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漫行 第40章 第四十章

然诩已经很疲惫了，但依旧没有半分睡意。

秋月瑟瑟，苍白的月光自窗边缝隙倾泄进来，这让然诩不由得想起先贤与阿银在夙域共处的日日夜夜，画面是如此美丽，却给心头带来阵阵刺痛。

于是然诩和衣起身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推开窗，静静地看着沉寂的夜晚，开始仔细梳理他一直十分抗拒的新记忆。

已经打算彻底将这些记忆与自身划分干净了，就当做是想别人的事情吧。

先是阿湘，从前的她是一直守在先贤身边的神官，还记得从溯回石中看到的画面，她走出神殿，冒着大雪在寒风之中寻找先贤的下落，那是什么在时候呢？

是在大战过后还是在先贤为追求真相而拜托银螭带他下山之后呢？

先贤与阿银到柰城时二人在白色空间之中遇到了神秘人，那时先贤偷偷藏起了一片飘散而下的绛紫色碎片时为什么会有一种已经看明真相的意思呢？

毕竟然诩一直以来都是以一个看客的样子站在一旁看着事情发生，对于他们各自都在想的东西一概不知。

经历了蔷薇夫人事件之后，绛紫色碎片就化为了绛河玉料，而这一次柒萋与黑涟被困骨笼之后，绛河玉料也随之失去了颜色，其中有无关联？

而距离绛河玉料变成破石头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为什么连半点消息也没有被传出来？

越想，然诩越觉得头皮发麻，就越发后悔刚刚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犹豫。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半梦半醒之间，然诩听到院子里好像很吵闹，他慢慢睁开双眼，刺目的天光让他又把眼睛闭了起来，最后眨了好几次，才勉强将眼睛彻底睁开。

昨日竟靠在小茶桌上就睡着了，动一动浑身都是酸痛的。

发了一会儿呆，耳朵里的声音也逐渐清晰来了，然诩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倚在窗户边上，伸出半个脑袋去看。

柳银笙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喝着早茶了，应该是发觉然诩这边有细微的动静，他抬起头，扬了扬下巴指向那头的姑娘和黑涟。

然诩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过去。

“你来干什么，主人已经不要你了，还死皮赖脸地跟过来。”黑涟扬着个下巴嘲道。

“好啊，黑涟你居然偷偷跟着然诩哥哥出来了，我说银笙哥哥也就算了，毕竟他们一直在一起。”

姑娘插着腰，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的，看样子应该是着急赶路，之前他第一天来漾药坊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啊，然诩不禁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哼，主人真是英明啊，一开始就没带你这个叽叽哇哇的笨蛋树妖出来真是太好了，要是路上也一直这样说个不停，那该会有多烦人啊。”

黑涟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嘴上却是毫不留情。

“啊啊啊啊，谁是笨蛋啊，你个破小孩，净会乱说。”

眼看着姑娘就要发飙，黑涟现在这种情况应该也顶不住，然诩赶紧轻轻地咳了一声，姑娘和黑涟同时转了过来。

“哥哥！”

“主人！”

两人同时叫道。

姑娘看见然诩，那双大眼睛里面立马蓄满了泪水，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

黑涟马上就看不下去了，过去一把把他推离然诩眼前，之后又像是要护住然诩一样站在窗前摆开手，可就他现在的身高，还没有窗台高，什么也挡不住。

然诩扶额，黑涟真是自找苦吃，都帮他转移姑娘的视线了，他还要过去舞。

姑娘生气地走过来，眼里的泪水也不见了，一把将黑涟拎开往旁边一扔。

“啊，你这个粗鲁的大笨蛋！”

黑涟不服气，站起来一头撞过去，就在黑涟快要撞上来的时候，姑娘嘴角扬起一丝丝坏笑，最后就地化成一棵炎果树，黑涟躲避不及，撞得眼冒金星，往后飞出好几步的距离。

见状，姑娘又化出人形抱着肚子笑个不停，然诩忍不住跟着笑了笑，但看到黑涟惨兮兮的抱着头哭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

于是然诩从窗户翻出来，摸了摸姑娘的头，让他别笑了，去找柳银笙吃饭，再过去拉起哭得伤心的黑涟哄了两句，于是两人都乖乖坐好了。

然诩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顺手接过柳银笙倒的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喝完之后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洗漱。

好了，姑娘这来的时机倒是挺好的，现在该开始问话了，从哪里开始呢？

正想着，柳银笙就开始说话了，

“姑娘，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柳银笙喝着茶随意一说。

姑娘嘴里塞的满满的东西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我一直十分疑惑，你是如何与刀灵相识的？”

姑娘顿了顿，嚼东西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柳银笙适时倒了杯茶在他面前，他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

然诩疑惑看向柳银笙，他是如何得知刀灵认识姑娘的呢？

柳银笙下一句话解决了他的疑惑。

“抱歉，那日我也在，无意之中听到一些。”

原来那天柳银笙跟过来了啊，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隔壁那个小木屋喝着茶吧，那为什么不点灯也一直不出来……

姑娘嚼完嘴里的东西，端起温度已经合适了的茶水一口喝下去，擦了擦嘴，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还有一丝不易发觉的惆怅。

“我本是生活在夙域山脚下一个小族部里的一棵炎果树，后来遭到了砍伐，于是我将树魂藏在一粒种子当中，以便之后有机会到其他的地方生长，之后种子被村子里一个有点傻气的小男孩捡到了，他本想把我做成饰品赠予他的伙伴，但后来还是决定留下我，打算和他的伙伴共同把我种起来。”

还是第一次看到姑娘这么认真。

“可还没等到种下我，他的伙伴便被高人带走了，而我则是被作为了临别礼物，却不慎被遗落，最后又被小男孩捡回种在了夙域山脚下，之后我就一直随他住在那里，直到他死去，我便随路过的刀灵离开去了蓬莱。”

“那晚，你与刀灵所说的关于魂匕上有熟悉的味道，是怎么一回事。”然诩那天没有多问，当时的他对于这些事情没有很大兴趣。

“是和当初种下我的那个小男孩完美契合的味道。”姑娘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虽然……”姑娘迟疑了一下，“虽然这是我起初靠近你们的理由，但后来确实是因为很渴望和你们一同生活，才会来寻找你们。”

姑娘紧紧捏着茶杯，低头看着水面的倒影。

“嗯，我们现在知道了。”

一双温暖的手摸上他的头，他抬头看过去，然诩淡金色的眸子里是足以让冰雪融化的温暖笑意。

“哥哥，你的眼睛……怎么变色了。”

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见到然诩很长时间了，他才发现然诩的变化，因为太自然了，就像那里本来就应该是淡金色的一样，。

“……”然诩沉默了，把手缩了回来，姑娘是第一个这么直接问这个问题的人。

“他为了救人灵力消耗太多了，不得不吸收其他力量，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柳银笙代替然诩做出了回答。

然诩向柳银笙投过感谢的眼神，原来柳银笙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啊，说起来，自己刚苏醒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论发生什么，你就是你。”

原来这样的话语并不仅仅是用来安慰人的，而是他的真实想法吗？

然诩不禁有些庆幸起来，但要是先贤回来的话，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舍弃掉吧，可是自己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然诩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很羡慕先贤和阿银之间的关系吗？可阿银和先贤之间到底又算是什么关系呢？然诩的眼神又变得落寞起来了。

正在几人准备好收拾桌子的时候，黑涟突然惊呼了一声，指着姑娘随身带的大包裹，里面有东西在动！

“啊，差点忘了……”

姑娘胡乱地擦了擦嘴，去把包裹打开，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全出来了，这个包裹确实很大，但看上去也不像能装下这么多东西的样子。

只见他东翻西找，终于抱出来了一个白色的大毛团，它甩了甩两只大耳朵，露出两只棕色的大眼睛——这不是院子里那只小呆兔嘛！

“怎么把它带过来了？”然诩哭笑不得。

“是这样的，阿杜哥哥跟着阿湘姐姐去四处游玩了，要是不把小呆抱过来，它说不定会被饿死。”

姑娘挠挠头笑着说，之后他顺手顺了顺小呆兔的毛，可小呆兔却不愿意待在他怀里了，挣扎一番跳到桌子上，上蹿下跳，打碎好几个茶盏，最后猛地窜到柳银笙怀里。

先是然诩没忍住扑哧一笑，接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柳银笙有点愣住了，但还是立马抱住小呆兔，小呆兔于是闭上眼睛，安分下来。

“小呆好像很喜欢银笙哥哥啊。”姑娘看着安静的小呆兔说道。

“好像从前就很喜欢了，但最多就是在银笙附近伸腿睡着，没有像这次这样反应剧烈。”然诩思考道。

“姑娘很喜欢小呆吗？”柳银笙僵硬地抱着兔子问道。

“对呀，因为小呆很可爱呀。”而且真的超级笨，照顾它很有成就感，后半句话姑娘没说出口。

此时，柳银笙感觉自己抱着小呆的地方有些发烫，但他没怎么在意，以为就是小兔子的体温，但渐渐地就发现不对劲了，越来越烫了。

于是柳银笙把小兔子稍微挪开了一点，惊讶地发现有条浅浅的灵丝从小兔子身上连接到了他身上，而那个位置正是他放置魂匕的地方。

“味道，是那种味道，好浓！”姑娘突然兴奋地指着柳银笙的方向大叫。

柳银笙抬起头，偏了偏自己手肘的位置，示意几人看，那条灵丝十分不稳定，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消散了一般。

这是……然诩看着这条灵丝有些发愣，这个东西，他好像见过不止一次。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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