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离开后,云微也没了睡意,左右无事去找管事赵忠要了一卷红纸做红包,分别给宋南宋北,还有江淮州他们就连赵忠赵诚,德桂公公他们也有一个。
坐在床上,面前红纸还剩下些,云微拿起剪刀想起李霁临走时说的,十五元宵争取赶回来。
“万一回来了呢。”云微如此想,于是干脆也做了一个红包,往里塞了一张银票,毕竟李霁给自己的红包相当厚实。
离家那日,云微将云父云母房间里的那个矮柜搬开。云微出生时,云家夫妇年岁已经不小,再加上云母早年小产过,身子一直不大好。云父弥留之际告诉云微,他早就料想到这一天,所以早早的给他存了些钱,免得父母不在后受委屈。其实这么多年云微也一直没有动过里面的钱,只是想到去京城,多的是花钱的地方。
只不过就算是知道那是父母为自己攒的的家底,打开铁匣子的时候云微还是吓了一跳。厚厚一摞银票和金叶子,少说也有几千两。只要不挥霍,足以自己安逸富足的过好下半辈子。
记忆回笼,云微抹抹眼泪,平日里阿爹阿娘极为节俭,但待自己却是极好,一点也舍不得苛待。
怡园。
德桂老太监正躺在躺椅上烤火,照顾他的小厮走进来:“公公,云公子送来的。”将红包双手奉上。
德桂老太监睁开眼瞧了一眼,想到今早李霁来见他。他终于问出在心里疑惑了许久的问题,想到李霁的回答,德桂无声地叹了口气:“放那吧。”
“是。”
今日正月初一,风停雪歇,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京城城郊有一处湖泊,唤作翠微湖。往日的翠微湖水光粼粼,万顷碧波烟色,而这个时候湖面早已结冰,正是冰嬉玩耍好时节。
云微出门前不知江淮州他们要去此处,被拉着去时看到整个被冰封住的湖面不由得惊呆住。江淮州他们也不例外,毕竟几人都是长在江南,哪里见过如此盛景。
湖泊周围已经被官兵围住,实在是今日来玩耍的人太多。天子脚下,官府生怕出什么事,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这京城知府一众的乌纱帽也算是戴到头了。
“我们也去。”田乐远跃跃欲试,也幸好周围有人拦着,不然他早就冲下去一展拳脚。
云微目光落在湖面上踩着冰鞋翩然如蝶的人,羡慕不言而喻,转而看向江淮州:“淮州去吗?”
江淮州自然也是十分意动,正欲说话,就看见不远处几辆马车过来,前后护卫气势十分嚣张:“恐怕今天玩不成了。”
“为何?”云微田乐远和杨遄异口同声。
江淮州抬抬下巴,示意三人往那处看。
果然,那为首的马车上下来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他不知同守卫的官差说了什么。当即就有人吆喝着冰湖上的百姓离开。
“怎么不能玩,大过年的图的就是高兴。”
“谁啊?好大的架子。”
“小声点,你看。”
被赶走的百姓议论纷纷,可在看到那些气势嚣张的护卫时都噤了声,那可是皇家护卫,来的人身份贵着哩。
“是宫里的公主还有世家小姐公子。”江淮州用几人堪堪能听见的声音说。
云微拢着袖子,手里抱着汤婆子,气闷道:“那怎么办?”
江淮州看到云微两颊微微鼓起,这些年他难得看到云微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轻笑道:“自然另有去处。”此话一出引得三人注目。
江淮州神秘一笑:“跟我来。”
其实江淮州说的地方离翠微湖也不远,是平日附近村民用来引水灌溉的池塘。到的时候池面已经有附近的村民带着孩子过来玩耍。
“我们动作快些,我瞧那边那些公主小姐已经让官府把周围的人赶走,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这边玩。”江淮州说完,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冰鞋。
“哎呀,云微。”田乐远踩在结实的冰面上才一拍额头,“忘了准备云微的冰鞋。”
顿时三人都心虚状,他们是只顾着把人拉出来,忘了提前准备了。
“没关系,你们先玩,我在边上踩踩冰。”云微虽也想尝试冰嬉的自在,但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大家都是江南长大,想来也不会冰嬉,你们先玩,我等着你们教我。”
杨遄第一个开口:“行,我一会教你。”说罢,踩着冰鞋伴随着尖叫手脚并用地往池塘中心扑腾去。
“小心啊!”
“哈哈哈,笑死我了”田乐远笑得前仰后合,谁料下一秒他也如此,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云微捂住眼睛,微微露出一条缝看着两人摔作一团。见他们倒在冰面上还有心情打闹也松了口气,一旁的江淮州勾勾嘴角:“我的冰鞋给云微,我去找村民借一双。。”
“不用。”云微看着不远处父母扶着自家孩子在冰面上缓缓移动,道:“淮州准备好,我扶着你。”
另一边,杨遄和田乐远爬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反倒是摔得全身哪哪都疼。待看到云微扶着江淮州已经能有模有样的滑动时,手指抖个不停:“好啊!你们,给我等着。”
“都滚开,都滚开,这里我们要了。”
就在众人正玩得开心的时候,岸上传来一道声音,是一个作仆人打扮的小厮,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公子哥前呼后拥地过来。
“快滚!”
“谁啊!你叫我们滚就滚。”底下百姓不服了,刚才玩得正兴头上被打断,如今换了一个地方还有人来打扰。
“不滚,本公子让人把这池塘给填了!”一个雪球被人踢进池塘,雪球在碰到坚硬冰面上时如天女散花般散开在整个池面。
此人一露面就有人认出他的身份:“是睿郡王府的二公子。”
“这些纨绔子弟,仗着家世嚣张跋扈,哼!”
“能怎么办,走吧,惹不起啊!”
好好的一个正月初一,大家都怀着高高兴兴的心情出来玩,结果接二连三的遇上这些事,谁也不高兴。但奈何对方身份摆在那里,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
“我们也走吧。”江淮州收回视线道。
“是张舒和崔贤。”云微却是看到这群公子哥身后跟的两人,只是这两人完全没了当初在白鹤书院的清雅之气,而是卑躬屈膝极尽对身边人的讨好。
杨遄自然也看出两人的变化,呸了一声:“当初嘲笑我们清高,我看他们如今怎么跟个奴才样。”
“管住你的嘴。”江淮州瞪了他一眼,“我们也走吧。”
“嗯。”
“江公子等等。”
谁料那边的人却是看见了江淮州他们,遥遥招呼了一声,快步过来。
“江公子,应天书院一别,许久不见。”为首的青年笑的意味难辨。
江淮州身子微不可查的将云微挡在身后,颔首:“李二公子。”
“哼!”李荣恨极了李二公子,可谁叫他是庶出,上头还有个得父王欢心的嫡亲哥哥,“张舒崔贤,你们过来,这可是同窗,你们不来叙叙旧?”
“公子说笑了,我们的确是同窗,不过而已。”只要一想到江淮州他们说自己胡攀高枝就恨得咬牙,他们平日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他们几个的成绩,若再不为自己打算,届时落榜岂不是又得灰溜溜回汀州。
“哈哈哈。”李荣哈哈大笑,“江公子,他们不跟你叙旧,本公子倒十分想与你叙旧。还是那句话,江公子有才华,我十分欣赏啊!哦,这位是?”
张舒和崔贤这会也看到了云微,眼里的嫉妒更加明显。李荣呵呵一笑:“莫不是这位就是江南那位年仅十三就高中秋闱解元的云公子?”
云微拱拱手,淡然道:“侥幸而已。”
“哈哈哈,刚才见云公子也在玩冰嬉,不如本公子做东,请各位到我庄子上去玩,比这玩自在多了。”
江淮州与云微换了个眼色,明了这是冲他们来的。
“李二公子客气,我们该回去了。”
“是啊!我们灶上还炖着鸡。”杨遄说完就住了嘴,糟了,他又嘴瓢了。
这话,李二公子面上也无变化:“这有什么,张舒崔贤你们俩跑一趟。”
被作下人小厮般使唤,张舒崔贤二人心里再不忿也得咬牙忍住,恭声道:“是。”
得来周围一阵哄笑,这就是差别。同一个地方来的,有些人像个奴才被使唤,另外一些人则被当客人一样礼待。
“不必了。”江淮州抬眸,淡淡道:“当日应天书院在下已经表明态度,李二公子不必再说。”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而再的被拒绝,李荣等时火气上来:“不就是个有点学识的书生,哼,我想要多少是多少,倒是你们如此不识相,我看也不用上来了。来人,给我砸了冰面,本公子要他们沉塘。”
江淮州几人脸色当即一变。
“淮州与他们结怨?”云微问道。
江淮州扫了一眼将整个池塘围住的小厮,随着李荣发话,他身边跟的小厮就捡起池塘周围的石头往冰面上砸,不多时薄弱处已然开始出现裂纹。周围的百姓看着发生的事指指点点,可碍于李荣背景也没有人敢来帮忙,“前些日子我们去应天书院旁听,遇上他们。李荣和他背后的睿郡王府是梁王一系,私下为梁王结交各地的考生。我们不过是赴考的学子,无意参与党派之争,李荣找上我们的时候就拒绝了。”
“只是没想到,张舒和崔贤两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就上赶着去了,哼!”杨遄讥讽道。
田乐远忧心地望着周围砸冰面的小厮,道:“眼下我们还是先脱困的好。”
云微看着李荣,对方也察觉到云微的视线,饶有兴味道:“我看云公子是识大体的人,若是愿意上来,本公子愿意拉上你一把。”
云微轻笑,向江淮州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听闻梁王还卧病在床,他若知道外头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行事如此狂妄,怕是会不高兴吧。”
李荣脸色一变,随即露出阴恻恻的笑:“那就不关你们的事。没吃饭吗?给我砸。”
云微轻轻摸着袖口的花纹,笑意不减。
江淮州则是看准了一个空子大的地方,压低声音道:“一会我和杨遄把那个人拽下来,乐远和云微先跑。”
“不用了,该跑的人不是我们。”云微道。
江淮州不解:“云微什么意思。”就发现云微目光看向李荣身后,一队人正往这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