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仲霖和向义昭循着平时不怎么熟悉的交通线路赶到时魏茗芳原先的居住地时,刚刚十二点过;二人站在这处房价异常高昂、被区实验小学和中学以及全省排名前矛的高中包围的破落小区门口,还未迈出的腿就被吱哇乱叫的肚子给劝退了,只得先找个地方凑合一顿再做打算;正巧小区旁边没走上几步路就是与“润养居”那个费廉租房小区外同款同联名的便民廉价连锁超市和连锁惠民自助平价食堂(大马桥分店),二人出外勤时吃得随意、在大马桥平价食堂里和形形色色神色不耐烦的男女老少一起,如沙丁鱼般排着队随便点了两份四菜一饭一汤(两荤两素自选)的12元统一定价套餐(无限自续),放在粤港市这样的特大经济发达城市,12元的定价不仅营养均衡还量大管饱可基本算是白抢了,就是薅区政府和资本家(划掉,慈善家)的羊毛也没有下手这么狠的,也怪不得他们家每餐都是络绎不绝的低收入食客。欧仲霖和向义昭好容易找到餐厅一角的空位,也不嫌弃油腻腻黄乎乎的桌椅,但坐下来还没吃两口,就被一盘子上又红又黑还齁甜齁咸齁辣的重口味菜品给呛到差点气绝;对食物还有点最低要求的欧仲霖都要吐了、而对吃食基本来者不拒的向义昭也不得不皱着眉头咽下几团大米饭、灌下几口涮锅水般的蛋花汤缓解腻味,但看着周围的食客都埋头吃得大汗淋漓津津有味,二人本着不能随便浪费粮食的朴素原则还是硬着头皮解决了这顿果腹之餐;随后放回餐盘便冲到隔壁小卖部买了两瓶矿泉水仰头灌下。
向义昭五官挤成一团、一边抹嘴一边抱怨道【哦哟,这家平价食堂请的师傅到底哪里人啊,这重口程度得赶上间接杀人了吧;做菜手抖得都不成样了、佐料当主菜放啊?还是他们家的油盐糖辣子啥的都不要钱啊?】同样遭受味蕾暴击的欧仲霖笑而不语,回道【好了,你也不看看通常来这种自助平价食堂吃饭的都是什么收入的群体,喏,附近做日结和短期工的重劳力/外来务工人员,成天996/007到家根本懒得动弹的低廉社畜,家长忙得管不上只能从这里包揽三餐的学生,等等等等;他们可都不挑食,能吃饱就行;饭菜味道重反而能补充体力和提神,这食堂可是他们的大救星。】小卖部里那位看店的黑黑壮壮精神抖擞的老大哥,一边往嘴里丢着花生米一边悠哉地喝着小酒,听到二人的吐槽,也凑上来闲聊几句道【哟,二位小哥看得眼生得很呀,你们说旁边的平价食堂呀,肯定第一次来这里吃吧?对得,他们家的师傅都是北方来的,那大锅菜做起来佐料随便放,你们第一次吃肯定不习惯,吃多了口味养重了反而爱上了、离不了呢;不过这重口饭菜在我们粤港、本地人绝对不喜欢,来吃的基本都是外地人打工人,价格便宜薄利多销;起初我还以为他们家做不长呢,没想到转眼开了七八年了,生意反而好的很,店面也越做越大了。】欧仲霖和气一笑,也随口问道【哦,看来大哥你这店也开了许多年啦?现在生意可还行呀?】老大哥熟络地给欧仲霖递了根烟,被对方摆摆手客气地回绝后他自己反手叼起烟嘴点上,爽朗地回道【诶,可说呢,想来我家这店开了有二十多年了,还是从父母手里接下的。当年我们两口子都下岗了,都是初中毕业就进了厂,身上也么啥本事去赚大钱,好在我父母早年分到这楼上两套职工福利房,用家里一点积蓄开了这家小卖部,做点买卖也够我们一家人吃用了;我和老婆下岗后慢慢接手了这店,住上面三楼,上下方便照顾父母和这店里生意,儿子就附近上学,回家就能吃口热乎饭,一家人在一起粗茶淡饭也挺好的。今年夏天儿子毕业出去工作了,我们老两口身上负担也轻了,每天稍微打理一下店面,闲了就关店出去溜达溜达;附近都是认识的老邻居老顾客,随便走两三步都是熟人,一天下来打发时间不要太痛快了。这些年啊,看惯了这里人来人往、红事白事,诶,过日子不就这么个吃喝拉撒的事儿嘛;小兄弟,你说是不是?】
本以为歇歇脚就要去街道办和居委会接着打听魏茗芳的情况,没想到半路冲出个程咬金,欧仲霖突然就起了和别人拉呱聊天的歪心思了;向义昭正想提醒自家那位想一出是一出的队长注意时间,可看到下一秒欧仲霖从手机里翻出的照片,立马就明白过来,便顺着欧仲霖的意思往下听;欧仲霖举着魏茗芳的照片伸到老大哥面前,礼貌地试探性地问道【欸,大哥,那方便跟你打听个人不?照片里这位,请你看看,认识嘛?】这身份已经成功转换到“小区百晓生”的小卖部老板,虽然不知道对面两名人高马大的黑脸汉子是什么来头,但对方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恶意,他扫了一眼照片,想了两秒便回道【认得,怎么不认得,这不就是我们这个区后头那所“大马桥小学”的魏老师嘛,以前她还教过我儿子的数学课呢,不过后来跑去教什么自然课还是手工课啥的了。我儿子和他儿子同岁、都是同一所小学的;当年俩娃子还经常一起玩、熟得很呢。我记得她一家搬来这里的时候,诶,我儿子才刚上五年级,我都接手这店好几年了,听说原本她和老公儿子都挤在大马桥小学的教职工宿舍里,就是为了上附近的实验中学才来这里买了间小小的学区房。喏,你看、她一家之前就住前边那个朗园小区,X单元X楼X号。往常她上下班都会路过我店门口,有事没事停下来都打声招呼闲聊几句,跟我这里买点水果零食和日用品;还有她老公,唐老师,每天基本都是我这里快关门了的时候才回来,隔三岔五路过总要买包烟,喏、他最习惯抽的就是这款烟呢;嘿,她儿子,对了、我想起来了,叫“远远”,和一班同小区的同龄孩子,老喜欢来我这里买文具玩具和小零嘴儿、挤一块儿看啥动画片儿和电视剧;明明家里也有,但就是在我这儿看带劲!周末呢,远远和几个玩得好的,老是跑去我后面那屋,和我儿子一起做作业打游戏;哎,想当年啊,一到放学我这店里就热闹得不得了呢。魏老师一家人都挺好的,为人处世和和气气的、热心肠,我儿子从小到大就数学最差,只有魏老师没骂过他笨,还给他开过小灶来着。。。】说得眉飞色舞的店老板忽而叹了口气,又道【啧啧,没想到啊,天灾**就专挑好人家;前几年她老公突然病倒了,没办法只能把房子卖了治病,一家人就从那小区搬走了,在这附近环境差点的地方租了个小房子,毕竟也不能搬太远,她儿子成绩好、还在我们后边那个实验高中念书嘛,学习时间多宝贵,孩子总不能浪费时间在路上。可惜最后她老公病没治好,好好的一个儿子,竟然高考时出事了,前后脚也走了。。。诶,我记得她儿子出殡那会儿,我还见过魏老师一面呢;嗨,她之前多精神多敞亮一人儿啊,这一下子魂都没了、全垮了;听说被人上门逼债逼得紧,做老师那么体面稳定的工作不知为啥也不要了,之后她一个人就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欧仲霖和向义昭听后都不做声,而未等其中一人接话,小卖部老板却像打开了水龙头般开始自说自话起来,低声道【魏老师家的远远,真是个省心孩子呀,当年我家那臭小子要是有他一半乖、成绩有他一半好,我俩口子做梦都能笑醒;谁又能想到远远他好好一个孩子、他竟然在高考的时候考着考着就、就走掉呢?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那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家里突遇变故,小小年纪顾虑太多心思太重,喘不过气来,才走得那么突然。远远知道自己父母累死累活,是将来想供他出国,赚钱攒钱不容易,他学习自觉、生活自理,就魏老师专心在医院照顾唐老师那一年半多的时间,远远三餐吃饭自己在隔壁平价食堂解决,成绩更是用不着家长老师操心,听说回回考试都是年段前十、学校要挂红榜表扬的嘞。我常叫他放学直接来家里吃、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嘛,他倒是好面子、死活不肯,本来都是左邻右舍这么熟的了,他还怕麻烦我们,好几次是我儿子用请教他作业为借口、硬拖着他来家吃饭;那孩子就是心眼儿细又敏感,总觉得自己亏得别人什么,你说他才多大个娃儿,把自己搞那么累干啥子;养娃还是得像我家那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天塌下来也照样吃照样睡。我记得唐老师是那年春节前后没的吧,高考前几个月自己爸爸突然走了;而他妈妈呢,魏老师天天眼睛都是肿的、人都是恍惚的,有时候反而要远远去安慰她照顾她;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这换谁谁受得了?哎,其实高考前一个月,我看到远远每天放学路过我这店门口,脸色和精神头都不太好,还愁眉紧锁的,本来他就长得不壮实,那段时间看起来整个人都佝偻了;问他他就说自己做题累的、没大碍,我几次想提醒魏老师振作一点,多为儿子想想,可看她那模样,我、我也说不出口来。。。】老大哥皱着眉头给自己又满上一杯、闭眼灌下,被自己家酿的米酒给辣到,刺激着味蕾和泪腺,他的眼角也不禁红了点,只能抓了一把花生米抬头咽下,平复心情。
欧仲霖耐心地等待店老板这阵情绪过去,过了会儿,他接着追问道【大哥,受累问一句,在那之后,你还看到魏老师回来过么?】小卖部店老板酒兴上头、不知不觉中把别人家透了个底掉,现在才慢慢回过味来,觉得似乎有点不太妥当,他缩回点身子,犹豫了几秒,看着欧仲霖和向义昭期待的眼神,才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说道【呃,我说两位小哥儿呀,你们,是不是来、来催债的呀?诶,我现在真的不知道魏老师在哪儿落脚,你们问我也没用。虽然这不关我事儿吧,但我虚长你们几岁就多啰嗦两句,人家魏老师老公儿子都走了几年了,她大概也都四十过半的年纪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家,生活真不容易;你们做事凭良心、就是要催债,也、也稍微给人家留条活路哦。。。】欧仲霖和向义昭听后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的外形看起啦竟然如此凶神恶煞,真是给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丢脸了;二人忙不迭地亮出身份证件,表明魏茗芳跟当前他们调查中的某案件有关,希望他能积极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卖部老板这才放下戒心,豪气冲天地拍着桌面回道【诶哟,两位警察同志、两位领导,有这事儿那你们早说呀!诶,大兄弟,你要是不问我啊,我还真忘了有那么回事儿了;之前我的确见过魏老师几次,不过也有一段时间了;让我好好想想啊,呃、大约一年半前吧,对、就去年夏天,我儿子带女朋友回来住那会儿,魏老师周末突然跑到隔壁平价食堂的后厨做小时工,但头尾也只做了大半年的样子,好像今年春节后就没再看到过她了。那时候偶然碰到她下班,她走路低着头、好像都没有看到我,还是我上去打个招呼想聊上几句;不过人家那情况,碰到熟人其实也挺尴尬的,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揭人伤疤,不敢多问啥有的没的,就是礼貌地客套一下。不过当时我看魏老师的精神头似乎还行、反正比她家里刚出事儿那会儿肯定是强多了、说话做事都沉稳下来了,应该是慢慢恢复过来了,但要想回到从前那个状态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倒是魏老师还比我健谈些,说自己想老公儿子了,就回来这小区附近溜溜,还说到她老公前后生病那么长一段时间,自己成天在医院做三餐给老公吃,儿子一人老在这家买饭吃,她每周来这里做三天零工,算是纪念一下儿子;要说人家魏老师到底还是个文化人儿呢,心思多细腻,想念家人的方式都和我们不一样;要是换我这种粗人遇到这样捅心窝子的事儿哦,那肯定是这辈子、都不会回到这地头上来喽、只剩一个人肯定早就一走了之喽。】
向义昭听得和那大哥一样摇头叹气,而欧仲霖听得若有所思,随手就给萌萌发了个信息让她立马查询些额外的相关信息;前后听小卖部老板这么一番长吁短叹的回忆往昔,二人觉得街道办和居委会,以及魏茗芳当时的邻居啥的,也不必再走访了;毕竟学区房的住户流动性大,大部分家长都会在孩子考出去后立马把房子转手、小小地赚个溢价来补偿这几年窝在二手老房子里的憋屈,再用同等的、甚至低上许多的价格,在另一片生活功能设施同样齐全的地段换套空间更加宽敞、环境也更为舒适的高性价比房子。而如今距离唐枋远离世都四年多了,原先魏茗芳的那批邻居指不定都搬哪去了,肯定还不如这铁打的小卖部老板口中那三言两语的信息来得实惠且有效。欧仲霖和向义昭连声谢过店老板的情报,看了看表,离匿名互助会的活动结束还有一点时间,便跟旅游团的景点打卡似的,又匆匆忙忙地赶往下一站,那所魏茗芳先前任职了近二十年的学校,港南区大马桥公立小学。
在午休时间趁虚而入出其不意地找上相关人员是警方出外勤时的必备技能,此时此刻,欧仲霖和向义昭面对着两位面目和善的女性坐着,其中一位是魏茗芳的前领导,即那位从她入职开始便带着她上手入门,直到最后给她下达了离职通知的副校长;而另一位是与魏茗芳同期入职走得最近、一直奋战在一线教学岗位并连年担任班主任、且已经在今年成功被评为市特级教师的前同事;四人对坐在副校长新装修过的办公室中,听完两位刑警颇为笼统的案件调查来意后相顾无言。随后魏茗芳的这两位前同事便与二人分享补充了一些魏茗芳丈夫和儿子的生前细节。
副校长:小魏的儿子远远,是我看着长大的,我都当远远是我半个儿子;那时候小魏她老公小唐,困在我们辖区下面路都没修好的山沟沟里教书,一个月都回不来一次,她有时候忙不过来就带远远来上班,孩子放办公室里、谁没课就帮她看一下,教他几个字儿、让他算几道题;远远不哭不闹,办公室都没人时就拿本连环画在小魏的办公桌旁自己看自己的。那时候不论是几个年纪和小魏差不多大又没生孩子的、还是年纪大点家里已经有娃的,得空了都喜欢过来逗远远玩儿呢。远远那孩子打小就聪明,几个刚上岗还有点露怯的年轻老师可喜欢对着他讲课练手呢;唯一不好的就是远远太安静了、也不爱动,不知道为啥小小年纪看起来就心思很重的样子;而且他小时候看起来干瘦干瘦的,办公室其他人把孩子带来,远远除了看书也不爱和其他小朋友互动相处。后来呀,小唐老师从乡下回来后就跳出系统出去干了;其实远远小学六年都是在我们这儿念的,之后为了能让他初中上个好学校,小魏俩口子硬着头皮买了附近的学区房,他们一家三口也从我们学校分配的教师宿舍搬出去了;可那学区房我去看过、说起来还不如我们这儿的教师宿舍呢。远远这孩子的成绩一向很好,初中高中我就没听过他掉出年级前十,小魏回回说到她儿子那都是满脸骄傲。早早看到远远身上的潜力,小魏和小唐两口子一直计划着要把儿子送出国念书,最不济也得争取去下湾特别区那几所全外语授课的顶级私立大学镀个金,至于最后留不留得下来,那得看远远自己的本事了,最主要的还是让儿子走出去见见世面、将来也能多一条出路。为了这个目标小魏和小唐两个也是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平时攒钱给儿子做教育基金和去外面立足生根的启动资金,就是他们当父母的人生头等大事。小唐老师他,诶,就因为公费师范生的身份,在村里的小学困了整整六年,各方面水平和市里的老师一比、那可不止差了一星半点儿,而且小唐脑子也轴不会变通、家里又没背景,到头来这调回市里公立系统的名额,哪有他的份儿啊。小唐老师他心一横,不肯屈就给他安排的下面县里的小学,一定要回到粤港市区来和老婆儿子团聚,就只能到外面私人教育培训机构去授课了,但他的资历都是教小学低年级的课、做小学生的补习,能多给你多少钱呢?在校大学生都能教呀!私人机构一些福利还不如我们系统内呢,而且动不动各种考核指标和附带销售任务,七七八八加起来也不比系统内的活儿少,压力不是一般大。特别是他们一家买了学区房和代步车后,听说有段时间小唐老师下了课,晚上还要出去送外卖送快递干兼职;我偶尔见着人,都觉得他精神头不好,最后说他是过劳死,我听了也一点儿不意外;苦了小魏一个人,这么些年为了老公为了儿子,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剩下。
副校长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起来,不过当着自己下属和两位陌生警察的面儿,她作为堂堂校领导班子的一员也不好失态,轻轻抽了抽鼻子,收了情绪,低声道【远远走得太突然了,小魏哪受得了连着打击啊,人一下子就崩溃了。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完全不能接触小孩子,更说不上给学生上课了;远远之前也跟我们这儿念书,小魏每回路过远远呆过的班级就跟疯了似的,扒在窗户那儿不肯走、还死死盯着出入教室的男孩子;哎哟,天天说这个像远远、那个也像远远,都把学生都给吓着了。虽然小魏很多年没在主课教学一线了,除了帮衬些非教学任务和学校后勤事项,平时教的是自然科学课和手工实践类课程,但她不论教什么都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学生都喜欢她、亲近她;可也没哪个学生受得了动不动就在课堂上突然情绪爆发的老师呀,那家长就更不接受了,所以一来二去小魏这教师工作就做不下去了,我们也是收到多轮投诉才不得不让她离职。诶,本来我是想给她转个非教学类的轻松岗位,但这系统内人事上的安排太复杂了,这种香饽饽似的轻松岗位,最后会落到谁头上我一个人说的也不算。反正教学事故不是小事,就算大家相处这么多年了,我都找不到借口来保她;好在学校几位领导也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最后同意给她停薪留岗到内退的年龄,至少以后她还完钱还能有条退路,生活有个最低保障。】
两位健谈的女性,你一言我一语交错着透露出魏茗芳的丈夫儿子生前的点点滴滴;这边副校长的话音刚落,那位和魏茗芳玩得最好的前同事也积极补充道【芳芳她老公和儿子啊,都是那种只会自己扛压力、不会疏解、又心思很重的性格,真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父与子,该像和不该像的地方,怎么都一样样的;芳芳她本是随和爱笑的性格,偏偏就摊上他们爷俩了,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呗!不是我要在人后乌鸦嘴,私下说得难听点,就算不是加班过劳和考试压力大,唐老师和远远现在就算活着,他们这种性格不好好改,以后也会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来压垮他们。就说唐老师他刚查出肾病晚期、转头就被公司辞退那事儿吧,难为芳芳平时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学老师,自己要跑上门去找那教培机构的黑心老板理论,幸好我当时留了个心眼陪她一起去了,不然都不知道她怎么被人欺负。我认识芳芳这么多年,她几乎没有红过脸的,当时被对方刺激地差点要当场砸了人家办公室!说到这个我现在还来气呢,唐老师说什么也是在他们机构内的办公室晕倒的,之前连着加班几个月了,我们把唐老师的生病归因于工伤、不接受无理由辞退、要求合理赔偿、要求医药全包;那黑心老板倒好、当着我们的面儿倒打一耙,反而指责唐老师什么课后硬赖在办公室不走、浪费公司水电资源;什么有基础疾病隐瞒不报,欺骗公司,反正是一分钱都不想给!后来还是那老板娘突然良心发现,为了堵我们的嘴,塞了一笔小钱,反手还是二话不说把唐老师给开除了。那时候芳芳在学校和医院两头忙进忙出,也没时间精力去搞劳动仲裁或者打官司。更坏的是唐老师那公司的社保医保啥的、要不是没有及时缴纳,就是根本就没有足额缴纳,唐老师自己也没有投任何商业保险,加上他得什么病不好、偏偏是那个富贵病呀,很多好点的进口药品和治疗方案医保都不包!芳芳被搞得没办法、天天哭得眼睛都是肿的,只能把家里多年的积蓄和远远的教育基金都拿出来填坑,最后为了做那场手术,还卖了房子借债给唐老师救命。】
前同事的表情转而又有点歉疚起来,低着头说道【芳芳和唐老师夫妻两个,亲戚不是在老家就是远在天边,两边都没有本地的亲戚能来搭把手的;学校里吧,平时玩得好的其实都和芳芳一般年纪的人了,人人都有家有业要忙,关键时刻照顾不到多少的,最多只能帮她代代班、分担一些任务、让远远下课了来家里吃餐饭,其他多的事儿我们也做不了。好在远远懂事不用人操心,他那个性格也不爱麻烦别人,他上的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高中里最好的班级;哼,我儿子要是有远远十分一,今年也不会复读了连个二本都考不上。自打唐老师生病开始,远远除了保持成绩优异,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搞定吃喝拉撒、根本不用人操心,课业之余还能抽时间帮着芳芳打理一下家务;对了,当时我大侄女就在远远隔壁班,每次模拟考完不用放榜都知道,英语和数学两科的年级第一不出意外肯定是他,理综成绩也名列前茅,就是语文不太稳定,会稍微拉点后腿,要其他科目来填补,但总分比其他学生好太多了。哎,我记得远远就是在最后一科理综考场上走掉的,这要人说什么好呢,一件连一件的,芳芳又怎么消化得了。。。】稍后,这位前同事又与欧仲霖和向义昭聊了些有的没的;随着午间休息结束,两位老师将自己从沉重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整理好心情,回归各自的工作岗位,而两位刑警同志也得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