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息 第1章 “不可爱”

残阳绮丽，海风咸湿。

人群在颜予声翻开最后一张底牌时又躁动起来，热闹的调笑声此起彼伏。

在颜致开口要自己入座时，简然心知小成山留不住了，但最后的鬼牌由颜予声翻了出来，简然不能说不惊讶。

是在什么时候动作的？颜予声全局八风不动，只有陆之遥的女伴有机会，所以这位美丽的omega小姐自然而然地碰掉了荷官的牌。

陆之遥唯利是图，到嘴边的鸭子却连盘端给了别人，怎么看都不像他的风格。

简然抬眼，霞光散去，颜予声的眉眼在夜色下格外深邃。偶尔和身边来人交谈几句，游刃有余，轻松落拓的样子实在看不出刚刚和颜芷君谈下了并不占优的交易。

但也可以理解，毕竟于他而言的罪魁祸首坐在了他的对面，并且从今往后，小成山捏在了他颜予声的手里，即使简然真揽了内应的活，也要掂量掂量轻重。

怎么看都是扳回一城。

侍者和陆之遥低语了几句，利落地收拾了桌面，将托盘里的杯子摆上了桌。

杯子一字排开，漂亮的小姐们井然有序地将红酒倒入杯中，优雅大方，海风中裹挟着清丽的果味香气。

“酒是白马庄的私藏，”陆之遥笑眯眯地抬了下手，“劳烦简先生和颜致先生先品了。”

“品”不过是体面的说法，但上了主人家的船，总得守点规矩。

边上围观的小姐少爷们哄闹起来，这场热闹大概才是大多数人等在这的目的。

简然是颜芷君无往不利的“刀”，谈判桌上老练狡猾，在海城风头无限，如今倒像是成了颜家内斗的弃子，颜芷君为了项目将他说卖就卖，就算新东家是颜芷君的亲弟弟，目前来看，这两人之间也是暗潮汹涌。

内里复杂对于多数人并不重要，看乐子才是他们的中心思想。

颜致输了一天，脸色算不上好，倒也是忌惮着在人家的地盘上，花花公子脑子没长多大，喝酒倒不是事儿，几杯红酒囫囵地就吞了。

简然浅笑颔首，他看着面前的酒杯，估摸着自己的酒量。

他想，大不了睡到明天下午。

冰凉的水晶杯，酒液顺滑地入了喉，还算适口，减轻了简然的好大压力。

几杯酒下去，醉意就蒸了上来，但他依旧坐得端正，一点窥不见狼狈。

还剩最后两杯，简然放缓了动作，这样看不出酒精已经开始上头了。

目光流转间，巧合地和颜予声撞上了视线。

该是一触即分的对视，但醉意蒸腾，光影眩目，他循着适人的墨色，望进颜予声的眼里。

简然辨不出他神情和目光的含义，但应该还算愉悦，唇角有上扬的弧度。

零落的光落在颜予声的脸上，让他有种虚幻的美感。

他像母亲多一点，简然想，漂亮得毫不收敛。

用漂亮或许不太对，但酒精让思绪断开，简然给不出更合适的词。

直至睫羽隔绝了目光，简然才缓慢地反应过来。

他迟缓地将酒杯往回取，直至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杯子的底部。

目光所及处是富有质感的西装袖口和品牌的收藏金币袖扣。

颜予声极其自然地取走了简然的酒杯，绅士地仿佛他与此事并无关系，只是好心地在关照一位被人刁难的先生。

不知谁吹了声流氓哨，调侃声不绝于耳。陆之遥看得兴起，为氛围加了一把火。

“简先生这回倒是收获不小。”

陆之遥的话算不上善意，换做平时，简然定会记上一笔，但此时，简然只是看着颜予声滚动的喉结，慢条斯理地喝下红酒，是相得益彰的艳色。

颜予声起身将最后的空酒杯放入简然的手中，指尖相触，是微凉的体温。

他并没有立即退开，莫名暧昧的氛围，简然想拉开距离以得喘息。

在简然动作前，颜予声的指节轻轻抬了下他的脸，非常轻快的触感，几乎是种错觉。

颜予声的唇色被酒液染得润红，简然看着他开口，能窥见雪白的牙。

“有点困难啊。”

一语落下，场子募得安静了，片刻后又哄笑起来。

颜予声这句话没有道明意思，但如此已经足够围观的人发散开来。

恰时海风吹过，吹散了简然一厢旖旎，他想蹭下后颈的腺体，感知是否到了特殊期。

他想，他该吃药了，激素让他脑子也有点问题。

颜予声看着对方睁大的眼，双眼皮很薄，眼珠是浅色的棕，根根分明的睫，和逐渐拧起的眉。

他觉得简然呆愣的样子有趣，像某种被吓到的毛绒动物。

他低笑一声，撤开了身位，没有再留注意给简然，先转身离场了。

简然能听见周遭刺耳的、毫不收敛的嘲弄，他轻轻将空杯放入侍者的托盘里，不动声色环视一周，微笑着以醉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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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没带来好睡眠，小成山在光怪陆离的梦里扭曲，一会儿是院长，一会儿是孩子们，奇怪的动作，不停地低语。

天光乍亮时，简然起身去甲板上透气。

意料之外的，昨日两位赢家正在围栏处看海景，间或交谈几句，海风正劲，声音碎在风里，简然听不清。

但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颜致是简然要捕的鹿，而简然同样也是别人的猎物。两个局，巧合地撞在了一起，且颇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

陆之遥和颜予声的合作看起来并不划算，可人情债往往是最拿捏人的，颜予声作为医药新秀，却有着极其尖端的研究团队，这一笔陆之遥总会捞回来。

这一局陆之遥能刮颜氏的油水，颜予声能抓简然的柄，既然是双赢的局，那何乐而不为。

陆之遥先发现了简然的存在，热情地打招呼：“早上好，简先生。”

简然走近，得心应手地和陆之遥虚与委蛇，颜予声间或用单音回答几句。

和海城omega赞不绝口的归国颜氏二公子相去甚远。

陆之遥懒散地将手搭上了栏杆，腕间露出一抹金色，是眼熟的金币手链。

简然意味深长地一笑，突然出手按住了颜予声的腕。

原本游离在对话之外的人几不可见地挑了眉，海日的光芒下，简然清丽的面容零星地散着光点，他细致地理了理颜予声的袖口，那里已是空空荡荡。

简然抬头对上颜予声的视线，弯了眉眼：“颜先生倒是和陆先生很是投缘，眼光都出奇地一致。”

这套金币首饰是品牌知名的收藏，他的前任主人却是上世纪臭名昭著的感情玩家。

但他笑得太温和了，好像真的只是一句真诚的夸赞，让人抓不着发作的点。

不待他们回应，简然收回手。

“有些冷了，就不打扰二位了。”

“再见。”

海风吹动他的薄衣，还如海城那般潇洒。

陆之遥看着简然走远的背影，没多在意，只是随口问道：“真的不漂亮？”

颜予声没有立刻回答，朝阳描摹着他的轮廓，很有种浪漫电影的氛围。

久到陆之遥以为这问题不了了之，他突然回道：“不太可爱。”

简然在元初与Ann项目里扮演的角色，确实不讨喜，陆之遥理解地点头。

“但谁说不漂亮？”

陆之遥闻言有点惊讶：“安吉丽娜的魔法失效了？”

安吉丽娜这位F国知名的歌剧演员，五官深刻，极具丽色，是一代女神。当年迷倒的无数人中包括了小颜予声。

某人笑得不怀好意：“还是说和堂哥抢人更有一番滋味？”

颜予声无视他的调侃，偏过头来，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语调带着嘲弄：“还是陆先生的爱好更独具一格。”

简然想不到的是，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陆之遥和颜予声认识，机缘巧合，极少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