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凉风吹到脸上,陈榆初才回过神。
“谁都不敢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陈榆初转过身去。
江颂也转到她面前,“可是我觉得,有爱就可以抵挡万难。”
“你觉得呢?”
他问题抛到陈榆初身上。
因为父母那段失败的婚姻,陈榆初已经不相信世界上有永恒的爱。即使有,她也不觉得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她没答,江颂就耐心的等她回答。
路过的人熙熙攘攘,他们俩就立在原地,各怀心事。
半晌,陈榆初轻声说:“江颂,我从来都不是幸运的。”
亲戚重男轻女,父亲出轨,母亲自杀。
习惯有苦自咽后,还指望有一个人出现替她分担吗?
她没有期待过。
也不重要了。
*
第二天早上,参加比赛的同学在酒店大厅集合。
陈榆初看到江颂后,她下意识想去躲他。
昨晚聊天收尾时俩人并不愉快,她怕江颂的态度也会发生变化。
江颂走近时,陈榆初正想去旁边站着,江颂拉住她的胳膊,“去哪?”
“我去...”陈榆初没想好怎么回答。
江颂把陈榆初拉到自己身边,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别乱跑,马上要上车了。”
“哦。”
上了大巴,司机就开向他们今天下午要比赛的地方,是一所开放性大学。
在车上,陈榆初靠窗坐,江颂就坐在她旁边。
陈榆初一直看着窗外,都没有看过江颂一眼。
江颂看出来她在有意的闪躲。
到底在躲什么。
“你吃早饭没?”江颂率先打破沉默。
“吃了。”陈榆初头也没回的说。
呵。
“你吃个屁。”
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江颂都没看到陈榆初人影。问了邹雨珂才知道,陈榆初说她肚子疼不吃。
上车前见陈榆初脸色红润,精气神挺足,也不像生病的人。
陈榆初心虚的没说话,江颂从书包里拿出一杯粥和两个包子,“给你拿的,就这俩能带走,其他都是面和饭什么的,吃点吧。”
陈榆初愣了一下,“你...”
“真肚子疼啊?”江颂问。
陈榆初脸红的接过黑米粥,“包子下车吃,车上吃有味。”
“不疼你咋不下来?”江颂追问。
“关你什么事。”陈榆初撂下一句话。
江颂笑笑没打扰她喝粥。
到了学校,老师先带他们熟悉了一下考场,然后就给他们安排了一套奥数题练练手。
江颂见陈榆初也写完了,他说:“喂陈榆初,你在躲我什么?”
“啊?”陈榆初没想过他会这么直白,下意识说,“我没躲你。”
“你还没躲?”江颂音量提高了些。
张婕走过来,敲了下江颂的头,“在课上说,到这来也说。”
“去陈榆初,坐谢淮年旁边那个位置上。”
江颂:“……”
江颂:“我坐过去呗。”
张婕:“你别折腾了,陈榆初坐在走廊道刚好过去。”
“……”
然后张婕看了眼陈榆初的卷子,“写完了吗?好好检查一下等会儿我帮你们算下分。”
“好。”
陈榆初没再看江颂那边。
于是,江颂窝着火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奥数题,越看心里越麻。
陈榆初还坐在谢淮年旁边,他更气了。
时间到了之后,张婕帮他们仨改了下卷子,谢淮年就逮准时机问陈榆初题。
“榆初,这道题你怎么写的?”
因为张婕没发话,陈榆初也没坐回去。她转头看了眼题目,“这道就是…”
江颂到他俩位置旁边打断,“这道题递推关系,然后通过累加法求出a100,这是一个等差数列求和,你要算求和公式。”
江颂说完之后还意有所指,“这么简单你不会?”
“……”
刚才谢淮年怕陈榆初走,赶紧抓了一道题就问了,也没看那道题的难易程度。
江颂说完之后把目光移到陈榆初身上,“你还坐这?”
陈榆初叹了口气,拿起卷子跟着江颂坐到了那边。
“你到底在躲我什么?”
江颂声音比刚才还沉,“我们不都说要打直球吗?”
陈榆初垂着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那好,那我问你问题,是的话你点头,不是你摇头。”
“你是怕我生气?”江颂问。
陈榆初点了点头,又摇头。
江颂笑道,“是不是啊?”
“一点点吧。”陈榆初嘟囔。
“好,那你是不想看到我?”
陈榆初摇头。
江颂也松了口气。
江颂也没再问下去,“知道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就行了。”
“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慢慢来。”
江颂丢下一句话就去找张婕分析卷子了,陈榆初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
下午,比赛正式开始。陈榆初拿到卷子先大致看了眼,题目她都看得懂。
比赛时间两个半小时,张婕焦虑的在考场外踱步。
一个女老师笑着说:“瞧你急的,那群孩子进考场前都比你稳定。”
张婕拿出茶杯喝了口水,“他们心里急,我在表面急。”
“你们班那个陈榆初,是第一次来吧?我看她高一数学也挺好的,怎么去年没见她来啊?”
张婕叹了口气,“那孩子性格比较寡淡,也有点不自信。”
“其实来比赛就是想锻炼一下他们,拿不拿奖无所谓。陈榆初估计就是奔着拿奖来的,如果失意了,她觉得还不如不来。”
......
整张卷子前大半部分,陈榆初做的很顺利。做到最后一题时,她记得她写过这个题型,当时江颂还给她讲过。
现在箭在弦上,她猛一下忘记怎么写了。
她攥紧了拳,盯着题目,无数个公式在脑子中浮现又崩塌。
不能紧张和失了阵脚,这是比赛的大忌。
陈榆初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草稿纸上一遍遍计算。
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陈榆初和江颂同时交了卷。
出考场后,张婕迎上来。她没问考得怎么样,只是拍拍陈榆初的背说了一句辛苦了。
江颂见陈榆初脸色不好,他问张婕,“老师,现在能出去吗?”
“你要去哪啊?”
江颂拉着陈榆初的袖子,笑道,“我们渴了,要去买水。”
江颂带陈榆初走到了那所大学的散步通道,陈榆初说:“你不是去买水?”
“骗张姐的,不然咋溜出来。”
陈榆初想问江颂,最后一题他的结果是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止住了,万一和自己的答案不一样,她会觉得这趟白来了。
江颂揉了揉陈榆初的脑袋,“考过就过,明白吗?”
“不要想结果如何,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就算你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你也勇敢的走进考场了不是么?”
“是。”陈榆初低着头说。
“对了嘛,”江颂眼中的笑意更浓,“咱初初是一点就通的孩子。”
“再说了,无论结果怎么样,你都是最棒的。就算失利,我们也不会因此对你产生不好的意见,你比许多人都要有那个勇气。”
陈榆初抬眼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挎着张小脸,不就是因为这个。”江颂用陈述的语气说。
“别想这么多了,明天带你出来玩,嗯?”
“去哪玩?”
“你想去哪我陪你去哪。”
*
周六中午,江颂带陈榆初去了一家网红餐厅。
“先吃饭吧,下午再去转转,你早饭又没吃。”
“哦。”陈榆初坐在江颂旁边,百无聊赖的玩酒店的杯子。
“儿子你爹来了。”韩奕然突然从后背抱住江颂,给陈榆初吓了一激灵。
这顿饭还有别人?
“你妈的松手。”江颂把韩奕然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拽掉。
韩奕然也同时看到了陈榆初,“你好,你就是江颂女朋友吧?”
“?”
“?”
陈榆初:一上来就问这个?
蒋安佑也走过来,“江颂女朋友在哪啊?”
“这儿。”
陈榆初看了眼江颂,“我不是。”
“哦,那就快是了。”韩奕然笑笑,在江颂对面坐下。
“江颂没带女生出来吃过饭,你还是第一个。”
江颂看着陈榆初的脸越来越红,他出声说:“行了,你俩一来就逮着人家说,人家不要面子的?”
蒋安佑调侃,“瞧把你心疼的。”
江颂把菜单甩到他俩那边,“点菜,甭废话。”
蒋安佑看了眼陈榆初,小声对韩奕然说:“诶,我以为江颂带来的姑娘是辣妹型,没想到是个软妹子。”
江颂没理他俩,他对陈榆初说:“想喝什么?”
陈榆初摇摇头。
“生气了?”
“没。”
“我也以为,我看江颂还挺在意她的,咱要不要试探一下?”韩奕然说。
“怎么试探?你不怕江颂揍人。”
“你俩在嘀咕啥?点不点菜了?”江颂没声好气的说。
“点完了,我去送菜单。”韩奕然一个起身。
“德行。”
“我给你烫餐具,”江颂把陈榆初的餐具拿过来,“怕他们店没好好消毒。”
韩奕然回来后,蒋安佑说:“甭试探了,江颂照顾那姑娘比照顾自己还细心。”
韩奕然顺着蒋安佑的目光看去,江颂正用热水一点一点的给陈榆初烫餐具。
韩奕然不知道怎么称呼陈榆初,他想起江颂叫过她的小名,于是他也学江颂那样喊,“初初啊,颂颂是跟你一个班不?”
“噗嗤。”蒋安佑没忍住笑了出来。
江颂沉着脸,“初初他妈是你叫的?”
“还有,别叫我颂颂。”
陈榆初说:“叫我陈榆初,榆木的榆,初一的初。”
韩奕然偏要在江颂的忍耐限度上作死,他仍不改口,“初初,我们江颂平时是不是很烦你?”
“他从小就这样,喜欢你才会来烦你,知道不?”
“不喜欢你才把你当空气呢。”
陈榆初没理他,她看了眼江颂,江颂脸上的表情从阴沉变成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
“晓得了没?”蒋安佑说。
江颂说:“你俩消停会儿,烦不烦?”
蒋安佑:我们替你说话,心里美着呢吧。
菜上好之后,江颂问陈榆初,“吃不吃米饭?”
“嗯。”陈榆初把碗递给他。
江颂知道陈榆初每次吃饭喜欢大米饭配菜一起吃。
江颂帮陈榆初盛好饭后,又给她夹了一点菜在碗里。
“够了,吃完再夹。”陈榆初小声说。
“好。”
韩奕然:这还是那个江颂吗,转个学怎么被调教成这样了。
蒋安佑也没再戏谑,他说:“老江,吃完饭咱去哪玩?”
江颂低头问陈榆初,“你想去哪玩?”
“……”
“老子问你。”
江颂抬头,“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苏城,肯定是问陈榆初想去哪玩啊。”
“我想去鬼屋。”
陈榆初话说出口,剩下三人都沉默了。
蒋安佑:“不是,你大老远跑苏城,就为了去鬼屋?”
“我看网上说苏城新开了一家鬼屋,我想去。”说完陈榆初看向江颂。
江颂倒没意见,反正都是陪陈榆初,“去,你想去哪都行。”
“好。”陈榆初满意了,低头开始吃饭。
韩奕然:大哥,你胆子大,但你能不能先问问我俩怕不怕。
一顿饭韩奕然和蒋安佑一直在给江颂聊着八卦,倒也热闹。吃完之后,四人打车去了商场。
到了鬼屋,他们看到几个女生哭着走出来,江颂侧头问陈榆初,“玩吗?”
“嗯。”
“行。”
江颂去把四个人的票都买了。
进鬼屋时,员工让他们带上眼罩,看不见前方的路,陈榆初顿时没了安全感,她下意识找江颂在哪。
江颂出声,“我在你后面,别怕。”
“那我前面是?”
“蒋安佑,韩奕然他打头。”
陈榆初走的很慢,她的手无助的攥成拳,“江颂,你能不能走我身边?”
江颂听陈榆初这么说,乐的扬起嘴角,他伸手摸了一下陈榆初的大致位置,然后走到她身边。
“我在你身边了,别怕。”
没想到江颂刚这么说,陈榆初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陈榆初现在神经紧绷,压根没注意到江颂的身子一顿。
蒋安佑和韩奕然还在一前一后的走,突然韩奕然说:“你们谁站我前面在啊?”
蒋安佑笑骂他,“傻了吧你,老江和陈榆初走我俩后面,你前面没人。”
“那我怎么摸到了一个人的后背……”韩奕然声音越来越小。
“卧槽见鬼了!”蒋安佑大喊。
陈榆初听到后吓了一跳,她整个人都抱着江颂的一只胳膊,躲到了他身后。
江颂说:“你别吓人啊。”
“真的。”
这时员工在对讲机里说:“可以摘下眼罩了。”
四人迫不及待的摘下,都看到韩奕然身前空无一人。
江颂和蒋安佑作势要打他,“喜欢吓人是吧,再吓人把你一个人丢一个房间。”
韩奕然笑着说:“这不是给你们加点气氛嘛。”
江颂又走回陈榆初身边,一想到刚才的事,江颂又忍不住发笑。
“你们现在要走进那个屋子,但是会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对讲机里传来幽幽的声音。
陈榆初忍不住皱起眉,“那个声音怎么变了?”
“烘托气氛。”江颂给了肯定的回答。
“去,韩奕然开门,你不是喜欢吓人么。”江颂说。
“不行,我们猜丁壳,输的人去开。”
“我猜丁壳都没赢过。”陈榆初嘀咕。
“没事,你输了我替你去开。”江颂安抚她。
蒋安佑说:“来啊,石头剪刀布……”
话音刚落,四个人比了不同的手势。
其余三个人都是剪刀,就韩奕然是布。
蒋安佑忍俊不禁,“你也太背了,快去开门吧,可能会迎面而来什么东西哦。”
蒋安佑尾音故意拖长,韩奕然哎呦一声,“滚啊。”
韩奕然敛了敛神色,认命的走到门前,手放到了门把手上,缓缓地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