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寻你 第11章 第 11 章

时间回到六年前，山城国际机场。

江声隐从北京出差回来，下了飞机已是傍晚的光景；

他一手拖着行李箱往外走，一边低头咬下另只手上的黑皮手套，掏出手机给温寻发微信：温小寻，我下飞机了，现在来学校接你，你在图书馆还是？

机场内熙熙攘攘，人潮涌动。

十月底的山城尚未入冬，周遭人群都穿的单薄，只有他从京城的冰天雪地而来，身上穿着纯黑的皮质大衣，手上戴着同色系的皮手套，风尘仆仆地好像一个打碎时空，穿越而来的迷茫旅人。

玻璃门外残阳如血，傍晚的余晖比正午还浓烈。

温寻那边回地很快，几乎是他刚发过去，她就回过来。

温小兔：我不在学校，你去学校找不到我。

温小兔：哈哈哈江学长，你穿的是什么？感觉像穿越来的。

江声隐一愣，蓦地抬头看去。

下一秒，一个穿着小皮裙，背上背吉他的少女就骤然穿过人群，一路飞奔到了他面前：

“江学长，好久不见呀！”她弯着眼睛冲他笑，珍珠似的小白牙露出齐刷刷一排。

江声隐手里握着与她发消息的手机，嘴上叼着手套，肩上还背着他的大相机，表情看着愣愣的，有一点滑稽。

温寻眨眨眼睛，笑盈盈地凑过去，踮脚在他脸颊亲一下：”江声隐，你怎么不跟我说……唔。”

江声隐偏头吻住小姑娘软乎乎的唇，终止了她的话语：“乖，别说话。”

他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按进怀里，收紧胳膊抱得紧紧的，又把手机塞进口袋，抬手捧住女孩儿粉嘟嘟的小脸，一下下轻轻贴合，慢慢游弋。

“温小寻，我好想你。”他说。

温寻被他亲得迷迷糊糊有些站不住，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人也往他怀里蹭了蹭，因为嘴被堵着，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好半晌过去，江声隐才缓缓抬起头，他张嘴刚要说话，怀里的温寻就抢先一步呢喃道：“你想我怎么还去那么久，你肯定是不想我的。”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眸子湿漉漉的，模样看着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江声隐垂着眼眸看她。

看着小姑娘眼里渐渐浮起水雾，他又忽地抬手，修长干净的指头点了点她的鼻尖儿：“对不起嘛，温小兔别生气了好不好？”

因为去年秋天俩人去逛宠物店，温寻无意间救下的那只小兔子，江声隐才知道原来她喜欢兔子。

之后他有事没事就会叫她温小兔，就连手机上的备注也都是：温小兔。

温寻本来不喜欢他给自己的这个备注，但说了好几次江声隐也不改，还一本正经地说什么“她不懂，叫温小兔有特殊意义”。

温寻犟不过他，又觉得小兔就小兔吧，反正也挺好听，就懒得管了。

“哼，凭什么你说不生气就不生气？”温寻说着站起身，蹦蹦跳跳牵着他往外走，又说：“我偏不要，我要惩罚你。”

江声隐侧目瞅她，看着心情很好，语气带笑：“哦，那你说说看，要怎么惩罚我？”

温寻说：“先回家，你给我做点好吃的，吃饱了再想怎么惩罚，我现在肚子好饿好饿呢，想不到什么好玩的。”

江声隐点头：“行。”

接着又说：“吉他给我背吧？怪重的。”

两人说着，恰好走出机场大厅。

飞机呼啸着滑出跑道，拉开繁星闪烁的夜空序幕。

远处霓虹忽明忽灭，周遭行人各有归处。

温寻闻言，蓦地停住脚步，然后松手绕到他前面，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江声隐不明所以眨眨眼睛，感觉今天的温小兔好奇怪。

“怎么了？”他笑着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表情看着很困惑：“我说错什么了么？”

她摇头：“不是的。”

“嗯？那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我不要你背吉他，我要你背我回家！”小姑娘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晃来晃去撒娇说：“江声隐，行李让你哥派来的司机带回去，然后你背我，咱俩去你的小公寓玩儿好不好？”

江声隐无奈笑笑，看着她挑了挑眉，眼神示意“认真的么，从机场走回公寓天都要亮啦”！

温寻才不管，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把自己的吉他和他的相机，行李什么的全都扔给司机，笑眯眯地站在群星璀璨的灯火阑珊间，等着看他的反应了。

江声隐对她这种“小朋友”行为无奈又好笑，但还是很配合地两步跨过去，脱下身上的皮衣丢给司机，说句“你先回吧”。

然后转身蹲到温寻脚边儿，笑嘻嘻地回头看她，语气宠溺道：“唔，还不上来？温小寻再不上来的话，我可自己走啦！”

“好的，江学长慢走，拜拜！”

说是这么说，人却一刻没耽误地乖乖跳上去，柔软的唇瓣儿贴着他的脖颈，忽地轻声问道：“阿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他背着她站起来，边走边说：“因为我是实习员工嘛，出差的时间就要比别人长一点。”

“可是也太久了吧，你去了两个多月呢……”

温寻说着又委屈起来。

她抽了抽鼻子，说话声音也低低软软的：“要是你每次都去那么久，我万一有事找你，又找不到，那我要怎么办啊？”

江声隐闻言，蓦地停了步子，侧目看着她，语气轻柔而认真地说：“小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找不到我的，永远都不会。”

温寻看着他的眼睛，笑着点点头，同样认真地应；“好，我相信你。”

他也笑，笑着点头，笑盈盈地迎着夜风大步跑起来。

当时只觉是平常，可是后来，后来没过多久他就失言了。

再接着，温寻也转头离开，脱胎换骨似的将自己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然后呢，然后他与她就成了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兜兜转转再回首，他背在背上的姑娘却成了别人身旁的月光。

怎么能不遗憾，怎么会不心痛呢？

她可是他长这么大唯一爱过的人……

车窗外，那个穿白卫衣的男生有意无意地将胳膊搭到温寻的肩上，温寻故作恼怒推了两下，但江声隐看得出来，她并不是真的生气。

那男生黏人得很，没走几步又凑过去，开玩笑一般将她半搂在怀里，笑盈盈地低头在温寻耳边，不知道说着什么。

不知是不是密闭的车厢内空气太过稀薄，江声隐突然偏头呛咳起来，咳得昏天黑地的，最后把眼睛都咳红了才勉强止住。

……

温寻上车后，很随意地坐到前排副驾驶的位置，系着安全带给他俩介绍：“这是我们节目投资人江声隐，江总。”

温寻说着，抬头看一眼旁边一脸冷漠盯着挡风玻璃发呆的江声隐，她又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他是我们公司的练习生，算我师弟，叫文安。”

文安笑着伸出手：”江总你好，我叫文安。”

江声隐打着转向把车开出去，半晌才应一声，没有回头，也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

车厢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后头的文安还举着胳膊，面上挂着明朗的笑，似乎并未察觉到对方的敷衍态度。

温寻：“……”

啧，这俩人，一个真冷漠，一个假无辜，坐在这两个中间，她也真是累得慌。

索性江声隐虽然冷漠，倒也不是那种没有风度，容不下人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大晚上送她来机场接人的。

何况用董芊芊的话说，文安还是江声隐的情敌呢。

话说，情敌的意思不就代表他还喜欢她吗？可是两人重逢这些天，她也没看出江声隐有什么喜欢她的表示呀。

没有表示应该就是不喜欢了吧？

温寻想着眨了眨眼睛，又没忍住抬头看他一眼，江声隐还是自顾自看着车窗玻璃，这会儿把墨镜也捡起来戴上了。

模样看着拽拽的，难以接近得很。

小姑娘不在意地低哼一声，把头转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

又是文安先开的口：“江总，你也是山城大学毕业的么？我在学校的时候还听说过你的传说呢，感觉你像那种bug叠满的小说男主一样。”

江声隐顿了下，然后难得开口接一句：“疼痛文学男主吗？”

文安闻言，扑哧笑起来。

接着又打听了几句节目拍摄的事情。

江声隐的态度算不上热络，只偶尔才说一句。

温寻一直没有插话，这会儿显得安安静静的。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怀里的吉他琴弦，倒也不成个曲，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

一路开回剧组租的大场院，还有一节的时候江声隐停了车，忽然回头跟文安说：“前面就是剧组租的院子，你先进去吧，我安排人给你收拾房间了，我跟小寻还有点私事，就不陪你了。”

温寻准备下车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向江声隐。

这好像是重逢后，江声隐头一回当着别人唤她小寻。

江声隐没有看她，表情看不出什么。

“哦，好的，谢谢江学长送我回来。”文安态度很配合，笑着说一声就下去了。

“客气。对了，别叫我学长。”江声隐淡笑着提醒。

文安说：“好，我知道了。”

江声隐这才绕到另一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微微倾身看向温寻，神色自然：“坐一天车了，下来走走？”

温寻还在想他叫自己有什么事，闻言蓦地抬头；

车窗外夜色阑珊，过道两旁的农家小院门口，大红灯笼一盏接着一盏，夜风携着光影扫过江声隐深邃的眉眼，他的眸中光亮一闪，温寻目光一滞，心跳都跟着漏了半拍。

她垂眸，放下手中的吉他，神情很淡：“好。”

“好，那就去村口，那边有棵大槐树，能挡风。”江声隐走在前面给她带路。

温寻跟在后面，两人间隔着差不多半米的距离。

一路安安静静的，直到到了村口那个大槐树旁边，江声隐才懒散地往树上一靠。

抬头看着城市里难得一见的繁星闪烁，似乎并没有要说什么的打算。

温寻侧目看向他，主动开口问：“什么事？”

江声隐勾唇笑了。

他靠着树蹲下，微微仰头看着温寻，说：“没什么，就是想跟你单独呆一会儿。你好像有心事，为什么？因为刚刚那个男生么？”

温寻抿抿唇，没有说话。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在纠结什么。

就是不想在他面前说太多，又忍不住想跟他说点什么。

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以前也是跟他一样坦荡的，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面对他，她似乎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心理。

江声隐顿了顿，忽地问：“他是你男朋友吗？”

温寻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

江声隐自顾自点一下头，“嗯，看着不太像，应该是追求者吧？”

他的语气听着很轻松，玩笑似的。

然而在温寻看不到的另一边，江声隐的手心里却被自己掐出了深深一道红痕。

温寻别开眼，看着脚边两人被月光交叠在一起的倒影，好半晌，轻轻点了下头。

像默认了他的猜测一样。

头顶夜空群星璀璨，脚边的枯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过了好一会儿，温寻突然问：“江声隐，阿若是你女朋友么？”

”不是。”江声隐的眼睛始终看着她，语气认真。

温寻学着他的动作蹲下来，轻轻“哦”了一声。

然后她说：“干嘛不试着处处？感觉她还挺好的。”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江声隐却听清了。

他说：“因为没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