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扫了眼手机来电,眼中闪过的困惑很快被隐藏。他犹豫一瞬还是接通,声音因为生着闷气冷冷的,“喂,”
栗夏哪里顾得上听他的情绪。上帝视角来看来,她整个过程都冷静的过分。
踩刹车、爬起来打开车门跑出来,掏出手机打电话…,神色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波动。
一切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溃不成军,单单一个疏远的喂,她等待电话接通时打的腹稿通通抛之脑后。
声音里全是哭腔:“祁聿,”
祁聿愣住,脸色倏然变的严肃,僵直着坐起来:“栗夏?怎么了?”
“我在长江大桥,你可不可以来接我一下?”
他眉毛不由拧在一起,声音听着比栗夏要焦急:“我也在长江大桥上,你在哪儿?”
祁聿突然噤声,脑子轰的一声牵连着心脏重重一跳,握着手机的指尖都在发抖。他声音颤抖,急切又害怕的问:“前面出车祸的是你?”
栗夏刚收住的情绪再次倾泻而出,眼泪一并夺眶而出:“嗯。”
祁聿大脑一片空白,突然的脱力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手指上才能不使手机掉下来。
“你有没有受伤?”
“救护车到了吗?”
“夏夏,你先别哭。”
他抬眼,“陈澈,开过去!”
陈秘书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车辆,又看了看脸色煞白的老板,有些为难。
栗夏没回答他的问题,祁聿只能听到她压抑的浅浅的哭声,他哑着声音哄她:“夏夏,你别害怕,我一会儿就到。”
“嗯。”
现场乱作一团,医生和交警已经来了大半,“诶,让让”
“别站着挡道。”
栗夏被猛然推了一把,她趔趄两步,险些没摔倒,手机掉在地上,她捡起来已经挂掉了。
回头看,撞她的那人已经急匆匆走远,看样是伤者家属。
“走快通。”
陈澈就等这句,他见老板这焦急紧张的要哭的样子,一踩油门直往桥上冲。
没等车子停稳,祁聿打开车门跳下车,险些被惯性绊倒。他管不了这么多,直奔车祸现场。
交警在警戒线前拦住他:“没看到警戒线?!里面不能进!”
祁聿置若罔闻,完全装作没听见,腿上步速未减半分。
又来了两个交警跑过来拦他,祁聿被牵掣住肩膀,努力维持住自己焦急的语气:“您让我进去。”
“我马上就出来!”
他的话没有用,两位交警拦腰挡住他往后退。
祁聿几乎是用吼的:“我必须进去!”
“我女朋友出车祸了!”声音里的哭腔听起来是极力隐忍过的。
“她现在在里面等我!”
陈澈已经赶到警戒线前,交警怔愣的一瞬,祁聿挣脱束缚闯了进去。
他跌跌撞撞寻找栗夏的身影,地上的伤员一个也不敢放过。那场面,只一眼,腿就越控制不住发抖。
连环追尾拉锯的战线太长了。
“栗夏”“栗夏”他不顾一切的喊她的名字。
“栗,”祁聿突然顿在原地,远远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茫然地站在绿化带边。
他朝她跑过去,黑色长款风衣衣摆被远远甩在身后。
栗夏怔怔的盯着他朝自己奔来,眼眶不受控制的盈满眼泪。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默默憋着泪的样子更显破碎。
祁聿大口喘着气,零度的冬天热出一脸细汗。他停下脚步猛地将人搂进怀里,手掌在她背上轻拍,一下一下地安抚。
他在她耳边反复低喃:“好了好了,我来了,夏夏。”
栗夏躲在他怀里,一直极力压制的恐惧终于得到释放。她抱着他的腰,由无声落泪变成小声啜泣。
只听到她哭着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
祁聿眼角一红,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儿,搂着她的胳膊不自觉收紧,他声音哑得厉害:“我知道,我知道。不怪你。”
祁聿安抚着她的脑袋,察觉到她的情绪平静了些,才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去观察她的神色。她眼眶通红,脸颊上仍然挂着泪。
祁聿一只胳膊仍然搂着她,一只手用大拇指给她轻轻擦眼泪。
“伤哪里了?”
“没有。”
祁聿从上至下打量了一圈,手上轻轻捏捏她的胳膊,欲言又止地重复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真怕她突然倒下。
栗夏下意识摸了摸额头,“脖子被安全气囊撞了一下。”
“我们先去医院检查行不行?”
栗夏从他怀里撤出来,突然的寒风才让她意识到刚刚下车太急,把羽绒服落在了车上。祁聿见状把身上的风衣脱下将她裹在怀里。
两个人坐120去的,救护车把她拉到就近的私立医院。
祁聿开了vip通道,VIP楼层几乎没什么人。当然,这也直接轰动了钱向恒,这家私人医院就是钱家的产业。
拿到检验报告单时,祁聿一项一项地过,掀到最后一页舒出口气,紧绷的神情终于涌现出虚惊一场的笑容。
栗夏坐在椅子上盯着他的侧颜,闷闷道:“没事吧。”
祁聿把单子握在手里,抬步走近她:“除了轻微脑震荡,其他都没问题。”
这姑娘站起来,突然扯唇一笑:“我就知道没事。”
他被她气笑了:“我在电话里问你,怎么不知道说?”
栗夏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嘴角微微翘起,隐隐泛着一丝心酸和苦笑,她缓缓说:“怕你不来。”
祁聿诧异地看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而后将人捞进怀里。他抱得很紧,微微弯腰,眼睛合着,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发。
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低声斥责:“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栗夏很想抬头看他,奈何被抱的太紧,默默的由揪着他的衣角变成搂着他的腰。
走廊尽头的拐角,灯光的暗处,钱向恒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意味不明地瞧了很久,说不出高兴还是失落。
只是发现男人的第六感同样很准。那天在钱家宴上,他第一次见栗夏和祁聿就知道两人关系不简单。
或许,在两位当事人还没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时,就被钱向恒精准捕捉到了。
如果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钱向恒一定是第一个见证者。
.
还是这么默契,谁都没主动开口,自然而然地回到了栗夏家中。
栗夏用脚蹭掉鞋子,去鞋柜里拿拖鞋,还是那天给他买的那双,只不过被放在了鞋柜最下层。
她把酒精喷在手机上,抽张纸把表面擦干净后搁在岛台上。屋里地暖烧的很热,她把衣服脱掉随手扔在一旁,身上仅仅剩一件贴身高领毛衣。
祁聿避开眼,把她脱掉的衣服挂起来。
栗夏瞧着他的动作,往屋内走,“我去洗澡了。”
“先吃点东西。”
“想先洗澡。”
祁聿拿她没办法,“想吃什么?”
精神过度紧绷之后,栗夏现在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你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吧。”
“行,洗澡如果不舒服就赶紧出来,头痛的话就敲门,我一直在外面。”
栗夏抿了抿唇,轻声嗯了句。
她对做饭一窍不通,好久没让阿姨做饭了。冰箱里仅仅剩了点青菜和鸡蛋,还有一包挂面。
进浴室前,她往厨房歪了歪头,“你也没吃呢吧。”
待栗夏吹完头发,两碗简单的面条被端上餐桌。
“你冰箱里就剩这些了,明天再好好补补吧。”
栗夏在餐桌前坐下,轻轻笑了,“补什么?”
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祁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脑子。”
“你才脑子有问题。”
祁聿看着她,不由自主弯起眼角,“你这点说的没错,我确实有点问题。”
栗夏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看心理医生的事,她停下筷子,悠悠开口:“心理和脑子不能混为一谈,但你就算了,没什么区别。”
一碗面吃到一半,栗夏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时间被无限拉长。
“不好吃?”他问。
她抬头看他,避开眼神解释:“不是…,没有胃口。”
她只是想拖延点时间。
栗夏把碗放进洗碗机里,从厨房出来看到桌上放着杯温水,她绕过餐桌坐回原来的位置,祁聿这才注意到她小腿脚踝处的擦伤。
“腿上的伤也是今天弄的?”
栗夏低头看了眼,随意道:“嗯。”
“在医院怎么没说?”
“我不知道擦伤了。”
家里只有酒精和碘伏。祁聿把她小腿架在自己腿上,凑近看,白皙光滑的皮肤显得伤口更加触目惊心。
他一边蘸碘伏一边吐槽:“什么毛病,长着嘴不知道说话?”
“我刚不说了?没注意。”
祁聿捏住她小腿,棉签轻轻擦过伤口,给她适应的时间又像是在堵她的嘴。
“嘶~”密密麻麻的痛感让栗夏下意识的收回腿。
祁聿牢牢固定住,手指因为用力瞬间陷了下去,被她小腿上的软肉包裹住,“别动。”
“一下就好。”
小区内只有楼下还亮着微光,祁聿把她腿放下来,四周骤然安静,没了两人斗嘴的喧闹。
刚刚的玩笑像是刻意精心制造的,静谧的氛围催促着体内细胞早早下班。
栗夏靠在椅背上,又变成了医院那副疲惫,一言不发的模样。白天的记忆似乎更加清晰,惨不忍睹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重播。
“去睡吧。”
祁聿软声细语的三个字飘进她耳中,她看着他,这时候就愤恨他那万事周全的模样。
“嗯,你也早点休息。”
没说谢谢,没说麻烦,栗夏直接把他晾在客厅回了卧室。
祁聿没选择回家,把自己的大衣从衣架上摘下披在身上,准备在沙发上度过这一晚。
幸好,地暖烧的足够热。
栗夏性格本身就足够淡漠,清醒过来,倒也没有多害怕。但恐惧还停留在潜意识中,半梦半醒间,白天的画面反复出现在她梦境中。
梦中的人总是最脆弱的,栗夏被吓醒后,整个人难受地喘不过气。
她托着身子爬起来,去客厅倒热水。饮水器挂在小阳台旁边,月光洒进来,似乎没有开灯的必要。
水流声吵醒了本就没睡熟的祁聿。他摸着开关,稍稍开了小灯,困倦的声音和光线同时曝光:“怎么不开灯?”
栗夏转过身,看他已经起身缓缓朝自己走来。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笑容已经率先展现在脸上,“你没走?”
“嗯,怕你害怕。”他在她面前站定,把水杯端起来递给她。
栗夏借着窗外的月光瞧他,碎发垂在额前有些凌乱,眼睛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眸子亮的像聚光灯下的珠宝。
他绕过她,站在右侧,灯光幽暗,四周的阴影修饰的整个人更加颀长挺括,气场却温柔的不像话,“怎么了?睡不着?”
栗夏难得示弱,闷闷的说:“做梦了。”
“被噩梦吓醒了?”
她身体转向他,抿着唇没说话,算是默认。
“那还不开灯出来找水喝?”
“我接完水就跑回去。”
祁聿垂眸盯着她,很久,温声说:“没事,不用怕,我在呢。”
栗夏把水杯放回饮水器上,凑近两步,突然伸手搂住的腰,脸颊贴在他身上,手上的力度不断收紧。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祁聿大脑一瞬间停止运作,整个人僵在原地,低头却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他抬起的手轻颤,没了白天激动时义无反顾将她拉进怀里的冲动。
手指虚虚攀上她纤细的腰身,这时候才感受到拥抱的触感。他第一反应是她的腰怎么这么细。
栗夏抱得更紧,似乎在渴求他去回应。一来一回,周而复始,落地窗前,他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揽过肩膀,几乎将人整个包裹在怀里。
原来一个人的怀抱能这么暖,这么让人安心。
栗夏很少失控,索性贪恋一回。
今夜的月光格外的亮,祁聿意识到他们不能这样抱一宿。
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浪荡的问她:“要是这样你还害怕的话,我去你房间打地铺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