路看了一会儿,发动车子离开了。
公寓楼的电梯厅外墙是玻璃,能看见外面的街道。
夏竹看着镜面的电梯门倒影里,那辆低调离开的迈巴赫,眼神仿佛没有聚焦。
电梯到了,她抬步进去,手机恰好响起来,她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二婶”,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电梯里面也是镜面。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将手机贴到耳边的时候,才扬起一个温婉的笑:“二婶。”
对面的人是盛家二房的女主人,盛颜的母亲。
跟记忆中总是对她冷漠以对,正面遇上都要无视的美妇人不同,盛家二太太在电话中对她颇为热切:“小竹啊,没事儿。就是盛颜回我这儿了,我打电话来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在家担心。”
夏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今天恰好遇到小叔叔,他看到盛颜不顾身体,有点生气。”
“是该生气。”管静苗叹了口气,“这孩子也真是的,自己肠胃不好,还非得喝酒。也是怪我,当初要是多关心他一点,也不至于让他被那样一个女人……咳,你说我,说这些做什么。”
夏竹一时没接话,过了一会儿,电梯到达的声音响起来,她才抱歉的开口:“二婶,刚刚电梯里信号不好,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有你照顾盛颜,我和你二叔都很放心。”
夏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当初她还在盛家的时候,管静苗和她老公从来都是当她透明人的。
那时候她要是跟他们的宝贝儿子纠缠在一起,哪怕只是碰巧顺路,也会被警告不要痴心妄想。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大概是……发现盛颜还是喜欢上了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而且那个孩子还不是盛家掌权人养大的时候吧。
她笑笑:“应该的。”
以往管静苗说两句,敲打一番也就挂了。但今天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念叨起来。
“你二叔和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这样的女孩,懂事、体贴,又能管得住盛颜。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和人品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是你一直推脱,我们都想让盛颜追求你。”
“二婶。”
夏竹忽然打断她,饱含歉意的开口:“今天我去了谢师宴,喝了不少酒,有点撑不住了。”
管静苗哑然,过了一会儿,嘱咐夏竹几句话,便挂了电话。
夏竹已经到了自己的住处门口,看着眼前烫金的门牌号,深吸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脸上挂上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打开门:“伞伞,我回来了。”
圆滚滚的布偶趴在窗台上,听见声音突然蹦起来,竖着尾巴连蹦带跑的冲到门口,嘴里还喵呜嗷呜的,一边撒娇,一边被夏竹弯腰抱起。
布偶的尾巴尖愉悦的摇晃着,从鼻子里发出哼唧的声音,催促夏竹给自己添吃的。
夏竹彻底放松下来,踢掉鞋子,换上拖鞋进门,给自己的宝贝室友开了一罐牛肉罐头。
小没良心的抱着她蹭了蹭,闻见肉香味就迅速抛弃了她,在山竹形状的碗里埋头苦吃起来。
夏竹也不生气,拿上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水汽氤氲起来的时候,夏竹看着眼前迷蒙的一片,有些走神。
盛颜说她爱撒谎,但她其实没说过几次谎话,尤其是对着盛明远的时候。她清楚再精密的谎言也会被这男人一眼看穿,所以从来没有尝试过。
在别人面前,就更没有必要了。
唯独除了盛颜和她是男女朋友这件事。
其实也算不上是夏竹说谎,她当时跟盛明远说的,是自己有男朋友了。
她想让他不要再试图让人觉得她是盛家的养女,有利可图,来找她胡乱告白。
当时盛明远有多急切的想要甩脱她,她在第一次被一个有女朋友的公子哥堵在厕所门口,表示如果她同意把盛家的股份带过去,自己就愿意为她分手的时候,就了解得足够透彻。
但她不想因为被催恋爱,就匆忙找个不爱的人交往,至少她不能在自己心里还有盛明远的时候,耽误别人。
只是没有想到,盛明远还在调查的时候,管静苗,也就是盛颜的母亲,突然在盛家老爷子面前,公开了她和盛颜的男女朋友关系。
在她和盛颜都不知道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