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声势浩荡的活动,除却暄天的锣鼓声之外竟是半点人声都没有,看得先贤一阵心惊。他和刀灵相视一眼,刀灵读出他眼中的意思,本是不愿多管闲事,但最终他对先贤的妥协打败了对人类始终抱有的敌意。
刀灵一把抱起先贤,怕他受寒,将他紧紧包裹在怀里,追上队伍。夜风猎猎,带着丝丝冷意,月色晦暗,但先贤身上淡淡的冰雪与阳光的纯粹之息交织着充斥在他鼻尖,令人清醒着沉醉。为了他,做什么都是情愿的。
之后他们便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队伍行进了好几个时辰,中途没有任何的停歇,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他们终于停在了一个洞口前,目的地不出意外是绛河上游,先贤和刀灵藏在不远处的密林里,他们从夙域来柰城时也曾从这里路过。
春日,瀑布水量不大,淅淅沥沥地落入下方的深潭,之后便穿过乱石蜿蜒着向城中而去了。洞口就在深潭的不远处,只见那群红衣人围坐成一个大圈,中央摆放着九个镶着银边的黑色箱子。一个须发全白,着深红色衣服的老人起身走上前去,嘴里念着不知名的咒语,忽然两眼一番扑地不起,周围的人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紧接着,老人直挺挺地站起,咧开了嘴,围着黑色箱子跳起了奇异的舞,似是在模仿蛇类一般。刀灵看着那个动作,眼神变得愈加冰冷,甚至多了几分冷血,可先贤对刀灵的表现一无所知,因为他现在正专注于眼前的红衣群众。
先贤不敢轻举妄动,老人围着箱子跳了九圈之后,箱子自动打开了,无数条黑色的小蛇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朝四面八方窜去,狠狠的咬住周围的人。被咬住的人好像失去了痛觉,面上没有任何的惊恐,有的只是一脸的满足,可先贤分明看到他们的生命流逝了大半。
人群开始欢呼起来,向着洞内一拥而去,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先贤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的动作。究竟是何方邪祟,竟然还敢趁一日紫气正盛之时做出此等恶事。
人群向洞口涌去的时候,先贤和刀灵以最快的速度跟了过去,刚刚深红衣服的老人被几百人践踏而过,但脸上见不得半点痛苦之色,先贤经过时低头探查他的情况,然并无生命之危。
就在此时,老人转头看向先贤,愣怔着开口:“你来了。”似是有人透过他的嘴向先贤说话一般。还不等先贤问明情况,老人已经昏了过去,于是先贤便将他拖到一旁,为其设上结界,对外防止他被野兽叼走,对内防止他逃走。
正当先贤准备进入洞内之时,走在前面的刀灵忽然停下脚步,先贤反应不及,蓦地撞上他的后背。
刀灵低沉出声:“先贤大人,我察觉到此处有些许异常的气息,可能与你躯体相冲,你暂且在此处等待,我前去探查便好。而且看着他们这阵仗,这种仪式的存在应当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行,若是与我相冲,同你也不会稍减几分,我们还是不要分头行动了,还是快些跟上吧。”先贤拒绝了他。刀灵顿了顿,紧攥着的拳头松了松,继续往前走。
穿过昏暗的甬道,洞宽阔起来了,那是一个巨型的溶洞,石笋林立,水滴沿着顶部的钟乳石砸向地面,发出钝钝声响,暗河沿着洞周围流淌。中央是一个大平台,几百人对着一个堪堪一米多的雕像虔诚地跪拜。雕像面前是三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们被五花大绑,满脸的恐惧,吓得连泪水都流不出来了。
那雕像周身散发着诡异的黑色光晕,定睛一看,先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个雕像分明就是一条螭,而且与阿银长得一模一样!先贤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旁的刀灵,只见刀灵面色不善,满身的怒气,却还是尽量压制住了。
二人用了蔽身符,悄然绕至那尊雕像附近,雕像的光芒越来越甚,红衣人眼神逐渐迷离,接着开始变得呆滞,而后一条巨大的黑蛇虚影自雕像上腾空而起,周遭忽地明亮起来,地面上出现盈透的紫色脉络。
人群躁动起来了,他们眼中闪出不正常的红光,开始相互斗殴。三名女子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虚影低下头张大嘴巴,亮出獠牙,正准备将面前的女子一口吞下。
先贤动了,扔出两道诀,一为抚顺诀,二为禁锢诀。黑影想要闪躲,却是怎么都躲不掉,被禁锢诀困住,只能在其中疯狂嘶吼。在抚顺诀的作用下,红衣人均陷入了昏迷之中,同时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走即将被害的三名女子。之后便是处理那尊雕像了,正是它散发着的恶念影响了人们的心神。
“刀灵,借你身躯一用,”先贤拿走刀灵腰间的魂匕,“你说得对,它的确是不该留。”先贤冷道。
刀灵颤了颤,咬牙道:“确实是留不得。”先贤在刀灵看不到的地方扬了扬唇角,作势要毁了那尊雕像。刀灵又叫住先贤:“除去他身上的恶念就行了,毕竟和你相识一场。”
“此等邪祟,应当要清得一干二净,才能够消弭罪孽。”先贤边说边划破掌心,一道淡金色的血液飞溅而出,刀灵低下头,不愿再看,情绪低落得快要溢出来了。下一秒,只见光芒大作,但并未听到任何东西的破裂声。
先贤叹息了一声,走到刀灵面前,踮起脚,双手抚上他的脸,仰起脑袋,与刀灵额头相抵,轻声说着:“阿银,你真是长大了,都学会骗人了。”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他十分震惊,自己明明隐藏的那么好。
“味道,我能嗅出灵魂的味道,”先贤放开刀灵,“你欠我一个解释。”
“我……”阿银正准备开口。
“回去再跟我说吧。”那黑影着实是吵闹,先贤又给它下了一个清音诀。
“阿银,我需要留在这里压制邪祟,你能帮我把洞外的人带进来吗?”
“好。”
阿银刚走出溶洞,先贤便卸下了力,露出满面的倦态。这一路上,好几次自己都差点忍不住要问出口,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有了契机。此时先贤的脑海里突然闯进来一道声音,“你终于来了。”和刚刚老人对他说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莫要再装神弄鬼。”先贤冷道。
“你来找我吧,快来找我吧,但我无处不在。”声音带着笑渐渐远去。
此时阿银正好将深红衣衫的老者带到了先贤面前,见他神色有异,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先将他唤醒吧。”先贤向老人额头轻轻一点,老人悠悠转醒,他环顾四周之后见先贤与阿银二人,再看向被禁锢住的黑影,愣了愣,而后涕泪肆流,跪地拜谢。先贤将老人扶起,询问老人具体情况,老人婆娑着双眼一一叙述。一旁的阿银找了个角落抱着腿默默坐着。
约莫**年前,柰城来了一神蛇,通体银铠,头圆身正。众皆道其祥瑞,纷纷向其献予家中珍物,以求他能够保佑自家事事大吉,但都被他以“不取民分毫利。”一一回绝了。城中有心思不正之人,见神蛇如此,便打起了歪念。先是联合邪祟将神蛇囚禁,而后欺瞒城民,言,神蛇要求为己修建地宫,方能保佑民众,于是汇集捐款,寻得此洞进行地宫建设。实则勾结邪祟,为己寻矿,以牟私利,最终惨遭反噬。
邪祟在城中兴风作浪,接连带走数条人命,扰得城中人心惶惶,更是乘机控制了此地穴,要求每月晦以城主为首带三百青壮年护三名女子至此洞进行献祭。城中有人自告奋勇,为的是铲除邪祟,但每每一入山林便意识全无,第二日走到城门口才恍然回神。不消半年,去过的人便会暴毙家中,而那些女娃,早已丧生其中,尸骨全无,仅我一人尚能苟延残喘,然仍有前赴后继者。
柰城城主满含泪水,叹息一声:“如今神蛇下落不明,我等始终未曾放弃找寻。”
阿银掀起眼帘,看了看城主,城主感受到他目光灼灼,带有审视与怀疑,顿时有几分心虚,眼神闪烁。先贤与阿银相视一眼,暗示其莫要轻举妄动。
“现下邪祟被擒,已然告慰英灵,我再在柰城观察几日,若无意外就离开了,这几日暂且帮我保密,今日回去,若他们有所疑虑就说是邪祟自己反噬了。”
“这……是,仙家尽管放心。不知仙人名讳,能否相告。”
“我不是仙,无名无姓,便为引渡使罢。他们一刻之后便会转醒,我们暂时先行一步了。”先贤顺手收走邪祟,便往外走去。经过城主面前时,刀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城主情绪此时已经调整好了,恭敬回视,无任何异样。
待二人彻底走出溶洞,洞内的城主露出阴险的笑容:到底是年少,管他是什么引渡使,终究还是会被轻易哄骗,只是可惜了那上好的替身之物。还好容器还在,他看向那尊雕像,忍不住笑出了声。
本来昨天能发的,突然有点事情,明天继续,冲冲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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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