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殇 第7章 锦袍

众人：“……”其实是自己想逗小孩吧！结果还要找个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靳老，我来帮您。”庄峣殷勤地跑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您老人家还是不要太劳累。”

靳天梵回敬道：“彼此彼此。”

江晚黎两人警惕地看着他，他们可都没忘不久前这位大人在宗祠内要以死明志的操作，现在这种反应，反而更让人警惕。

然而靳天梵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去办自己的事，将他们的担忧压回去。

裴暻煜伸手捏了捏小洛渊的脸，轻声道：“那小渊再跟靳爷爷玩一会，哥哥处理好事情就来找你好不好？”

小洛渊点了点头。裴暻煜朝江晚黎两人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一块走。

转身的一瞬，裴暻煜脸上温和的笑意消失殆尽，只余一片冰冷，手都已经伸到他的人身上来了，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完全没把他这个城主放在眼里。

这座城主府，也是时候该洗一洗了。

半个时辰后，整个城主府的人都被集中到大堂，其中不乏丫鬟小厮还有侍卫。

彭瑞宇和江晚黎一人一边坐在大堂的两边，裴暻煜坐在主位，桌面上摆着他的剑，目光阴冷让人不敢直视。

只是跟这人冰冷脸色不同的是，裴城主手边还放着一个花瓶，他正仔细地将手里的梅花插进花瓶里，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等人都到齐，彭瑞宇才开口：“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揣测着这位大人话里的意思。

江晚黎手里端着杯茶，微笑着问：“都是聋子吗？刚才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她算是城主府的“老人”了，裴暻煜不在星渡城的这些年，都是江晚黎打理着一切，所以在众人眼里，她几乎可以说是半个主人。

与此同时，江晚黎待人温柔诚恳，府里很多人都喜欢她，难得一次语气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她开口后，府里众人便窃窃私语了起来。

“刚才似乎听到很大一声响。”

“是爆炸声，在后院传来的。”

“我没太留意……”

“我知道，是在梅园那边，我听到了。”

“……”

江晚黎拍了拍手示意他们都安静下来：“看来大家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那我们就好好聊聊！”

彭瑞宇接过她的话：“刚才，有人在梅园里放了一条白蝮，是一条有玄术圈养长大的白蝮，意图谋害少主，你们说，到底是谁要下这么狠的手？”

众人噤声，纷纷低下头不敢说话。

彭瑞宇站了起来，又重复了一句：“你们猜猜，是谁这么狠要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众人继续低头。

彭瑞宇绕着众人转起圈来：“我劝你们，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承认，要不然让我们给揪出来，可能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裴暻煜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某个人身上，静静地看着他。

江晚黎留意到他的目光，站起身朝那人走了过去。

还未靠近，那人突然从地上跃起，提起剑就朝江晚黎冲了上来。

江晚黎抬手两道符挡在身前，将那人的剑死死控住，同时又一张符朝那人拍过去，直接将人拍出屋外，吐了一大口血。

彭瑞宇朝那个倒在地上吐血的人走过去，一脚踩在他身上，恶狠狠地说：“对一个五岁小孩都下得去手，你还是人吗？”

“他是祸子。”那人被踩得又吐出一口血“有他在，整个星渡城都将灰飞烟灭，齐大人说得对，他就是一个祸害……”

话还没有说完，半人大的木偶手持刀，一剑封喉，彭瑞宇冷着脸：“我可不允许你这样侮辱我们少主。”

大堂内的众人都被这场面吓了一跳，不仅是彭瑞宇说杀就杀的决绝，还有这三个人变脸的速度。

负责搜查众人住所的侍卫回来里，这些侍卫都是些新面孔，是这段时间彭瑞宇和江晚黎新招揽并且进行训练的一批侍卫，他们远比城主府遗留的那些侍卫要忠心得多。

侍卫手里拿着从众人住所里搜出来的东西，呈交给江晚黎两人。

多是一些大臣的书信，其中百分之七十是要他们想办法除掉裴洛渊，还有百分之三十是要裴暻煜的行踪。

除开信外，还有一部分信物，比如那些臣子的家徽。

裴暻煜看着呈上来的物件，依旧悠哉悠哉地调整自己的梅花，问：“就这么多？”

江晚黎点了点头：“目前没有别的发现。”

“好。”裴暻煜声音淡淡，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在场众人心底一颤，他这样才更让人害怕。

“孤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在城主府迫害少主？”裴暻煜抬眼“还是你们觉得，孤不敢动你们？”

“城主饶命？”众人皆朝裴暻煜跪下磕头。

裴暻煜摆了摆手，一众侍卫上前，将那些在住所里搜出不该存在的物件的人拖起。

彭瑞宇道：“给他们的主子送回去，告诉他们，若是不给城主一个交代，他们也就不必继续留在星渡城，甚至不必再留在玄界。”

剩下的一众还在跪地叩首。

“起来吧。”裴暻煜道“三天后便是继任仪式，忠于孤者，孤必定不会亏待。”

“属下誓死效忠城主大人。”众人大声表忠。

裴暻煜挥了挥手。

江晚黎：“都退下来吧。”

待到大堂只剩下三人，江晚忍不住表达自己的担忧：“城主你最近处理了这么多大臣，会不会……”

她担心过刚易折，触底反弹，万一那些大臣联合起来抵制裴暻煜，阻止他继任怎么办？

“他们不会。”没有外人，裴暻煜的脸色相对温和了一些“孤是先城主唯一的孩子，况且孤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师出有名，他们没有理由反抗，此外，师尊还在城内，他们不敢乱来。”

靳天梵是玄界少有的高手，他可不好对付，没有人会想得罪他。

彭瑞宇沉吟片刻：“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对少主那么执着，非要将少主置于死地？”

“可能是因为一首童谣。”江晚黎脸色不太好“在我起身前往沉垣宫之前，星渡城城内流传着这样一段童谣：天红红，地红红，白发白眸白魔头，白子祸患出，玄界纷乱起，尸山血海仇不负，白子索命天降道……大概这样，我记不太清了。”

“在我们回来之前就已经有这个童谣了？”彭瑞宇微微蹙眉“难怪他们反应这么大。”

这段童谣在星渡城已经传了好一段时间，恰巧这时候裴暻煜带着小洛渊回到星渡城，就跟歌谣里面说的一样，所以那些臣子才会这么着急想要除掉小洛渊，也是除掉他们眼睛里的祸害。

而且裴暻煜还没有进行继任仪式，他们也是在试探这位新城主的忍耐度。

裴暻煜垂眸思考片刻：“能不能查到是谁散播的童谣？”

“查不到。”江晚黎脸色微变“回到星渡城后，我便一直在查这首童谣的源头，发现根本没人知道这首童谣到底从何而起，就好像凭空出现了一样。”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觉得奇怪。

他们将小洛渊带到回城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小洛渊不把自己洗干净，根本没人能发现他是白子，这小娃娃以前也确实没出现过在星渡城，他原来居住的城池黎星渡城太远了。

况且就算有人知道有这么个白子在，又怎么能知道裴暻煜正好路过那座死城，正好要下马车走走，正好发现逃过屠城的小洛渊？

江晚黎至今没弄明白那首童谣的来处和目的。

“别这么忧虑。”彭瑞宇是个乐观派，笑着安慰两人“不管这首童谣到底从哪来，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努力保护好少主不就行了。”

“说得好，年轻人有前途。”

彭瑞宇回头，发现是靳天梵站在门口，他在夸了自己，当即脸红起来，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小洛渊是拉着靳天梵衣角进的大堂，他们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小洛渊不喜欢见太多人，一看到人他就想躲，于是靳天梵便带着他躲在暗处，等大堂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带着人出现。

小洛渊快步跑到裴暻煜身边，伸手抱住了他的小腿，仰头跟他对视。

裴暻煜下意识对他露出笑容：“不是跟着靳爷爷在后院玩吗？怎么跑过来了？”

小洛渊还是抱着他的腿不说话。

裴暻煜将他抱起来放到桌子上，让他坐在桌子上，顺手让彭瑞宇造一只木偶出来，他拿着那只木偶逗着小洛渊。

“跑过来当然是要找你啊！还能为什么？”靳天梵大手一挥，在主位的另一边坐下“小娃娃都不喜欢跟老夫这样的老头玩，老夫心里也苦啊！苦不堪言。”

裴暻煜有些无奈：“师尊说笑了。”

“我可没有说笑。”靳天梵气呼呼地哼笑一声“你不在的时候我们相处得多好，你一出现孩子就变呆了，我严重怀疑你是个刺激源，刺激孩子变傻的源。”

“……”这可就过分了。

小洛渊还在努力伸手去抢裴暻煜手上的木偶，并没有意识到他们话题中心的人物是自己。

“今天这情况怎么看？”

“某些人越俎代庖，自然是得清理一下。”裴暻煜看着试图用‘假装不在意，趁他不注意上手抢’的战术来抢木偶的小洛渊，眼神里始终带着柔和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温和“孤离开星渡城太久了，某些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要不然全部。”江晚黎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

“姑娘家不要总喊打喊杀。”靳天梵指了指她“还是要温柔些。”

江晚黎不满：“靳老，您这话就不对了，姑娘家怎么了？为什么非得温柔？”

靳天梵瞥了一眼还在逗娃的城主：“看看你带出来的好姑娘，脾气大得很。”

裴暻煜只是笑了笑，并不回话。

木偶让小洛渊给抢到了，他把木偶拿在手上，开始给木偶摆姿势，并试图让它站立起来。

彭瑞宇暗暗控制那木偶，小洛渊让站便站，让坐便坐，玩得很是开心。

裴暻煜看他玩了一会儿之后道：“还有三天，不急，这三天里还会有人出手，到时候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今日之事只是一个提醒，那些大臣们识相的应该都得明白，他才是星渡城的主人，不要试图挑战他的威信，至于那些不识相的，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小渊。”裴暻煜点了一下小洛渊的额头“哥哥带你试衣服怎么样？”

“试衣裳？”小洛渊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试衣裳。

“三天后是哥哥的继任大典，也是让所有人认识你这位少主的时候。”裴暻煜轻声解释“所以小渊得穿好看些。”

小洛渊大概没弄明白继任大典是个什么东西，但看裴暻煜的表情似乎很严肃，所以他也严肃地点了点头。

裴暻煜抬起头：“衣裳都准备好了？”

江晚黎点点头。

彭瑞宇拱手：“属下先去给城主清理掉一些不听话的。”

裴暻煜摆了摆手，目光仍然停留在小洛渊身上：“走，我们去看看。”

裴暻煜没兴趣看自己的衣服，他就想打扮某个小娃娃。

江晚黎准备的都是些看起来就十分华贵的锦袍，锦袍上绣着许多暗纹，同时还有许多宝石镶嵌其间。

江晚黎准备了五套，摆在两人面前任他们挑。

裴暻煜抱着小洛渊，饶着那几套衣裳走了一圈，问他喜欢哪一套。

“依老夫看，那件红袍就很不错，跟小娃娃的发色相得益彰。”红衣白发很是相配，靳天梵提议。

“怎么样？”裴暻煜看了眼红锦袍，又看向小洛渊，很快就判断出他的想法“看来不喜欢。”

靳天梵不满自己的提议被推翻：“小娃娃都没说话，你怎么知道他不喜？”

裴暻煜脸上表情不变：“我就是知道。”

他伸手捏了捏小洛渊的脸：“哥哥说得对不对？”

小洛渊点了点头。

靳天梵捋着自己的胡子：“不然都试试看，看哪套好看穿哪套。”

难得有一个小娃娃可以玩玩，他自己没有孩子，以前跟裴暻煜相处的时间不多，而且裴暻煜也没这小娃娃那么可爱有趣。

裴暻煜笑问：“小渊想试一试吗？”

小洛渊歪着脑袋在思考。

江晚黎也提议：“少主生得好看，每一套都适合，不妨试试看哪套更出色。”

裴暻煜微笑：“想试吗？”

小洛渊点了点头。

江晚黎立即道：“我带少主更衣吧。”

“不用。”裴暻煜帮他拒绝“我来就行。”

于是在一刻钟后，他们便见到小洛渊蹦蹦跳跳穿着新衣服跑到靳天梵等面前，笑盈盈地等待夸奖。

江晚黎十分捧场，鼓着掌说好看。

小洛渊被夸得开心了，又匆匆跑进去换另一套。

靳天梵脸上带着笑意：“你们在哪捡来这么有趣的小孩，告诉我，我也去捡一个。”

“我们少主绝无仅有。”江晚黎脸上带着笑意“靳老您还是别想了。”

“我来啦。”小洛渊抱着木偶跑出来，在两人面前转圈“好看吗？”

靳天梵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跟江晚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