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下了整整两天,整个世界都浸泡在湿漉漉的氛围中,空气中带着黏腻,阴冷沉闷,让人越加厌烦。半夜,雨又大了,轰然的雨声中夹杂着狂躁的风声,仿佛天地都要为之倾塌。
突然,幸福养老院门口接连不断地响起门铃声,这刺耳的声音在雨中更显突兀。
“来啦,大半夜的,谁啊?”
老刘撑着伞打着手电筒从远处走来,他在睡梦中被吵醒,此时走到门口,眯缝着眼从养老院的大铁栅门往外看,手电筒微弱的光亮被黑夜吞噬,老刘没看到任何人。
他嘴里咒骂一声,转头就要往回走,手电筒光扫过地上一坨黑乎乎的物体。
老刘定住了,仔细辨认着地上的物体,似乎,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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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醒过来的时候,满眼都是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被单,整个房间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她的脑子乱哄哄的,闭上眼努力回想,只有爆炸的火光反复冲击着记忆。她索性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右手传来一阵疼痛,她才注意到右手掌包着的绷带。
“你醒啦?”
有人推门进来,从衣着上很好辨认,是个护士。她扎着马尾,推着医用小推车,圆圆的脸上笑意盈盈。护士看到林夜已经坐起,赶紧把手上的推车一放,就来看林夜的伤。
“我刚包好的,又流血了。”护士责备地看着她,虽然语气严厉,但是眼神温柔。
林夜没吭声,护士拿过绷带药品,重新帮她包扎。
“我叫小敏,是这里的护士,你叫什么呀?”小敏活泼热情,打开了话匣子。
林夜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小敏瞪大了眼睛,但一瞬间又恍然大悟,说道:“沈医生说你可能有点脑震荡,刚醒过来会比较迷糊。”
林夜低着头没有接话。她看着小敏包扎伤口,心想:这包扎方式真是老旧又粗糙,要评分的话只能算是合格,要是我来包的话,会精致得多。
然后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一跳,她怎么会知道怎样包扎更好,难道自己曾经是个医生或者护士?
小敏帮林夜包扎好伤口,又从推车上拿过一套衣服放在她床头。
“这是你的衣服,已经洗好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就按床头的铃,别再把伤口弄出血了哦。”小敏说完,推着推车出去了。
林夜看向床头的衣服,那一叠衣服上还放着一条项链,她拿在手上细细地看,这项链看起来并不贵重,链子是普通的银质,可能戴的时间有些久,颜色发黑,链子的吊坠似乎是合金,形状是螺旋形,像是DNA的双螺旋结构。
林夜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结构,似乎这些信息原本就根植于她的脑海中,不需要任何的思考就会自动冒出。所以,她对这个结构很熟悉,她得出结论。这跟她的身份有关吗?还是说,这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常识?
她的脑子依然混沌,她靠在床头,闭着眼,手上摩挲着吊坠,不知不觉睡着了。
下午,林夜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站在床前,她打了个激灵醒过来。床前的男人个子不高,胖胖的,正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意识到林夜已经醒过来,那个男人收起目光,露出笑容,一脸和气的样子,跟刚才判若两人。
“你醒了啊?有没有不舒服?”
林夜摇了摇头。
“我听小敏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夜点头。
“我是这里的院长,叫做邹正。你既然想不起来,就先在这里休养吧,现在院里人手不足,你要是愿意,可以帮忙干些活,给你算工资。”
邹正的话正中林夜的心思,她现在身无分文,对自己一无所知,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本就想先求着小敏留在这儿,现在院长都这么说了,她当然求之不得。
林夜应下来,邹正关心了几句就走了。
见邹正走了,林夜拿起手上的项链细细端详,要是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邹正盯着的并不是她,而是这条项链,它有什么特别的吗?邹正此时主动让她留下来,是在盘算着什么?
林夜身体虚弱,就这么思考着,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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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在病房里躺了好几天,小敏每天都来换药,这个女孩儿性格活泼,她嫌林夜性子闷,总想着逗林夜多说话,每天叽叽喳喳什么都说,林夜就从这些唠叨里知道了很多事情。
她本以为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医院,现在才知道这是一间养老院。
这间幸福养老院地处郊外,周围只有零星几户人家,隔得也比较远。养老院距离福祥镇车程不到一小时,院里的老人都是孤老,没有子女亲戚。
据小敏说,幸福养老院是由一个大人物建立的,所有开支都是由这个背后的老板支付,入院的老人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所以需要审核资格。这个资格当然是由邹院长初审,然后交给上面的人复审,至于这位背后的大人物,小敏也说不清楚。
林夜还从小敏那里了解到,那个雨夜自己突然出现在幸福养老院门口,满身脏污,身份无从查证。
此时,林夜脑子比之前清醒了一些,但回想种种,却仍只记得爆炸声后火光冲天。这地方远离小镇,如果是她自己来到门口然后晕倒,那么爆炸的地方应该不远。
幸福养老院并不是与世隔绝,每天都有工作人员从镇上来来往往,爆炸这种大事件,为什么从没听小敏提起?那是不是表示,爆炸离这里有些距离,那些消息还没有传过来,那自己是怎么会晕倒在这里的?
林夜越想越觉得有太多谜团,可她现在完全没有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再考虑其他的了。
小敏热心,知道林夜会留在幸福养老院工作,趁她身体好些了,就拉着她到处转悠。为了方便她跟别人交流,小敏还想给林夜取名字。
“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那我们要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喂,嘿,那个。这样多不好,要不,我帮你取名吧,我昨天晚上想了好几个名字,你看看。”
小敏说着,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有着好几个名字,什么雨天,小雨,小美之类站在大街上一喊,立刻就能有十几个人回应的名字。
林夜只瞟了一眼,就扔开了,小敏可不乐意,说道:“那你说,我们要叫你什么?”
小敏这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让林夜不堪其扰,只能随口胡诌道:“既然是从养老院门口捡的,就叫我‘捡来的’不就得了。”
小敏立刻反对:“这多难听啊,我要去问问邹院长,让他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
林夜想到邹正那一闪而过的诡异眼神,实在不愿意跟他多接触,只能说道:“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反正你叫了,我能应不就行了。”
小敏托了托下巴,想了想,说道:“那既然这样,我就叫你小简吧,简单的简。”
“嗯,捡来的捡。”
对于这个名字,小敏纠正了好几次,但是林夜每次都会强调是捡来的捡,小敏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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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在养老院做一些协助工作,帮老人打饭倒水,帮清洁大姐扫扫院子,帮厨房收拾桌子,遇到什么就做什么,都是些临时工作,也没人管她,倒也不累。
这天,阳光和煦,很多老人都在院子里晒太阳,林夜一只手拿着杨大爷的药和杯子,一只手提着热水壶下楼。
电梯门开,她急急往外冲,在走出电梯的时候感受到右脚一股阻力,往下一瞄,鞋跟刚刚好卡在电梯门的缝隙里。
林夜平日里都是穿平底鞋,今天为了晚上的表演,穿着小敏硬塞给她的细跟小短靴,她此时手上腾不开,鞋是没法脱下来的,只能脚上使力往外拔,这鞋跟虽不高,粗细却正和门缝,就像是焊在了缝里,牢不可分。她又急又慌,涨红了脸,电梯门滴滴滴预警着,就要关上了。
林夜满脑子都在想,这门不会强制关闭吧,有没有保护措施,我不会破相吧。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挡住了电梯门,那门触碰到障碍物自动打开。
林夜抬头,心中漏跳一拍。这位好心人身材高挑,脸上戴着一副黑丝边框眼镜,轮廓分明,儒雅中透着冷冽,温润里带着沉毅。
好帅啊!
林夜顾头不顾尾,重心不稳朝前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