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整个晚上半梦半醒,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情人节那天的画面。迷迷糊糊,联想到栗夏和她爸爸为他吵架的画面。现实和梦境傻傻分不清。
中间,他去房间看了栗夏好几次,这姑娘睡得倒很安稳。早晨八点,他见她还没有睡醒的迹象便又躺回沙发。
结果就是房间里的人醒时是他睡的最熟的时候。
栗夏艰难地睁开眼睛,透过床帘缝隙照射进来的光线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起床简单刷了牙,便去客厅倒水,目光扫过沙发时,猛然定住。手上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她都没任何反应,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沙发上的人看。
祁聿被玻璃杯破碎的声响吵醒,从沙发上坐起来,眯着眼睛看向她,嗓音因为起床气的原因有些哑:“醒了?”
“你…怎么在这?”
祁聿揉了揉眼角,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昨天喝醉了。唐娩给我打的电话。”
她不说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低声询问:“吓到你了?连杯子都拿不住。”
栗夏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脸上一红,冲进了卧室里。
她没穿内/衣。
再出来时,地上的玻璃碎渣已经被处理好。祁聿坐在餐桌边,上面搁着一杯温水。
栗夏在他对面落座,灌了两口水才缓缓问:“唐娩昨天什么时候走的?”
“我去酒吧接的你。”
栗夏瞟他一眼,低下头,犹豫问:“我的衣服也是你换的?”
“嗯。你喝成那样能谁给你换?”
栗夏轻轻蹩眉,若无其事瞪他一眼。
祁聿气笑了,“我不给你换,你就要当着我面脱/光了。”
他见她忍不住要爆发,连忙解释:“我先给你套的裙子才脱的衣服,不信你腿上的丝袜我都没碰。”
栗夏不理他,眼睛控制不住往下看了眼自己的腿。可视门铃这时候响了,管家提示外卖到了。
祁聿把饭拿进来,说先凑合吃两口。
栗夏胃里烧的难受,头也很痛,想吐又吐不出来,推拒不吃。
祁聿不管不顾,把饭一道道拿出来打开,很清淡的白粥、馄饨,还点了串葡萄。
汤勺都递手里了,栗夏强迫自己吃了几个馄饨,粥没喝完就跑洗手间全吐了出来。
祁聿跟过去,她不让他进,听里面没了声响,温声问:“要不要喝点热水或者我给你热杯牛奶?”
栗夏没回他,漱完口又洗了把脸才打开门。
祁聿靠在门框上,看她整个人都虚脱一圈,精神不振的样子,调侃:“什么人值得言医生这么买醉?”
栗夏瞪他一眼,抬脚越过他回到餐桌旁,假笑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前男友啊。”
后者哼笑一声,把温水递给她:“我什么时候成你前男友了?”
“少自作多情!”
栗夏吐出来之后舒服多了,塞了几颗葡萄,不用人催,把馄饨汤都喝了。
祁聿见她面色逐渐舒展,脸色却愈加严肃。不知犹豫了多久,他开口问道:“那天你手机没丢,”声音低沉又温柔:“也没有过敏。”
栗夏抬眼看他,抿唇不语。
祁聿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疼不疼?”
栗夏心脏咚咚地跳,脑子也转不起来。只能装傻充愣:“什么疼不疼?”
“你说呢?昨天你说了什么都忘记了吗?”
“别套我话。”
“非要我拿出来录音?”
栗夏觉得他在炸她,依旧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
祁聿真录了音,他打开手机播放,安静的屋内顿时充斥起栗夏醉酒后声音,“你说祁聿是不是有病?他为什么要送我…”
这姑娘听不下去,立马从凳子上弹起来,瞪他,“祁聿!关掉!不准放!”
她伸手要去抢,祁聿顺势卸力把手机给她,任由她板着脸划手机。
祁聿看着她的动作,脸上完全没了调逗她的笑容,那深沉的眼神似要把人看穿,他沉声问:“还不说是不是?”
“说什么?”
“那我说。叔叔用我的工作威胁你,”他滚了滚发紧的喉咙,“还因为我…”
栗夏面色苍白,拉开两人的距离,“别说了。”
祁聿再抬步走向她,垂眸凑近她的眼睛,低声说:“对不起。”
栗夏习惯于把自己像个蚕蛹一样层层包裹住。可是就在刚刚,她突然开了个小口。他对她说对不起。
明明是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现在他反过来给自己道歉。
理智尚未完全被吞没,她再也不是像个刺猬一样让他远离她,而是央求:“祁聿,你看到了。这一切我都无能为力。你和我在一起不是讨不到什么好处,而是只有坏处。”
“如果是你,我不在乎这些。”
栗夏咽了下喉咙,还是往常那个不苟言笑的模样:“但我在乎。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为我付出什么代价。你比我还清楚,我们没有可能。就算有,那结果也只能是相看两厌。”
“相信我一次,行不行?只要你点头答应,这些事情我去解决。”
“祁聿,感情不应该是沉重的。所谓的美好远没有痛苦和困难来的多,这么做不值得。”栗夏转过身背对他:“现在一切你都知道了,就保留这份美好,停在这,不行吗?”
祁聿从背后轻轻拥住她,栗夏挣了挣,男人搂的更紧,将她整个圈在怀里,“夏夏,感情不是商品,心甘情愿的事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栗夏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完全没了平时的漫不经心:“非要最后两败俱伤,老死不相往来吗?”
“我知道任何承诺都是无用功。但是我们就非要牺牲当下吗?至少现在还由你我,不是吗?”
栗夏眼眶一热,突然不动了。这么多年,她好像永远都害怕未知,下意识抗拒一切无法掌控的东西。她把自己严严实实藏在躯壳内,任何可能带来痛苦的通通拒之门外。
为什么呢?她明明那么年轻,为什么不活在当下,而活在三十岁、活在壮年、而非要选择活在生命结尾呢?
他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轻声唤她:“夏夏。”
栗夏声音哽咽,慢慢地轻声说:“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祁聿把下巴搁在她耳畔,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四只胳膊交叠在一起,“等多久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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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又像之前了,见面总免不了斗嘴,互相呛两句。
栗夏所有的脾气好像都给了他,人前那副礼貌疏离、不以为意的样子全全消失,小学生似的非要挣个输赢。
偏偏祁聿也不是多贴心的性格,大多数都是栗夏被怼的无语。
江城的五月中旬最高温度已然达到了三十度。
周末难得两个人都不上班,祁聿晨跑后洗完澡发消息问栗夏早饭想吃什么。
她点名要一家馄饨店,祁聿只能照做,开二十分钟的车去给她买。
祁聿进门后,看到栗夏长袖长裤、脚上还穿着一双厚袜子,随口问道:“怎么穿这么厚,不热吗?”
“有点冷。”
前者仔细瞧了番她的神色:“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憔悴?”
栗夏抿了抿唇,轻声说:“没有,生理期。”
祁聿换鞋的动作一顿,回头深看她一眼迅速恢复如常,半天犹豫问道:“很疼吗?”
“有点儿。”
祁聿隔着包装摸了下馄饨的热度,“我去给你热一下吧。”
栗夏用手背碰了一下,还是热的。她从他手中接过、拆开包装,用勺子喝了口汤,还是烫的。
她看起来刚睡醒没多久,不知是不是生理期的原因,脸色有些惨白。眼睛怔怔得也不聚焦,心不在焉地用勺子小口喝汤。
祁聿发觉自己肯定是神经错乱了才会把栗夏和单纯乖顺联系在一起。
栗夏像是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看着对面的人一愣,说:“你吃过了?”
祁聿笑地有些无奈,“现在才想起来问我?”
这姑娘自顾自地转移注意力继续喝汤。
吃完之后,她简单收拾了下餐余垃圾,起身的瞬间肚子上的暖宝宝掉在了地上。
祁聿扫一眼,迅速侧过身移开眼神。栗夏捡起来,继续贴回肚子上。
祁聿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出声问:“你直接贴在肚子上?”
“对啊。”
“这样会低温烫伤。”
栗夏轻笑一声,继续动作:“不会。”
祁聿无奈压下唇角,他仍然侧身而立,微微扭过头说,“把你睡衣撩起来。”
“嗯?”
他咳了两声,佯装平静:“让我看看你没有没烫伤。”
栗夏抬眸看他一眼,顺从地把暖贴摘下来,上衣摆撩起来露出她贴的那块皮肤。
祁聿低头看过去,又迅速把头扭开,“你皮肤上一块白一块红,没看到?那就是烫伤。”
可能生理期带来的痛感太过强烈,栗夏第一次注意到皮肤上低温烫伤的红肿。
“隔着衣服贴。”他补充。
栗夏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她把饭盒收好便坐回沙发里,用毯子把脚盖住,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
见祁聿走过来,强撑着精神问:“你今天没什么事吧?要不看个电影?”
祁聿回答没什么事,他在沙发前站定,这个视角,她现在的虚弱和憔悴好像更添几分。
“每次都这么痛?”
栗夏抬眼和他对视,还是觉得在他面前谈这件事有些别扭,“也没有那么痛,就是觉得很累。”
祁聿在她脚边坐下,柔声说:“把你手递给我。”
栗夏一懵,但下意识照做,右手抬向他。
祁聿左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拇指指掐合谷穴。
栗夏吃痛长嘶一声,感觉整个人清醒了不少,身体下意识缩成团状,“疼…”
“我按的是穴位,不是痛觉,是酸。”
栗夏见他不松手,挣扎着要坐起来,瞪他,“祁聿,真的很痛!”
忍了将近有一分多钟,逐渐适应合谷的酸胀感,小腹疼痛竟然真的有所缓解。
祁聿堪堪松开,笑她:“好点了没?”
栗夏轻轻揉着右手虎口周围,不情愿地反问:“你这是疼痛转移法吧?”
他盯着她笑开,“还有一个更有用的位置,”他眼睛顺着她的曲线一路向下停在大腿处,“血海穴,在膝盖上面一点。”
栗夏几乎是瞬间警觉,抱住自己的膝盖远离他………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栗夏忍不住窝在沙发里喊人:“哎,祁聿。”
他坐在环形沙发另一边,低头看她问怎么了。
栗夏抿唇,把胳膊伸出去,一句话说得中气越来越不足:“你,你再帮我按一下呗。”
祁聿轻笑出声,抬起她的一条腿放在自己膝头,顺时针按揉血海穴。
他动作比刚在轻了很多,只有轻微的酸麻感。
栗夏看过去,不由自主想起那天,从净康回来的路上,他也是这样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膝头,用手指给她按揉穴位。
只不过,这次她好像更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一切。或许因为时空变幻,祁聿的一举一动也比上次更加亲昵。
栗夏突然有些失落,不敢去想象他不属于她的样子。他以后也会这样温柔地为他女朋友按揉穴位来缓解疼痛吗?
这样真的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