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之疆第一部风花雪月 第10章 第三回 厨娘案1

晨曦微露，清晓含霜，傅花卿提剑出门，到园中演练一套剑法。刚挥了两道剑气，又想换个地方。

萧凌风看他犹犹豫豫，不由笑道：“干嘛呢？”

傅花卿一时不察园中有人，一个激灵，看向声音来处。只见萧凌风躺在一棵树上，嘴里衔着草叶。

傅花卿将长剑背到身后，不悦道：“有床不睡，躺树上做什么？”

萧凌风眯眼望天，慢悠悠道：“吐纳天地之气。”

傅花卿笑骂道：“你怕不是要成仙了。”

萧凌风随手扔过来一只药瓶，也不看他，遥望天际那一颗不肯落下的星子，“你肺火旺，吃一些降降火。”

傅花卿看看手里的白瓷瓶，“这是什么？”打开瓶塞，木芙蓉花香扑鼻而来。

傅花卿哭笑不得，“谢了。”将小瓶塞进腰间，“下来！陪我练剑。”

萧凌风淡淡道：“不了，我今日有事要忙。”说罢，从树上站起，抖抖衣袍，踩着花枝飞出院外。

傅花卿气恼，却见蓝山雪推开窗棱，炫耀似地把玩一只小瓷瓶，“萧兄说我做工不分昼夜，服食这个可缓眼疾。”

楼心月在另一栋小楼上也伸出脑袋，摇摇小瓶，“萧大哥说这药汁常备一些，可做解毒消肿用。”

傅花卿暗骂道：这混账！借花献佛，还见者有份！

时近晌午，萧凌风拐进一家名为“辛上鲜”的食肆。叫了一桌菜肴，香药藤花、姜丝梅子、芫荽香螺、干煸鳝丝、麻椒肚丝、灯影牛肉、蒜泥白肉和水煮鱼。桌侧还有虾泥、鱼子、青蒜、葱白、肥姜、茴香、肉蔻、蜀椒、胡椒、白芥、香油、酒糟等炒熟浇汤后细调的小碗蘸料，并一壶茱萸酒。

不一会儿，萧凌风吃得满头热汗，旁边递来一条雪白的帕子。萧凌风转头看到楼心月一张殷勤的笑脸，无奈道：“吃吧！”

楼心月才从对街成衣铺出来，就看到川饭店靠墙的窗边，萧凌风在里面大快朵颐。楼心月转脚便进来蹭饭。

两人埋头干饭，耳边又炸开熟悉的笑声，“有这等美食，怎么不叫我？”蓝山雪按住萧凌风的右肩。

右肩被按，筷子都提不起，萧凌风气道：“少废话！坐下吧！”

“好嘞！”蓝山雪从善如流，招呼跑堂送上碗筷。

三人吃了一阵，萧凌风身旁又站一人。

那人冷脸瞪着三人。

萧凌风尴尬笑笑，“那个……这不是新开的馆子嘛！”

蓝山雪接口：“我们就尝个鲜，呵呵！”

楼心月小声道：“傅大哥不是吃不得辣吗？”

萧凌风和蓝山雪齐齐瞪向楼心月。

傅花卿佯装无事，抬腿坐到桌子一面。眼前大片红菜，傅花卿一时不敢下筷。犹豫了半晌，提筷蘸一点桌侧酱料。一瞬间灵魂出窍，傅花卿差点暴走。

楼心月慌忙递过酒盏，安抚道：“快压一压。”

傅花卿一口灌下，腾得跳起，“这怎么也是辣的？”

楼心月惊叫一声，“啊！拿错了！”

萧凌风和蓝山雪早已转过身去，抑制不住颤抖的肩膀。

傅花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强自平复直冲脑门的辣意。

楼心月推一杯白水过来，傅花卿喝下，缓和了一些，平淡地道：“萧兄下次请客，可别忘了我啊！”

萧凌风转头端坐，云淡风轻，“那是自然。”

傅花卿斜他一眼，手上稳如泰山，向那鳝丝夹去。

三人见他四平八稳地吃了鳝丝，又吃牛肉，吃了肚丝，又吃鱼肉，面色渐渐红中透紫，眼中盈满热泪，手上也在微微抖动。

萧凌风急忙架住傅花卿的筷子，给他嘴里扔入一颗丹药，啧啧道：“如此倔强，何苦来哉？”

那药丸入口即化，傅花卿咳了几声，问道：“这是……什么药？”

“三花九露丸。”萧凌风解释道：“取梨汁、桃汁、青果汁、枇杷汁、樱桃汁、柚子汁、杨梅汁、山竹汁、阳桃汁，并菊花、金银花，炼制而成。”

傅花卿擦拭被辣出的眼泪，“还有一种花你没说。”

“还有一味难得的天山雪莲，此药因此花而珍贵。”萧凌风将三花九露丸的药瓶塞给傅花卿，温言道：“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其实没有雪莲也不打紧，里面还提炼了甘草、连翘、贝母、玄参、菘蓝、藿香、薄荷、蝉蜕等草药，还有石蜜。”

傅花卿又咳了几声，把玩着刚到手的青玉瓶，低声道：“我也不白拿你的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找。”

蓝山雪插口道：“我想要铁桦木。”

楼心月推蓝山雪一把，“别捣乱。”

萧凌风与蓝山雪呵呵笑起来。

楼心月向傅花卿诚恳道歉，“我们错了，你不必逼自己与我等口味相同。”

傅花卿长叹一声，“是我思虑不周，平日膳食只考虑到自己的喜好。”

萧凌风打断他，“不必勉强，我等在你府中闲居，本就是叨扰。这些日子得你殷勤相待，早已心生感激。”

傅花卿道：“萧兄此话见外了！人生难遇知己，几位愿来见微园陪我，便是难得的缘分。”

萧凌风大笑道：“好好！我们江湖儿女，不计较这些。”

萧凌风招来跑堂，又点了甘草花儿、雕花蜜煎、糖油果子、皂角铤子、泉水豆花、清蒸江团、东坡肘子等几味甜口香醇的佳肴，并一壶果酒。

四人尽皆释怀，坐在一起畅饮。

风花雪月四人甫一回书馆，便见七宝斋何掌柜气喘吁吁跑来，一把拉住蓝山雪，喊道：“快！快……快去救颜娘！”

蓝山雪惊道：“什么？出什么事了？”

何非无跑太快，此刻翻着白眼，深吸一口气，“在……在王府，颜娘……要没命了！”

蓝山雪来不及问明缘由，甩脱何掌柜的拉扯，一头蹿出书馆，萧凌风和楼心月紧随其后跑出去。傅花卿扶稳何非无，带着他到后院把马车驾出来。

街市上的行人慢悠悠打着扇闲逛，却见三个人影你追我赶疯跑过去。路边一摊贩见状，高喊一声：“抓贼啦！”街上顿时乱成一团。

傅花卿在车上了解了事情始末。

数年前，还是少年的蓝山雪初到太微城，走街串巷给人做木工活，逮空制作些小玩意拿到七宝斋售卖。七宝斋主售金银铜玉器、时新的琉璃瓶盏、花釉瓷和清供雅玩，偶尔也卖些机巧有趣的物件。何非无见蓝山雪做的多宝盒和镜匣别具一格，便订制了一些放进铺子里。其中一只被瑞王宋昊琛相中，带走。

又一年，瑞王的多宝盒机括被玩坏，因里面装着价值连城的珍宝无法取出，瑞王又不愿毁坏盒子，便令七宝斋找到制盒匠人，进王府修复。

蓝山雪进了王府后，很快修复好多宝盒。瑞王大喜，赏赐蓝山雪与何掌柜在王府用膳。

一道道精致菜肴流水般送上，马奶糕、玫瑰乳酪、酥油鲍螺、蜜浮稣奈花、琉璃青团、菱白酢、糟琼枝、蟹酿橙、酒蒸花螺、花炊鹌子、五味杏酪鹅、獐子肉、羊舌签、鸳鸯炸肚、鲜虾蹄子脍、金丝肚羹、雪霞羹、银鱼羹、播霞供、羊羔酒、琼酥酒、荔枝饮、玫瑰露、冰雪冷元子……一桌好宴，看得蓝山雪大开眼界，顷刻吃得肚儿圆圆、赞不绝口。那站在一旁侍宴的主厨段姝颜捂嘴直笑。

王府之后有什么手艺活，便招蓝山雪前来修造。一来二去，蓝山雪与颜娘熟悉起来。

段姝颜因不能生育，被夫家休离。她做姑娘时的邻居何非无，将她引介到瑞王府做厨娘。颜娘厨艺进步神速，几年间学会许多官府菜。又擅钻研配料，每出新意，颇得王爷赏识，很快被提拔为王府主厨。

蓝山雪好吃，颜娘心善。蓝山雪被投喂了不少美食，心下亲近颜娘，将之当作姐姐一般看待。

今日午膳，瑞王世子宋若杭突然在家宴上腹痛难当、抽搐摔倒，很快陷入昏迷。瑞王次子宋若柯勃然大怒，指责主厨段姝颜图谋不轨、毒害世子，要将颜娘乱棍打死。幸得瑞王明理，当场拦下。

瑞王勒令急召太医，先救世子性命。何非无正巧今日陪宴，求了瑞王手谕，出来找蓝山雪帮忙。何非无在傅花卿的马车上想起，傅花卿的客人里，倒是有一位近来在京城声名鹊起的神医。

马车停到瑞王府门外，正逢蓝山雪、萧凌风、楼心月三人要往里闯，王府侍卫拦着不让进。何掌柜仓促下车，指着萧凌风道：“这位……这位是王爷让我找来的神医。”并递出瑞王发放的令牌。

侍卫让开，托付神医一定要将世子救活。萧凌风与傅花卿架起何非无，朝内院奔去。

五人在王府疾行，所遇纷纷避让。眼看世子寝室所在的流徵院就在眼前，蓝山雪忽然听到东面回廊后几声呜咽，低声叫道：“不好！”转身朝着那方掠去。

萧凌风和傅花卿停下，对视一眼，与楼心月跟上蓝山雪。

回廊后墙，几个身强力壮的嫲嫲按压住一个被堵着嘴的少妇，将她的双手紧紧按在一方石板上。

只听一个女子厉声道：“给我砍了！”

蓝山雪心急，掏出一块木板，飞旋向那一众嫲嫲。

木板在空中打着旋子，呼啸而去，回旋着扫倒一片。

那叫喊的女子触目惊心，尖叫一声，和身后几名丫鬟连连后退。

注1：萧凌风在食肆点的菜品，出自《武林旧事》 川菜谱，蘸料的配方改自《事林广记》。

注2：街上骚乱，皆因一句“抓贼啦！”百姓自乱。风雪月三人若因疯跑殃及街市货摊或百姓行走，多年轻功就算白练了。

注3：阳桃即猕猴桃，菘蓝即板蓝根。

注4：雪霞羹即芙蓉豆腐，播霞供即兔肉火锅。

注5：声名鹊起的神医，上一案结束时，御史中丞将萧凌风医好发疯的女儿一事，宣扬得满城皆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三回 厨娘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