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触手和他的月光 第16章 第 16 章

当挚爱之人告诉你，这个城堡你哪里都可以去，但只有一个房间不能去，面对这未知的诱惑，你是提起了好奇心，要探一番究竟，还是真的安分守己，自此恪守本分呢？

闻硕的选择是：打死不去。

阿比斯一点质疑的表情都无，一副相信闻硕能做到的模样。

“我以为，我在您眼中多少是个有点好奇心的人。”闻硕道。

阿比斯一如既往地贴近自己的爱人，把玩着他留长了一些的头发：“但你更是个谨慎的人。”

这一点，闻硕并不否认。或者说，面对这个已然非科学的世界，谨慎一些，才能活久一些。

好奇心害死鱼什么的，还是饶了他吧。

但是事实告诉我们，我们认定了不会发生的事，往往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如闻硕现在面对着的这扇门——红色的门扉，骨质的门把手——是阿比斯所说的那间房。

阿比斯的城堡是活的，这一点闻硕无比清楚。它的每一个房间都能缩小、生长，更能在空间内不断移动，去往它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闻硕不止一次走错过房间，堆满宝物的，长着奇怪植物的，空荡荡四壁都是肉瘤的，每个房间都让人印象深刻。有一次他打开门，直面了某个食肉类人型动物，一番厮杀后不得不找个浴室将血迹洗去。即使如此，那个阿比斯明令禁止的房间，一次都未出现在他面前。

原本，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闻硕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难得阿比斯大人不在，所以一直被对方小心藏起来的房间，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找他了？

往好的方面想，这个城堡与可爱的触手们一样，与阿比斯息息相关，房间喜欢他，不正是阿比斯在乎他的证明吗？但往不好的方面想，这房间后面埋伏着的，可是一大堆未知的烦恼啊。

“饶了我吧。”闻硕毫不留恋，转身便走。只是他刚迈出一步，一个恍惚，已经跪倒在地。心脏剧烈地抽搐起来，毫无缘由的，像是被攥紧了一般，正在被什么牵引。

贴着逆鳞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是朝着那扇门的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不带这么强买强卖的吧？

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将自己的手臂按下去，闻硕已然是咬紧了牙关。他急促地喘息着，想要后退，再一眨眼，赫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手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

不对，这很不对。

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

难道是逆鳞？

再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了。但和闻硕所想的阴冷黑暗的环境不同，室内，竟然是明亮的。漂浮着的发光水母，幽蓝色的不知名植物，以及不知从何处照射进来的柔和的光芒，将一室都变得敞亮。

室内空荡荡的，仅中间存放着一具棺椁，透明的材质，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形。

逆鳞正在发烫，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靠近。那一瞬间，闻硕忽而想到了一种可能。事已至此，他不再抗拒向前的脚步，心情极为复杂地，一步一步地来到了棺椁前。

棺椁里盛满了水，质地清澈但泛着奇异的微弱光芒，衬得其中的人形更加美丽梦幻。那是一具没了呼吸的人鱼尸体，透明的耳鳍，银白色的长发，五官俊朗，艳丽但并不显得女气。至于他的身体，本应该是健美有力的，但是……闻硕一阵晕眩，总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也破开了一个大洞，海水正在往里倒灌。

人鱼洁白如玉的皮肤上，一道自上至下几乎撕裂了身体的疤痕显得极为突兀，还有那个明显空洞了的胸口……闻硕嘴里涌上了一股极为怪异的，也可能是他自己想象的腐臭的味道。胸口闷疼的他并不想在这里久留，无论是阿比斯先前的叮嘱也好，还是面对这个前世的“自己”也好，这里都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但是闻硕再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他不仅没有转身离开，甚至伸出了手，去触碰那具已死的□□。闻硕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且，是角度的问题吗，为什么对方的嘴角上扬了？

他在笑？他……

抗拒着的闻硕，被棺椁里忽然伸出的手拉了进去。“噗通”一声，溅起的水花撒了一地，而伴随着大门慢慢地合拢，一切，回归沉寂。

棺椁内的闻硕则被水呛到了，想到这玩意儿本质就是个防腐剂、泡尸水，再加上这明显的血腥味，他……闻硕本来捂住嘴的手松开了，身边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那具尸体的存在。而这个充满了海水的空间，很明显也不在城堡内。

眼前所见，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石壁，表面布满了粗糙但闪着微弱光芒的砂石，左手边则是几块大石头，勉强看得出来是桌子和床的模样。破碎了的海螺，不知是碗还是装饰，就这样凌乱地堆在石头的一角。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不再身处阿比斯的宫殿，却是在一处海底的洞穴里。

闻硕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大脑一片空白。他愣了好久，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以确认自己没在做梦。他摆动尾部，靠近石壁上下抚摸，粗粝的感觉不似作伪。

不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在阿比斯大人的城堡里吗？瞬移？穿越？

更浓的血伴着海水，渗过海草做的帘子飘了进来。

闻硕便是在此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白，快过来帮忙！”

身体下意识地往前游，闻硕一面觉得这人的声音很熟悉，一面便明白了“白”是此刻这具身体的名字。

原因？人鱼的视线不受光线限制，哪怕在黑暗中，他也早已看清了自己的头发——白色的，同那具棺椁中尸体一样的发色。他下意识地低头，身体是完好的，那道骇人的疤痕，现在丝毫不见踪影。

掀开帘子，闻硕预想中的透明海水此刻浑浊不堪，满眼所见都是血红色。这是一处浅海的人鱼村落，本该碧波荡漾之地，如今充斥了断肢残渣。海面、海底，漂浮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肉块，有的甚至还带着衣服碎片。

“别发愣了，来帮忙。”不远处，好几条人鱼正在拖拽他们昏迷的族人，至于昏迷的那几位，显然受伤不轻，有一条，半条尾巴都已经没了。

闻硕游了过去：“怎么回事？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为首的人鱼一脸阴郁：“失算了，早知道就该听你的。”

闻硕可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还不待说话，一条失去了手臂的人鱼却是冲着闻硕怒吼道：“你来干什么？来看我们有多惨吗？你是不是很开心？看到我们没有听你的话，现在来耀武扬威了？”

这人鱼敌意好大。闻硕并不清楚自己和对方的纠葛，便也只是闭了嘴，好在为首的人鱼再次为他解了围：“够了！当初白已经劝过我们了，是我们自己一意孤行。”

那没了手臂的人鱼忽然便落了泪：“那我要怎么办？没有捕猎的能力，我会被族群赶出去的。明明只是想分一杯羹，为什么会这样？”他的目光不再看向闻硕，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臂膀。

为首的人鱼叹了口气，歉意地看向闻硕：“白，抱歉。”他环顾四周，脸色青黄，“想不到村子里也受了波及。”

闻硕摇头：“没事，你们……出了什么事？”

人鱼苦笑：“还能出什么事，就像你说的，神战果然不是我们能碰的，别说去抢我们想要的东西了，没死都是万幸。那个深渊怪物也好，那三个神明也罢，哪一个不能把我们碾死？指望着他们两败俱伤好去吃一点肉，我们太天真了啊。”说着，他忽然掏出了一团漆黑的肉块来。

这肉块已经腐烂了，显得软塌而松软，唯一还能勉强看清的，是它表面环形的斑点。这些斑点像是被腐蚀了，又或者本身带有腐蚀性，正缓慢地流下糜烂的黏液。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哪怕在海水下面，众人鱼都感受到了那刺鼻**的味道。

“这是……”闻硕只一眼，心脏便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人鱼有些不舍：“我们唯一能抢到的碎肉，但是看来也不能用啊。神明的碎肉一点都没找到，那个怪物的倒是很多。但是，没用的东西，再多还是没用。”

“在哪里？”闻硕根本没有时间细想，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你在哪里抢到的？”

那人鱼一脸惊讶：“什么？”

“你说的那个怪物，他在哪里！？”

人鱼有些莫名其妙：“就是你说的地方啊，那个海底升上去的岛屿，现在那里堆满了怪物的肉……白！你要去哪里？那个地方现在根本去不了，你……”

身后人鱼的声音听不到了，至于这群人鱼对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感到惊讶，闻硕也不在乎。他脑海中只有那一小团腐肉，那熟悉的，阿比斯的触手！

感谢人鱼的村落在浅海处，离海面不过百米的距离。“哗啦”一声，闻硕已破开了水面。他环顾四周，感受到海水在不安地涌动着，而远方，阴沉的天空伴随着电闪雷鸣，云层如旋涡一般非自然地汇聚，伴随着让人胆寒的嘶吼声，直觉告诉他，就是那里。

再一次潜入水下，闻硕如箭一般破开了海水的阻隔。越往前，海水的颜色便越深，这是浸染了黑色的颜色，像是谁把墨汁源源不断地倒入这一片海域。一路上，闻硕不止看到了四散的鱼类，也看到了许多非人类，海马、海妖、鱼人……他们无一不在逃跑，在朝着闻硕的反方向逃跑。

闻硕全不在意，只是继续往前。只是海水中慢慢多了许多肉块，让他不得不因躲避而减缓了速度。到后面，那已经不是肉块，而是肉山了。层层叠叠的肉随着海浪起伏着，不时有几米粗的触手落入海中，溅起一片黑色的浪花。

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的肉呢？一层又一层，不断地往下挤压。闻硕亲眼看到肉山的最底端，那些触手分解成了更细小的碎末，食肉的鱼类在享受着它们的盛宴，但只吃了几口，它们便自己爆开了肚皮，血与肉，使海水变得更为浑浊。

闻硕本想沿着大陆架游到岛上，但肉太多了，堆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无穷无尽的，没有缝隙让闻硕往上游。他不得不回头，重新回到肉块堆积较少的地方，用尽全力飞身一跃，上了肉山的“岸”。

触手的表面本就滑腻，而闻硕的鱼尾在离了海水之后，便如搁浅了一般，竟是寸步难行，一不小心，他重新跌回了海水中。

天空依旧灰暗着，岛屿不知何时已重回了平静，只是它的表面堆满了触手的尸块，起起伏伏，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是多么可怕的场景啊，尸块混杂着黏液和泥土碎石，漆黑的黑色水流由岛屿流向四周，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几次失败之后，闻硕终于爬了回来，与此同时，沾染了那些黑色黏液的皮肤逐渐刺痛起来，但闻硕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急切地想往前走，但鱼尾无法化为人腿，他尝试了很多次都失败后，便立刻决定双手撑着往前爬。

遥远的岛屿中心，此刻闪烁着极为温暖的、明亮的光芒，那是属于神的光芒，属于神的、不断吞噬着黑暗的光芒。

本来想完结了，想了想，还是继续吧，把前世交代清楚，或者说，把阿比斯为什么那么爱闻硕解释清楚。

两个人都把对方视为自己的救赎来着。

PS：会不会觉得剧情有些过于平淡呢？_(:з」∠)_

总觉得写着写着，冲突还没爆发，就被我自己写平淡了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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