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平安 第71章 花生核雕

萧瑾甡并不在自己的卧房里，也不在老泰山或者是柳玉痕的院子里，被老泰山打趣以后，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她等在靠近大门的大厅前，等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

小橘抱着纸走进来，便看到自家小姐，小橘脸上挂着抹浅笑，小跑了两步。

“——慢点，台阶。”萧瑾甡嘱咐道。

“嘿嘿，小姐别慌，虽然我怀里有这些纸挡着，我也摔不着，这可是萧家，我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走！”

“好好好！我们小橘最厉害了！”

小橘勾勾唇，想到自己刚刚一人站在台上对众人不慌不忙说话的样子，微微挺起胸脯笑了笑，她也承认自己确实很厉害，要是从前有人告诉她让她对好几百人说话，她一定会摆着手说“不行不行。”

七张画卷长的宣纸被小橘摆在眼前。

萧瑾甡一一看去，先看到的便是一副小橘最后收起来的北岩安画的画。

眼前仿佛有梨花飘散，散发着阵阵花香，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立在纸上，女孩的手里拿着两串颗颗饱满的糖葫芦，即便只有一个墨色，萧瑾甡也能感觉到女孩手里的糖葫芦一定是红彤彤的，晶莹的糖衣裹着酸甜的山楂，花香飘散，酸甜的果香攥紧鼻腔，刺激着味蕾，即便只是看画，都能让人满口生津。

小橘的目光也被小女孩手里的糖葫芦吸引，“好像好久没吃糖葫芦了，要不一会结束了我去糖伯那里买点？”

萧瑾甡的双眼一直看着画，一时听不见小橘在说些什么，画上的小女娃双颊看起来幸福满满，眼里也是甜甜的笑，光打在她的脸上，竟比糖葫芦还甜。

女孩穿着襦裙，裙摆下挂着一枚精致的花生核雕，萧瑾甡视线盯着那枚小小的核雕，仔细看着，与自己身上带着的一模一样。

小橘顺着萧瑾甡的视线，也发现了画上女孩裙摆上的花生核雕，她瞪大了眼，这个……不是小姐身上贴身佩戴的吗？

小橘看看画，又看看小姐此刻穿着的裙摆上挂着的花生核雕，后知后觉道：“原来画上的小姑娘是小姐啊！”

“我就说怎么总觉得这画上的小姑娘这么眼熟呢！”小橘突然噤了声，这画……不是刚刚病秧子画的吗？

他怎么会知道小姐小时候长得是什么样子？

难道是病秧子猜测的？可是病秧子怎么还如此细心的将小姐从小佩戴的花生核雕也花了上去？

小橘不解，萧瑾甡却明白。

萧瑾甡不用小橘多说就明白了画这副画的人是谁，她垂着眼，思绪却飞到了十年前，朦胧的记忆也随着画卷上的女孩脸上的笑容渐渐苏醒，那个午后，她与他相遇，她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她在他的眼中，真的如此快乐吗？

题为——最美。

他是觉得小时的她最美？

萧瑾甡再一次看向画上的女孩，确实被他画的很美丽又不乏孩童的天真活泼。

只这么一幅画，萧瑾甡就看了小半刻，接下来其他人的画或者文章，她也都看了看，当她看到画上的一颗颗或大或小的元宝时，她的双眸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错愕又慢慢释然了，她笑了笑，问：“这是谁画的？”

小橘盯着画上墨色或浓或淡，大小也不一，长相也各异的“元宝”，粗着眉说：“是东头镇子上的一个猎户。听说很会打猎，总能猎到些野兔子傻狍子，小姐别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萧瑾甡：“怎么没有？谁不爱钱？那画上可是一颗颗元宝啊，在猎户心里，确实是最美的东西了。”

“咳，小姐，这元宝不元宝的画得千奇百怪也就罢了，这画元宝的想法可不是他想的，而是一个叫牛三的庄稼汉在得知小姐题为最美时随口嘟囔的。”

还有这事？萧瑾甡面前正是牛三的画，小橘指指画，说：“可不是！就是他，这人也是莽，心直口快的，一看到小李搬出笔墨砚台，就说——

小橘捂住嘴，萧瑾甡看过去：“说什么？”

“算了，小姐你还是看画吧。”

牛三也画了一幅画，倒不是他口中的银子，画很简单，一撮柴火，上面烤着一尾又大又肥的鱼。

萧瑾甡：“你说，我都听过那么多闲言碎语了，你有什么好忌讳的？”

小橘：“嗐，他其实也没说啥，就是说以为小姐也像那些喜欢小白脸的姑娘一样就让我制止了，他没说其他什么。”

小白脸？

萧瑾甡笑了笑，她透过小橘的几句话和面前的画便能想象出牛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淳朴、憨厚、却也莽撞。

牛三之后，便是孔中举的文章。

一共七张纸，除了孔中举以外，都是画，萧瑾甡稍微蹲下来，盯着纸上规规整整的小楷，通篇都是说着萧瑾甡如何如何美好。

她蹙着眉看完了整篇文章，小橘识得些字，看了个大概，脸色也不是很好，当萧瑾甡移开脸时，小橘忍不住说：“牛三说的其实也有些道理，这个孔秀才当初比试时我就觉得他假仁假义的，此刻看着他写的这些，啧啧，还秀才呢……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秀才了！”

“小橘！”

“小姐，我说的难道不对？他又没见过小姐，就写出这些乱七八糟的酸词……言语轻浮，不是好人！”

大约过了一刻钟不到两刻钟，小橘再次走出来，这次她的手里没有了那七张纸，而多了几个布包。

众人一见小橘出来，各个都像是打蔫的苞谷杆子被扶正了一般，翘着脚抬着眼，紧紧盯着小橘和她手里的布包。

孔中举抬眼数了数，一共三个。难道是有三人的作品入了萧瑾甡的眼？他的那篇【瑾甡愿】辞藻华丽，对仗工整，字迹清秀，是一定定会入萧瑾甡的眼，这么想着，孔中举便没在多看，他双眼看向远方，心里却在盘算着这台上的其他几位，还有那两人同自己一般？

小橘并未故弄玄虚，她直接拿着手里的布包越过孔中举，将一个布包递给牛三郎、另一个布包递给齐大壮。

——就是那个画了一堆元宝的猎户。

最后一个布包，小橘双手递给了北岩安。

北岩安神情不变，只说了声：“谢谢小橘姑娘。”

牛三郎和齐大壮听到后，虽然他们还不清楚是何状况，但也都有样学样对着小橘补了一句“谢谢小橘姑娘”。

孔中举看着空空的手，忍着没往身旁看去，布包递给牛三郎时，他还一肚子不解，递给齐大壮时，他便以为那三个布包是一种变相的鼓励，亦或是感谢？

反正他从未想过自己倾注了所有华丽辞藻的褒奖之辞会被萧瑾甡略过。

——就像他从未想过他会落榜一样。

小橘的声音这时传来，“拿到布包的公子可以回去了，看过布包里的内容后，按照里面说的做便可。”

孔中举眨眨眼，“姑娘这是何意？那我们呢？”

同样没拿到布包的三人听孔中举这样说，也都看过来，台下的人同样不解，小橘没往孔中举那边瞧一眼，只对着台下说：“得到布包的公子通过了这一题目，没有得到布包的公子们，只能说和我家小姐并无缘分。”

这怎么可能！

孔中举瞪大了眼，突然看向一旁又黑又壮正咧着嘴笑个不停的牛三，又瞪向牛三身后同样拿了布包的齐大壮和北岩安。

台下，与孔中举有着同样反应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也包括等了一上午的萧若楠。头上的布巾沾着些许汗水湿哒哒地捂着半边脸，阳光又晒着捂不到的眼，萧若楠伸手捅了捅一旁的丫鬟，说：“你快掐我一下，让我看看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丫鬟面有难色，她怎敢掐萧若楠？

“快点！使点劲！”萧若楠催促道。

丫鬟只能下手轻轻地掐了一下，萧若楠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挥开丫鬟的手，“让你掐我，你掐衣服做什么？衣服能叫出来吗？就你这胆子，还说给我杀……”

萧若楠吸了口气，自己掐了自己一下，很痛，真得很痛，她呲着牙嘴角朝下眼珠里却莹亮亮的，这竟然是真的？那个为了当萧瑾甡赘婿而同自己退婚的男人竟然没通过萧瑾甡的考核？

萧瑾甡，你脑子你究竟想的都是些什么？

萧若楠好想掰开萧瑾甡的脑袋看一看，好像抓住她掰开她的嘴问一问。当初她只听闻孔中举文采了得，尚不曾见过他身手功夫便心仪了的男人，竟然在萧瑾甡的眼里，还比不过一个大字不识的庄稼汉和又黑又丑的猎户？

牛三郎还未下台，便想打开布包看里面是什么，摸起来硬硬的，掂量着又沉甸甸的，莫不是银子吧？与他想法差不多的还有齐大壮，小橘轻声咳了咳，小声交代道：“小姐吩咐了，布包需要等无人时打开，各位公子还是莫要辜负了小姐的一番心意。”

牛三郎：“好好好，姑娘说啥都好，我一定听小姐的。”

齐大壮也赶忙表态道：“不错，我们都听小姐的。”

赘婿，不就是这样听话的吗？

小橘略微歪着脑袋眼含笑意地望向一旁的北岩安，她自然是等不来北岩安的表态，北岩安也无需同小橘表什么态，若是这样听话就有用的话，他早就自己同萧瑾甡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