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考虑到顶着大太阳下山一个小时太过煎熬,景妍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应允了。但是在发现自己的带飞教练就是这小子的时候,她果断拒绝了。
她用警惕又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我不要和你一组。”
“啧。”祁羡渊显然很不满她不信任自己的样子,“我有航空运动飞行驾驶员执照的好吧。”
“有这个执照吗?”景妍一副“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偏了偏头扫向另一个孔武有力、看着就十分可靠的飞行教练。
祁羡渊用身形遮挡住她的视线,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安全头盔戴在了景妍的头上,很认真地为她调整着扣带。
“好啦。”再一次检查完毕所有设施完好后,他活动了下带好防护手套的手腕,“现在起飞场地风速5米/秒,预计空中风速8.5米/秒,飞行高度以下无云雾,水平能见度大于1公里。”
他向景妍伸出右手,笑容比烈日还耀眼,“景小姐,现在请和我一起开启滑翔之旅吧。”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笃定,让人忍不住去信赖。鬼使神差地,她搭上了他的手。
两个人系好跨带后,后退了几米的距离,待工作人员协助升起滑翔伞的时候,向着斜坡的方向前冲。
一时间的失重感让景妍紧闭上了双眼,双手紧紧地握住扣带。直到耳侧响起一道温柔至极的话语。
“阿妍,睁开眼。”
于是她照做了。
浩渺无垠的海洋在阳光的照射下,水面波光粼粼,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与远处的天际线连为一体。
这样浩瀚的感觉,让她觉得世界此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先前的紧张和害怕早已被肾上腺素的刺激感所取代,她忍不住在空中高喊了一声,觉得畅快肆意极了。
祁羡渊根据空中风力调整着两侧的操纵杆,也爽朗地笑着:“我就说没问题吧。”
耳侧是阵阵的风声,身后是坚实的胸膛,原来那个被她觉得还是少年的人,早就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男人了。
如果她回过头,透过防风护目镜,就可以看到他深邃而又明亮的眼眸,此时只印出天空的蓝,和长发飘散的她。
是如此深情缱绻。
随后,祁羡渊向下观察着降落场周边的风筒,判断好风向,确定此刻正处于入场区域后,转入降落场,准备着陆。
在空中转了一个漂亮的U型弯后,他再次嘱托:“在离地还有3—5米的时候,我会将刹车拉到底,脚触地后记得继续朝前跑一段距离,然后转身,好吗?”
下落的速度加快,景妍咽下由于紧张而分泌出的口水,回答:“好。”
他开始倒数:“5、4、3...”
在最后一秒,他迅速拉下刹车,当两人脚接触到松软的沙地后,他扶稳她的身子,冷静道:“跑。”
两人因为惯性向前跑出一段距离,然后祁羡渊用手臂揽住她的细软的腰,将她带着转了个向。
他的声音很是沉稳,带着些微不可闻的笑意:“光顾着跑了,忘记转身了?”
景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鼻子,祁羡渊的手臂很有劲,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直到降落场的工作人员赶来,将伞头放倒,终于算是完全安全着陆了。
景妍长呼了一口气,心还在扑通扑通猛烈地跳着。
“你小子可以啊。”她摘下安全头盔,甩了甩自己的长发,“看来你这证不是买的。”
祁羡渊轻轻捏了捏她脸,“相信我就对了。”
他的防护手套还没脱下,在她脸上的触感有些粗粝,心口的位置无端地炸开,就好像那手套是在心上刮过一样。
景妍为这莫名的心悸慌了一下,偏过头躲开他的手。
“好热好热。”她退了两步,不自然地用手扇着风,“你快点去付钱,我要赶紧回去洗澡。”
祁羡渊在山上告诉她,可以飞下来再付费,而且由他来支付。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跑向游客接待中心的方向,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祁羡渊嘴上依旧衔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只不过随着她身影的远去,眼底的笑意慢慢消褪。他摘下来头盔和护目镜,随手抛给旁边迎上来的工作人员。
穿着像是负责人的管理人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赔笑,“祁少爷,按您的安排,这边没有清场,刚才让您久等了。”
祁羡渊“嗯”了声,“清场的话过来玩就没意思了。”
“准备辆车先送她回去。”他向前跟上景妍,又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司机不要男的。”
“好的好的。”负责人连声应下,只见他走了两步又停下。
“长得帅的女的也不要。”
“...明白。”负责人抹下把额头的汗,应承道。
远处的节目组扛着摄像机姗姗来迟,他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上周,祁家的私属海滩突然说要出借,让一个节目组来拍摄什么节目,连带着惊动了不远处祁家名下的知名度假村过来协助。很不幸,他就是那个过来协助的倒霉鬼。
这片带着滑翔伞项目的海滩划分在度假村下,所以游客不算很多,也没有什么清场的必要。
他抱着手中的头盔,心里想着,这有钱人啊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
景妍被一辆不知是不是节目组的车送回了别墅,自始至终再没见到祁羡渊。她也没追着问,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还能跑丢了不成?
洗过澡后,她觉着麻烦没把头发吹干就躺在了床上,这一睡就睡到了昏天黑地,直到身体发冷才醒了过来。
她缓缓坐起身,头痛欲裂。抬眼一看,果然空调忘记关了。
身体冷得发抖,她又躺回了床上。房间内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几乎不透一丝光。景妍蜷缩在黑暗中,呼出来的空气炙热而又沉重。
她的意识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打开,从黑暗中进来一个人,逆着光,看不见面容。
房间内的暖灯被打开,乍然间刺的她眼睛不适应,却发现自己连抬手遮挡的力气也无。
“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那人说着,走到了窗前的位置,语调带着些宠溺和不太开心,“你睡了整整一下午,也不问问我去了哪里?”
实在没有力气,她发出一声鼻音很重的“嗯”。
祁羡渊就是靠着这一句发现她不对劲的。
他将手中装着甜品的袋子放下,快步走到床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她的额头,带着些凉气的指尖让她觉得很是舒服,像只乖巧柔顺的猫咪一样凑着蹭了蹭。
很奇怪的,在沾碰上的那一刻,疼痛驱散了不少。
迷迷糊糊地,她听到那人好像关上了空调,然后拨打了电话。
“这边送最近的医院要半个多小时,但我不太放心。”
“嗯,你那边赶过来要多久?”
“太慢了,给你调个直升机过来。”
“不可能,她现在这样动都动不了。”
祁羡渊将她被汗珠打湿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一下一下轻轻地捏着她的耳垂,眼神中压制着说不清的情绪。
最后,还是景妍按住了她的手,虚弱道:“我就是发烧了而已...”
还直升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祁羡渊皱眉,“我知道,但肯定很严重,你看你头发全被汗弄湿了。”
害怕所谓的家庭医生真的坐直升机跑来,她头一梗,弱弱道:“不是的...洗完澡没吹头发...”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脸色阴沉得好似能滴水,让她禁不住虚掩上了眼。
“景、妍。”他低声一字一顿地叫她,但又无可奈何道:“算了,等你病好了再找你算账。”
最终还是没有兴师动众,祁羡渊下楼找节目组要到了感冒药和退烧药,揽起她的身子给她喂药。
景妍小口小口地啜着温水,体力终于恢复了一点。她眼睛尖,立马就发现了桌子上的甜品袋子。
“我要吃。”病中的人,说的话都带着平常没有过的娇嗔。
“等病好吧,好不好?”照顾病患的人,说的话也带着平常没有过的柔情。
她不满地转过身,用手点着自己太阳穴。“小祁子,本宫的头好痛啊!”
本来是在掖被的动作在听到这个称呼后顿了下,祁羡渊无奈将指尖按压她的额头,“哪里痛,是这里吗?”
指尖划过的地方都很离奇地让痛意消褪些,她舒服地哼哼两声,药效发作,眼皮又变得沉重起来。
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她睁开眼,觉着呼吸清明了不少,转过头,他就在床沿趴着,不知在这里守候了多久。
轻轻拨了拨他额前的细碎卷发,他的眼睫毛很长,在暖灯的投射下在眼睑处留下一排的阴影,面部线条显得倨傲又贵气。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正紧紧地牵着她的左手。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突然间,就是在突然间,她想这么问祁羡渊。
她的确有着一副很好的皮囊,但这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简直是最不值一提的优点。而他几乎是在见到过她第一眼,就开始对她进行了猛烈的追求。
那时两人在某场颁奖典礼初遇,在寻找化妆室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扑到了他的怀里。而当晚,祁羡渊站在星光熠熠的奖台上,举着年度最佳音乐人的奖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和镜头面前,说:
“那位坐在第六排左数第八个穿绿色晚礼裙的小姐,请问我可以认识一下你吗?”
当时,她被突如其来的聚光灯晃了眼睛,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缓缓站起身,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可以,用你的奖杯来换我的微信哦。”
于是,那座奖杯至今还在她家书房里存放着。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她不识抬举地甩了他、冷落他,可是他似乎毫无芥蒂,仍旧是抛心抛肺地对她好。
景妍的眼神中,罕见地露出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