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寻你 第20章 第 20 章

下着雪天又黑的缘故，车窗外能见度很低，开着远光灯都看不清前后的车。

江声隐从市里一路风驰电掣开回小镇，期间，车子还因路滑跑毛了两次，他刚刚走得太急，安全带也没扣好，这会儿车一打滑，江声隐的脑袋就磕到了旁边车窗玻璃。

额头顿时火辣辣得疼起来，他抬手抹了一把，看到有血，不过不严重，估计就是蹭破了皮。

他没管，还是继续往回开，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当年温寻与他断崖式分手前后的种种事情。

那时候江声隐怎么也想不明白，温寻为什么非要跟他分手，为什么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哪怕是一次解释的机会。

她怎么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连一点回头的余地都不肯给彼此。

即便自己没有跟她商量就去了H国，是自己不对，可是温寻并不是个不讲理的女孩儿，就算平时性格有些任性乖张，但那也只是她在跟他撒娇，在耍小孩儿脾气，在许多考验三观的问题上，两人都是观点一致，很有默契的。

一般他想做的事情，温寻也都觉得没有问题，也会支持他。

何况去H国，还是关于自己的同胞战友生死未卜的大事，江声隐知道温寻一定会理解他，就算不支持，也绝不会因为这个就跟他分手。

当时江声隐找她的闺蜜，她的朋友，还有外婆打听，他打听了那么多次，找了那么多的人，问了那么久，可是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她们说的跟网上那些新闻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没有人知道温寻到底怎么了。

直到那时，江声隐才意识到，温寻是真的变了，她没跟任何人说过，就是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后来分手那晚，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他看着温寻那张冷淡得像陌生人一般的面孔，心里委屈又心疼。

于是，江声隐忍不住再次开口，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一遍遍地恳求她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温寻倔得很，她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彼此的心痛，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甚至当着她的面哭出来。

温寻还是不为所动，仍旧偏着头，不说话。

一个字都不跟他说。

到最后，她被火锅辣哭了，他看着她，也哭了：“你一定要分手，是么？”

江声隐低声问。

温寻的反应还是很淡，她终于转回来看着他，语速慢而认真地说：“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接着她又说：“所以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你这样，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时间一晃，过了这么多年，江声隐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温寻骗了。

就像当初两人恋爱时，她说，她对他就是一时兴起，她根本没有多喜欢他。

原来也是她在骗他。

她好多事情都在骗他。

……

温寻起身给他开门的同时直接挂断电话，她刚刚哭过，脸上还有泪痕没擦干。

她又抬手捂了捂脸，将脸上的泪擦干，这才伸手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争先恐后的冷风就扑过来，将她整个从头到脚吹了个透心凉。

“你额头怎么了？”两人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一个在里，一个在外，明明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眼，伸手也能触到对方的脸。

但这一刻，他们却像是隔了好远。

温寻被冷风呛得偏头一躲。

这才看清江声隐身上外套也没穿，整个人看着灰扑扑的，没什么精神，左侧眉角差不多额头的位置还被磕出了一条口子。

创伤面积不大，伤口也不深。

但是因为天气太冷，流出来的血都凝固了，看着就很疼。

她的鼻腔里忽然一阵酸涩，淡淡问了一句，把头扭开了。

江声隐伸手扶着木门，把温寻开的一条小缝又推开了点，然后一只脚迈进来，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的栀子花香铺天盖地，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轻声说：“刚刚车开得太快，打滑了，就磕了一下。”

接着又问：“我能进来借片创可贴吗？”

温寻点头哦一声，故意说：“我没有创可贴。”

话毕，门也没关，自己转身往里走。

江声隐跟着进来，他没再接话，啪一声把门关上，隔绝掉外面呼呼啦啦的风雪。

屋里一瞬变得很安静。

周遭暗流涌动的空气里，仿佛都隐藏着什么难以言喻的别扭尴尬。

江声隐抿了抿唇，等温寻爬上去钻进被窝里，他才慢腾腾走过来，站定，然后转身坐到她的床边。

举动随意又理所当然，半点儿别扭感都没有。

就仿佛回到了他自己的地盘儿一般。

温寻眨眨眼睛，没忍住抬头看去，说：“旁边有椅子。”

江声隐跟着抬起眼睛，他看着眼前女孩儿因着刚刚的事情有些发红的眼，抬杠似的接一句：“不想坐椅子。”

“这儿是我的床。”温寻忍了忍，继续平静提醒。

江声隐仍看着她，轻轻“嗯”一声说：“我知道。”

“……”

温寻气鼓鼓地抬手抓了个枕头一把丢过去，懒得跟他贫嘴，直接扯开话题问：“你找我有事？”

江声隐勉强笑了一下，终于低下头，看着怀里她丢过来的枕头，声音很小地说：“没……就是突然很想见你，想听你的声音。”

想跟你说别害怕，有我在呢。

可是，我回来的太晚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因为觉着，温寻应该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

是啊，当初发生那么多事他都不在她身边，现在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温寻闻言一愣，伸手拿包给他找创可贴的动作也蓦地停住。

两人就那样沉默着待了一会儿。

她才若无其事地继续拿包，找创可贴，仿佛没听到他刚刚的话。

她只说：“你先坐到椅子上，我给你看看伤口里面有没有玻璃渣，有的话我叫导演送你去医院。”

江声隐可能是被旁边的小太阳烤得没那么冷了，这会儿整个肩膀都塌下来，看着懒洋洋的。

他把手里的枕头放到一边，声音不轻不重说：“没事，不用去医院。”

温寻捏着手里的消毒棉抬头看过去，语气依然平静问：“万一伤口感染，毁了容怎么办？”

江声隐也抬头看她一眼，片刻，起身坐到椅子上，又把椅子转过来，半仰着头朝后瞅她，嘴上故意不服输：“毁容就毁容呗，反正也没人在乎。”

温寻说：“怎么没人在乎，那个阿若不是挺在乎的？”

她说着，扯开被子爬到床边，打开手机手电筒微微举高，停在刚好能照到他伤口的位置，一手轻轻拨开江声隐额上的碎发，边小心翼翼吹着气边凑过去；

两人距离越靠越近，江声隐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忽闪忽闪两只小扇子似的眼睫毛全都撞进她眼里。

小姑娘不自在地钱浅抿唇，一边忽略掉自己乱哄哄的心跳，正要转开视线查看他的伤口，扶在江声隐脑门儿上的手就被人一把抓住。

江声隐忽地转过头来，黑亮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眼，声音缓慢而认真：“温小寻，我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在乎。”

温寻呼吸一滞，下意识用力扯了两下，想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因着力气悬殊实在太大，她试了好几次都抽不出来，反而差点被人扯进怀里。

她莫名觉得脸热，再开口，说话声音都低了半分：“你……你放开，你干嘛？”

农历大年初七的夜，外边儿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夹着呼呼啦啦风吹雪落的声响。

隔着玻璃，听起来有一点朦胧。

江声隐没有回答，也没放开她的手，而是伸手接过她另只手里的手机，把手电关掉；

“没事，真的不严重。”他说：“温小寻，比起当年你承受的那些痛苦和绝望，我就算刚刚回来的时候出车祸，被撞死了也……也不要紧的。”

话说完，两人眼里竟都浮起了一层浅浅的水雾。

江声隐又勉强一笑，才要放开握着她的手，然后毫无预兆的，温寻却低头吻住他的唇。

江声隐身子一僵，刹那间，连呼吸都忘掉了。

他下意识抓紧握着温寻的手，沉默地感受着唇上那处柔软如水的冰凉，恍惚地仿佛千百年没有触碰过。

直到似乎过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几秒钟的光景，江声隐率先回过神来。

但他也什么都没有做，他并没有主动加深这个吻，也没有伸手推开温寻的举动。

而是就那样沉默着，配合着她。

配合着她从大一初见到现在想做的任何，所有。

哪怕两人分手这么多年又见面，哪怕她连一句过去的事情都不跟他说，不愿意让他跟她一起面对，哪怕是温寻不知如何回应他大雪天不顾自己的安危风尘仆仆赶来见她的这片痴心；

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方才那句没有任何技巧，一字一句却又砸得她心脏生疼的告白，才忍不住心里翻江倒海的痛，忍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才有些仓促地低头吻住他的唇。

或者说：是堵住他的嘴。

温寻想着抽了抽鼻子，眼里的眼泪不受控砸下来，落到江声隐脸颊的瞬间，她也刚好抬手捧住他的脸，闭着眼睛，一下一下吻地专注。

阿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可是，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也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就在这个时候，在这一瞬间，温寻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江声隐。

那个很多年前就惯着她，宠着她脾气的江声隐。

夕阳退场，夜幕低垂。

远处霓虹忽明忽灭，微风轻拂，吹走南方初秋傍晚空气里尚未散尽的燥热。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静静坐在郊区公园的一棵梧桐树下，脑袋微侧看着旁边一片两片随风飘落的秋叶，手里抱着她的木吉他，靠在他肩上打盹儿的女孩眼睫动了动，嘴里低声呢喃：“江声隐，好冷……”

少年闻言侧头，手也捧住她的脸：“刚刚不是还嫌热呢，怎么现在又冷起来了？”

他弯着眼睛看着她笑。

温寻眯缝着眼睛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声音还是很小：“我不管，就是冷嘛。”

江声隐“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把手里的吉他甩到肩上，然后直接拦腰将人抱进怀里，直接起身往停车的那边走。

温寻刚刚睡醒，现在脑袋还有点迷糊，都搞不清他要做什么。

就习惯性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问：“江学长，你干嘛呀？不是说好了要在这里看星星吗？”

江学长这才停住脚步，掀起眼皮瞅她，“嗯？不是温小兔自己说冷？”

温寻眨着眼睛点点头：“对呀。”

江声隐：“对呀，那就回家呗，回家就不冷了。”

温寻：“不对呀，我没说不看星星了呀。”

“哦，那你说怎么办呢？”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依然笑着，弯着眼睛看着她，好脾气地问。

“我不知道，反正我要看星星，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想。”温寻说着已经从他怀里跳下来，蹦蹦跳跳跑到前面捡树叶玩去了。

江声隐在后面看着，轻轻摇头笑一笑。

正要跑过去追她，耳廓却突然撞进一道轻柔甜糯的旋律：“怎么会爱上了他，并决定跟他回家，放弃了我的所有我的一切无所谓，纸短情长啊，诉不完当时年少，我的故事还是关于你呀。”

“我真的好想你，在每一个雨季，你选择遗忘的，是我最不舍的，纸短情长啊，道不尽太多涟漪，我的故事都是关于你呀。”江声隐一边接着往下唱，一边朝她跑过去，歌词唱到最后一个字，他也刚好蹲到她旁边：

“温小寻，我不要你忘掉我，我要永远都在你身边。”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

温寻笑着转头望向他，伸手牵住他的手，乖乖点头：“好呀。”

……

温寻用消毒棉和创可贴帮他处理好伤口，还没起身退回被窝里，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董芊芊打来的电话。

董芊芊的声音听着很高兴，跟温寻说网上那些视频都被删掉了，不知道是谁那么大本事，现在一点都看不到了，搜都搜不出来。

温寻也笑起来，笑着说：“那就好。”

打完电话，又抬头看向旁边的江声隐，轻声一句：“谢谢。”

他摇摇头，说：“没事，别跟我客气。”

温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江声隐却抬头看过来，忽然说：“温小寻，那年在红山公园看星星，你答应过不会忘掉我，还记得么？”

《纸短情长》——烟把儿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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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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