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夏 第2章 灰姑娘

柳时祺不知从何时起，经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段潇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管多少次，自己都会楞很久，还没等对方说话，眼睛就先红了。

回过神来，胸口泛起一阵阵绞痛，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止全身，紧绷的身体使他脚步好像被十字架给狠狠的给钉在了原地，但整个身体却没有一丝知觉。

柳时祺有点着急，声音干哑，有点说不出话来，他想轻轻的把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思念很久的人给抱住。

可他动不了。

忽然，对方忽然的开口，不管柳时祺经历多少次都是猝不及防。

她说：“柳时祺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这个听起来声音明明是这么熟悉，却又像是过了一辈子。

柳时祺想对她说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可是我找不到你了，我们走散了。

可柳时祺说不出口，讲不出来。

她说：“你不在，我遇到好多人，他们都欺负我，我过得不好，柳时祺…我真的过的不好。”

柳时祺哑然良久，对方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柳时祺面目狰狞，发疯般的想从这具躯壳里挣脱出来，他想说话，把脸给憋的发红发紫，他有点懊恼，有点震惊，有点悲愤，一时间就连自己的情绪也把握不住。

可对方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跪在地上，麻木感从脑海涌向全身，泪眼哽咽，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哭腔。

“对不起乖乖，我在了，我现在在了。”

杨绛先生说：“入了心的人，怎能说忘就忘，动了情的人，怎能说放就放。有些人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有一种陪伴，不在身边，却在心间。即使不见面，不说话，没有任何的关系，心里总有一个位置，安安稳稳放着一个人。见与不见，依然想念。”

其实关于初中的或者以前的事，有时候回想起来都已经有些朦胧又湿润，一幕幕就好像是影像厅的放映片，在脑海里一帧帧的回看，早以模糊不清。

过去，现在，唯一依稀记得的也都是关于她的。

也只有她的。

好像那会天的总是很干净的蓝，天空没有一点杂陈与云，一伸手就好像能碰着天，微风拂过林梢，吹起书本的一角，金色的阳光照在木制课桌上，好像能闻到到阵阵的老式腐烂的原木香。

温度，湿度，就连所有感官好像一切都刚刚好。那会仿佛一切都是美好的。

包括现在，以后回想起来，一切都太美好了。

美好的都太不真实了，不确定是不是正切发生过，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午间囫囵做的一场南柯一梦，而梦醒了就回不去了。

在那个充满着非主流和锅盖头的流行季，柳时祺的小平头在人群里显得很是独树一帜，整个人身着干净，面容白嫩，秀气中带着棱角，眉眼清秀，内双但是鼻梁微翘，左边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很是明显。

初一开学报名的路上，柳母絮絮叨叨的和柳时祺说个不停，柳时祺满写着脸不耐烦，疯狂点着头，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遇到自己的新班主任，发现这个人居然是自己的远方表哥！

其实对于这个所谓的远方表哥，柳时祺并不相熟，甚至在今天报名之前都没有见过一面，但是对于家长而言，只要是能和教育跟学习成绩扯上关系，就算是有一点点的亲戚关系，也会到面前刷一些存在感，以求能得到一些特殊关照。

柳时祺对这些走后门的呲之以鼻，他向来就看不惯关系户，而老妈却早已在众家长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精准找到这个远房表哥。

柳母走到人群外围，大喊一声“小明呀！”

那个叫的小明的年轻班主任，在一众家长的七嘴八舌中抬起头来，其他人也跟着回头。

老妈眉眼带笑的挤开人群，满眼骄傲地说：“小明厉害呀，大学生，师范学校毕业就直接来县中学当上班主任，真是乃年轻有为啊！”

其他家长不知所云，但是听到几个关键词，只能随声附和。

老妈拿了捏一下语气，神情真挚热烈，说：“上次小姨去你们家做客，没见着你，就和你妈聊天说你好优秀，叫我们家柳时祺应该多向你学习，你看这就巧了，柳时祺刚升初一，你就刚好是他们的班主任。”

小明见到柳母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赶紧陪笑，客气道：“没有小姨，我也没多优秀。而且柳时祺这次是以第一名升入初中的，到时候还会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比我那会优秀多了。”

老妈的声音故意的放大了一些，附声道：“哪里，到时候希望你能对柳时祺多严厉些，他现在叛逆期得管管，学习上也可能多让你费费心了。”

“没事的小姨，”小明笑了笑，说：“现在小孩都这样，我们那会也很淘气的，活跃一些对人的心智和身体发育也会好一些。”

众家长听了个大概，初步了解现状，知道了这个叫柳时祺的学生，有个关系的妈，还是个成绩好的学生。

老妈目的达到，退出战场，其他家长顺势和老妈拉近关系，刚好还替小明分担了一些压力。

柳时祺见老妈一时脱出不了战场，反倒挺享受这个过程。

就想着自己先去逛逛，看能不能找到个熟人碰个面解决一下无聊，刚走到自己班的缴费处，就见到一对母女从里面走出。

柳时祺其实对于家长或报名的人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她们是例外，可能是因为那个家长打扮太过时尚俏丽，面容气质尽显贵气，和那个年代的其他县城妇女形成鲜明对比。

而她身后的女生看上去第一时间……，不倒像是女儿？倒像是一位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而且长得…好矮。

柳时祺心想现在的女生不应该比男生要先发育吗？而且按理来讲应该普遍是要比男生要高一些的。

柳时祺仔细瞧了瞧，她整个人仿佛都像是被她妈给带着走的，低着头，瞧不见脸，就一直跟着，俩人一路上也没说过几句话。

柳时祺瞧出了神，等她们下了楼，忍不住跟去看看，一路路过了很多的带班老师，她们没有像其他的家长一样，缠着问问题，反倒是就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着急往校门口走。

柳时祺鬼使神差的正要跟着一起去校门口看看，突然被人勾住脖子，带着人往前踉跄了几步，他不回头也知道这个挂在他身上的人是谁。

柳时祺漫不经心的回头对上了萧淮一脸喜悦的表情。

萧淮说：“恭喜柳总正常发挥，以小学第一名的成绩荣升初中，成为了我的小学弟，以后终于不是小学生了。”

柳时祺回过头，一脸无奈：“客气了萧总，不过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我真觉得我们现在有点暧昧了。”

萧淮一脸吃瘪的样子，装模做样的咳了几声，还警惕的朝周围望了望。

萧淮不知为何柳时祺身上，总有一种超乎同龄人的成熟感，心想这人是不是天天看小说给人看早熟了？

柳时祺整理了一下领口，说：“怎么你们今天不上课吗？”

“没，”萧淮说，“今年校长不知道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让初一和初二一起开学。”

“那还不好？”柳时祺说，“让你少坐一天牢。”

萧淮点点头，没有绕弯，直接直奔主题：“那个……”萧淮顿了顿，一直不说。

柳时祺见他这样，半天憋不出几个字，脸上竟然还挂着几分羞涩，这种场面他上一次见，还是在小时候发现萧淮“借了”他妈20块钱，偷偷给女同学买生日礼物，而后被柳时祺当场捉住。

哑然良久，萧淮说：“就是我们班，之前…有一个女生，就是…”

“有屁快放！”

“哎呀，就是我们班有个女生今年降了一个年级，然后今年重新读初一，到时候在你们班。”

“你们班？女生？”柳时祺愣了愣，思索一番，直戳字眼，精准捕捉，“就只是你们班女生？还是别的什么女生？我可不太相信萧总这么体恤民情。”

萧淮被拆的体无完肤，说：“就是我之前有和你说过的女生。”

“之前说过？”柳时祺在脑海里回想，猛然回神，惊叹道：“你们班长？！”

对方点点头。

“不是，”柳时祺有点不太理解，“她不是成绩挺好的吗？为什么降一年级？这对她没好处啊。”

萧淮抿了抿嘴角，嘴角闪过一丝自嘲，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到时候你多担待一些，不要她让人受欺负。”

柳时祺点了点头。

“放心，有我在，谁敢欺负她，而且她一个高年级的见一群低年级的，谁欺负谁都还说不定呢。”柳时祺拍了拍胸脯，见他这样，隐约好像能猜到些什么，“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萧淮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略带几分无奈的笑了笑，他垂下了眼眸，想遮盖住落寞。

柳时祺见他这样，唇角勾起，略带几分戏弄地说道：“别人会不会是因为你太烦了，降一年级躲清净来了？”

萧淮被他着一句话给打的猝不及防，有点恼火，又有点想笑：“去你的，我靠，话说我有这么烦人吗，害的别人自降一年级来躲清净。”

柳时祺嗤笑一声，调侃道：“万一呢？”

“滚滚滚。”萧淮这回是真恼了，“我走了，你自己呆着吧。”

柳时祺见他真急了“哎”了几声，说：“先别走啊，我妈叫你今天去我家吃饭。”

“滋滋滋”柳时祺被手机铃声给唤醒。

然后梦醒了。

柳时祺头蒙在被窝里，不情愿的露出一只手在床边艰难的摸索着手机。

“喂你好，你哪位？”柳时祺不情愿的接起了电话。

“柳时祺，明天开学了，你行李收拾好了没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头传出来。

柳时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一十八分。

柳时祺：……

“你真的是有病，”柳时祺说，“闲的没事干，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事儿？”

手机里头传来玻璃瓶撞到听筒的声音。

萧淮讲起话来拉着嗓子，叫嚷着：“柳时祺，这个旧夏天要过去了，新的夏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