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简然安分了许多,不再招猫逗狗,也算是解决了颜予声的一个麻烦。
以助理的名义做着吉祥物,简然渡过了这么多年来最闲暇轻松的日子。
唯一不顺利的是小成山备用计划的地皮问题。颜芷君的私产当然很好,但他希望有其他的选择。
他回想着评估报告,跑了许多地方,结果都不尽人意。
他叹了口气,把这糟心事都归在颜予声的身上。
何峥敲了敲桌子唤回了简然跑走的神。
“今晚的饭局,您也来吧。”
简然不明白为什么何峥一定要坚持对他使用敬称,在几次纠正无效后,他已经放弃了挣扎。
您就您吧,打工人何苦难为打工人。
今晚的饭局他略知一二,有关于Ann在海城的第一个短期项目,算不上无关紧要。
突然间让一个被排除在外的人参与什么饭局,简然很难不起怀疑。
何秘书挺大个alpha带着点娇羞:“今天是我和我老婆的结婚纪念日,晚上不好走开。”
他见简然没有立刻回应,赶忙补充道:“您就跟着小尤一起,酒让小尤喝,他能喝,但我怕他扛不住场子。”
被点到的尤助理立刻挺直了腰板,他拍了拍胸脯,觉得位置不对,又摸了摸肚皮:“海量、海量。”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简然也说不出那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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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然上车时,颜予声已经在了,小桌板上放着一册海城的杂志。
封面标题明显:元初动荡长公主清理门户,邮轮受挫童养媳围追堵截。
他对着后头的称呼皱了眉,不客气地伸手翻到了出版公司的名字。
得知了想要的东西才发现这是人家的地盘,抬眼间发现颜予声正看着他。
双方目光短暂地相接后挪开,都很默契地继续扮演冷漠老板和咸鱼职员的角色。
颜予声提点了几个需要注意的问题,前段时间宏峰高层进行了重组,因此,今晚更多是对对方的一次摸底。
副驾上的尤米正襟危坐,过了一会儿开始用脚尖点地,还拿着个帕子不断地擦汗。
颜予声实在看不下去:“您是想上厕所还是想蹦迪啊?”
他这一句嘲讽倒是给了尤米一个出口。
“老大,我第一次上台面紧张嘛。”
“我要是个骡子,公司不会不要我吧?”
“而且我……”
尤助理哇啦啦地倒珠子,简然被尤助理的丰富的内心活动惊到了,Ann果然不收凡人。
颜予声对上他的毫不掩饰的目光,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丢人,他一巴掌拍在尤米的后脑。
“瞧你那出息样。”
尤米捂住后脑哼哼唧唧,下一秒扯住简然的衣袖:“简然,你第一次扛大旗,不紧张吗?”
这个形容让简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学生时代的运动会,但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简然很难开口欺负他。
可简然从不在工作上紧张,元初分到颜芷君手上时几乎是个空壳,无数的事情等着他们,没有时间将精力分到不必要的情绪上。
但说点好听的也就是张嘴闭嘴的事。
“紧张。”
简然察觉到颜予声的视线。
“当然紧张。”他又强调到。
尤助理被哄到了,他像是个有人撑腰的崽,肆无忌惮地絮絮叨叨。
简然吵得头大,几次欲言又止想让他停下,当尤米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时,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颜予声表现得十分平静,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看着简然觉得他嘴角的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尤米看他老大一点都不体恤下属,那样子还像要笑出声,过于忘我地想发表抗议。
只见颜予声先发制人:“再多说一句,你们俩一起下去。”
他一击即中,尤助理立刻闭嘴,缩起脖子当鹌鹑。
被波及的简然头一次感到身心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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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予声对宏峰拿乔这件事做了预设,但对方团队的话事人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留着双方团队干瞪眼还是让他有点意外。
但今晚这场戏的主角不是宏峰,颜予声容许他们撒撒野。
等到人姗姗来迟,只消颜予声一个眼神,尤米就明白意思。
“辛苦陈总业务繁忙还要赴约,”尤米起身为陈威拉开座椅,“今晚就当放松,就从这三杯酒开始吧。”他把酒在陈威面前摆开。
听着是敬酒,实则要他自罚三杯。
陈威也不是不知事的,迟到半个钟头的人像是突然知道了礼仪。
“好好,”他笑道,“还得感谢颜总包容,也当是给大家赔罪。”
说罢倒是喝得爽快。
尤助理工作起来反差极大,简然很难想象现在进退有度的人是车上的话唠。
酒过三巡,气氛热起来。
陈威酒气上脸,通红的一片。
他颊边的红肉往上抽动了一下,突然把注意放在了简然身上。
推开尤米截住他动作的手,陈威将一杯酒递到简然面前。
“简先生既然已经是Ann的人,那大家都要一起努力啊。”
简然抿着笑瞥了一眼酒杯,没有动作。
陈威大概是有备而来,他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合作顺利的话,海城贫困孩子们就能拿到第一批抑制剂了啊。”
简然询问地看向尤米,刚刚温和大方的尤助理,眼神飘动,一言不发。
颜予声也不做反应。
他突然想起陈威是何许人也。
邮轮那晚之后,简然找了几个出头鸟麻烦,倒没有海媒说的那么夸张,他只是非常好心地给这几位的合作对象提供了更好的方案。
其中有个alpha气急败坏地让他等着,他的父亲即将和Ann合作,会和颜予声替他给简然好看。
简然低低哼笑一声,看来他是Ann这顿饭给出的诚意。
但他既不拿工作开玩笑,也不拿孩子作筹码。
简然没有多语,喝下了那杯酒。
陈威笑得起了褶子,满意得上下拍了拍掌,酒意让他收不好信息素,即使腺体特别让简然不受影响,但空气浑浊,依然让他皱了眉。
他显然没打算到此为止,宏峰的员工们附和着他与Ann的各位谈天说地,最后结尾的一杯酒却无一不是放在了简然的面前。
尤米实在装不下去,担忧地朝颜予声看过去。
他家老板喝得不少,面上倒是一派轻松的模样。
接收到尤米的目光,他状作不解地挑了眉,似是完全没注意到简然的处境。
尤米不死心地朝简然那头使眼色,颜予声敷衍地弯了弯眼。
由于Ann没人出言制止,简然也出乎意料地把姿态放得很低,陈威边上的刘副总起了点心思。
在刘副总打发走简然边上的人,伸手想搭上他的肩时,尤米撇下他没用的老板,硬着头皮挤在了他们中间。
这位副总不好直接发作,只能和尤米攀谈起来,谈话间贼心不死,提提点点地暗示着些什么,尤助理装糊涂地打着哈哈,严严实实地挡着不断往他身旁递的眼神。
简然安静地坐在颜予声的身边。
颜予声没有和他搭话,但也算是没有黑心到底,让服务员为他倒了一杯椰奶。
服务员将带着水汽的杯子放在简然的面前,他下意识地伸手,指尖骤然捏紧了杯子,像是要把椰奶一口闷了。
颜予声怀疑他是醉了。
但仿佛是要推翻猜测,下一秒他就松了手,礼数周全地表示要去洗手间,说话清晰,步子也很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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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离开太久,颜予声到底还是不放心。
遇见时简然正在洗手,仔细地将泡沫打满自己的指缝。
当颜予声站在他旁边时,才抬起头来,他们通过柔光镜极其短暂地对视。
简然的颈间带着些湿意,发尾有些潮,冲去手上的泡沫后,动作缓慢地将残留的水珠擦去。
颜予声想到他们在邮轮的那一晚,几杯酒过后,他也是这么柔和地、缓慢地,像软了一身的刺。
摆圈套的人有了点小良知,他往后退了半步,挡住了简然离开的路。
只是面上不显,继续用帕纸将手擦干。
“直接回去也可以。”他开口说道。
但另一位当事人没有回答,颜予声等了许久,偏头看他。
简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脸。
片刻相对无言,他收回了目光,离开时,肩撞过了颜予声。
力气挺大,自己都轻微地踉跄了一下。
颜予声扔了帕纸,看着简然离开的背影。
“生气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