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妖异录 第21章 第21章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师青玉，不要把她的想法告诉任何人。

——

师青玉跟贾道仁绕着杏花村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这里看起来太正常了，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白天的杏花村看起来和普通的村落一样，土墙泥瓦，山明水秀，只是村子里没人。

整个村子没有一丁点儿人住过的踪迹。

但杏花村的晚上确实是群鬼狂欢的盛宴，干尸怪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倾巢出动，想要吸人血，要人命。

一夜过去，杏花村的一切恢复原样，甚至连昨天师青玉他们□□尸怪物围追堵截，沿途打翻的农具都回到原位，恢复原样。

一切都恢复原样，像是师青玉他们几个第一次来看到的那样，干净整洁，秩序井然。

这不对劲。

——

李盈心里有点发麻，胸膛中的心脏说不清是害怕的情绪多，还是激动的情绪多。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刺激，这种生活，这种日子，跟她以往的每一天都不一样。

她想和师青玉、贾道仁学习道术，她的未来也许并不一定非要在家人的安排下结亲生子。

她可以过上这种惊险刺激的日子，她是大唐的公主，她如果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那么大唐的女子无人能够左右自己的未来。

李永乐又把小黑抱到怀里，他其实生气于小黑关键时刻抛弃他围着师青玉转圈儿，但他也知道，小黑昨晚上也是帮了他的。好几次，他都差点被身后的干尸怪物从后背掏了心脏，都是小黑站在他肩膀上，看哪个干尸离他太近，就给哪个干尸一爪子。

总的来说，小黑待李永乐还是很好的，没有白吃李永乐的鱼鲙，知道关键时刻帮李永乐一把。

师青玉一行人在村子里逛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没办法，他们试图找昨天救人的男人。

但那个男人出了镜子就像消失了一样，杏花村内外都没有他的踪迹。

师青玉想到了屋子里的镜子，她忽然想起昨天贾道仁的话。

‘这村子倒是很富裕，村子里倒是有人用上了铜镜。’

师青玉突兀地问，“普通人用得起铜镜吗？”

这话脱口而出，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李永乐和李盈面面相觑，只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来，铜镜那不是每家每户的必需品吗？

师青玉知道问这两个人没用，直接将眼神投向了贾道仁，贾道仁看起来就是个懂生活的人，是个人精。

“那当然不是了，铜镜主要原料就是铜，铜价贵，且稀少，一般是用作兵器制造，只有一少部分被人铸成铜镜卖给富贵人家，所以我昨天在这里看到这副铜镜才觉得惊讶。因为一庄户人家不吃不喝三五年才能买到一副铜镜，而且只是最简单、最普通的那种铜镜。”

师青玉听贾道仁这么一说，意识到了铜镜的不同寻常，“问题十有**就出现在了这个镜子上，怎们去镜子那屋子再去看看。”

他们一行人赶到镜子那屋，这回师青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铜镜，这个铜镜周身透着昏黄的光晕，散发着一种经过岁月洗礼的陈旧腐朽的气息。

师青玉用手覆上铜镜的表面，铜镜表面冰凉一片，没有任何灵力波动，跟晚上不同的是，师青玉的手并不能伸进镜子中了。

她的身体与阴阳镜形成了隐隐的共鸣，像是满足，类似于喟叹。

这是邪器与邪器的共鸣和呼应，师青玉的身体封印了赋灵笔，她能感觉到铜镜与之同根同源。

师青玉叹息一声，她知道这是什么了。

阴阳镜。

道门四大邪器之一的阴阳镜，分割阴阳，献祭活人性命，成就不死之身，只是阴阳镜已经消失了太多年，道门早就对它没什么明确的介绍。

师青玉是在道观的藏书楼里看过四大邪器的记载，才依稀有些印象，三十年前道统灭绝，大量道家书籍不知所踪，连带着关于四大邪器的下落也不知去向。

可如今，师青玉下山不过一月，已经连着碰到两大道门邪器。

师青玉闭上眼睛，脑子里思绪纷杂，事情也太巧了。

她可不相信这是天意，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意？可若是人为，又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指点乾坤呢？

师父，您为什么这次非要我下山呢？真的是为了修葺道观么？您老人家知不知道我遇到了咱们道门邪器……

师青玉止住了自己脑子里涌上来的种种念头，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怀疑自己大概是被邪器所蕴含的阴诡之气侵蚀了，她在想什么呢？她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师父，这个世界上，师青玉唯一不能怀疑的人，就是自己的师父。

如果不是师父，师青玉小小年纪就会没了家，如果不是师父，师青玉没办法学习这些道法，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更别提什么平安长大。

师青玉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冷白的脸上迅速出现了一个淤血的巴掌印。

周围人被师青玉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的眼睛盛满了惊恐，大概是以为师青玉下一刻就要变成什么怪物。

师青玉看到众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只是脑子有些发昏，清醒清醒而已。”

“这是阴阳镜，道门四大邪器之一，分割阴阳，献祭活人性命，成就不死之身，道门三十年前几近覆灭，对于四大邪器的记载极少极少，我也只是偶然看到过，印象非常浅，是以昨天见到这面镜子根本没认出来。”

师青玉整理好心情，面无表情地说。

“道门四大邪器？阴阳镜？”贾道仁作为一个道士，第一次听说四大邪器的事，相当惊讶。

师父啊，师父，你看看，你看看，怎么人家师门就什么都知道，到我这，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咱们天机门好歹也是当年响当当的大门派啊！

遇见师青玉后，贾道仁第无数次腹诽师父。

李盈和李永乐完全不知道三十年前道门覆灭的事情，三十年前他们还没出生呢。不过，从他们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道法高深的道士，反而是经常去佛寺，去拜佛祖，乞求佛祖保佑平安。

他们平时见过的道士不过是些泛泛之辈，道法平平，无甚本事，坑蒙拐骗者居多。

现在的百姓也不太信得过道士，大概是大唐境内道统断绝，导致道士没什么本事，没办法降妖捉鬼，渐渐地，大家也不再相信道士的能力，都觉得道士就是骗人的，道法更是不行。

“是啊，道门有四大邪器，对于使用者没有要求，甚至凡人就可以直接驾驭使用，不过，使用邪器的凡人都会被邪器反噬，成为招阴纳鬼的容器。”师青玉脸上无悲无喜，只有平静。

没有对于凡人的同情，也没有对于邪器的恐惧。

她只是漠然，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冷眼看待别人如何陷入歧途，如何深陷迷障不可自拔。

就比如当初帮助芸娘的纸人杜师傅，师青玉从发现纸人身上有赋灵笔的痕迹，她就看出杜师傅的命运轨迹。

她知道，一旦沾上赋灵笔，杜师傅就相当于半条命跨进了阴间，他已经是个半人半鬼的东西了。

所以，她选择袖手旁观，冷眼看杜师傅走到自己人生的末路。

当他选择邪器的时候，就选择了超乎寻常的力量，也就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这是没办法的事，人沾上邪器，只有死路一条。

“昨天救了我们的那个男人和阴阳镜有关系，他应该是阴阳镜此时的宿主。阴阳镜赋予他力量，他也会受到阴阳镜的诅咒，他现在不是人，也不是鬼，是介于二者之间的东西。”

师青玉在李盈面前，也没有掩饰什么的意思，她看出了这个身份尊贵的公主，对降妖除魔感兴趣，甚至有意学习道法，但是这个小公主恐怕并不清楚，除魔卫道，往往意味着鲜血，猩红，肮脏，与怪物拼杀，随时可能会死，师青玉如今能够游刃有余地跟怪物战斗，背后靠的是她强大的天赋不假，但更重要的是，她十年如一日，不懈怠练习功法，除祟降妖，多少次，她都差点被群鬼围攻死去。

没办法，谁叫她是纯阴之体，鬼怪最好的容器。

但万幸的是，她活下来了，只有师青玉自己知道，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并不算个人，她常常冷漠地看待旁人的生死悲欢，像一个游离于世间之外的游魂。

果然，李盈听到‘东西’二字，有些生理不适地皱眉，看得出来，她对于师青玉管活生生的人，尤其是昨天还救了他们的人叫‘东西’很不适应，“可是，可是，他昨天救了我们，我们也得帮帮他，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李永乐拉了拉李盈的胳膊，觉得她说话太直接了。

师青玉不仅没生气，反而笑得很甜，甚至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李永乐认识她一段时间了，都没看见这颗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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