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陆渊还在睡着,呼吸虽然微弱但还平稳,我探了探他的脉搏,还好挺过来了,只是需要静养一阵了。
我整理好医馆就去山上了,按照惯例,今天要祭祖。
看着一个个墓碑,我感叹失去所有亲人的话,祭祖可真是不容易,光擦完墓碑,就已经中午,我在妈妈的碑前坐下,拿出酒,狂往嘴里灌。
“除夕要怎么过呢?”我支着头回忆每年妈妈都在做什么,但是记忆太过模糊,我只记得晚上和大家大喝特喝,醉呼呼地去放孔明灯。
我向圣女护法的碑前敬酒,一饮而尽。
“你们今晚,可以入梦陪我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可是害死他们的始作俑者。
“你们说我的到来点亮了魔教,之前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有没有想到,最后也是我让你们葬身火海。”
“今晚入梦陪我吧,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反正我也活不到明年除夕,今年,就不要让我那么孤单了。”
我拿起当年游历时大家的回信,字迹早已模糊,被我的眼泪打湿,多半都糊成一团,我还是用手仔细摸索,仿佛,他们还陪在我身边。
酒劲上来,我抱着信倒在墓地旁睡着了。
再醒来,是在陆渊的怀里,他抱着我将我放在床上,看我睁眼,他避开了我的视线,给我盖好被子,转身走出去。
“去哪?”我连忙叫住他。
“买孔明灯。”
陆渊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我一觉睡到傍晚,睁眼时依旧是昏暗冷寂,我打了个哆嗦,给自己多套了件衣服,门外孩子们路过嬉笑的声音,让这个除夕更加凄凉了,我下地准备开门去给自己寻点酒,刚走到门前,门被从外推开。
是陆渊,他端着做好的热菜饶过我进屋子放下,点燃了蜡烛,再路过我身边时说:
“去坐好,吃饭。”
他来回走了好几趟才把菜都端齐,我看着这一大桌子,问他:“你哪弄来的?”
“从小孩手里抢的。”
“骗人。”
我举起碗筷开始吃,陆渊低声咳嗽两声,我看着他面色还是苍白,伸手去摸了他的额头,“还是有点低烧。”
陆渊将我的手拿下,别扭地说:“别瞎摸。”
“你受伤时我都摸遍了。”我重新拿起碗筷吃起来,也不知道这些是哪里买的,还挺好吃。
抬眼瞄了眼他,陆渊低头嘴角微翘,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俩还能这么平静地坐在一张饭桌前吃饭。
“你今天去祭祖了。”陆渊冷不丁地开口。
“嗯。”我不太想说这个。
陆渊点点头,没再开口,气氛又凝固了,只能听到窗外各家欢声笑语。
“我们之前的除夕夜也很热闹的。”我主动打破这死寂,“我总是会喝得醉醺醺的。”
陆渊没回应我,放下了筷子,平静地望着我。
我继续手舞足蹈地讲着:
“前年,左护法喝多了抱着右护法开始跳舞,跳嗨了把衣服都脱了,圣女姐姐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殊不知跟妈妈给他们疗伤的时候,我早就看了个遍。”
“去年,妈妈忘记在我枕头底下塞铜钱,我哭得好惨,我每年都指着这点钱去买糖葫芦,结果转天,护法哥哥们一大早就跑来给我塞钱,圣女姐姐直接把整支糖葫芦给我买来了,我吃的牙都肿了,痛的我一周只能吃粥。”
“还有还有前年,我把孔明灯放右护法脑袋上去了,他追着我打,一群人拦着他,我还挑衅地在他面前跳舞,结果被妈妈狠狠揍了一顿。”
陆渊依旧没说话,只是平淡地听着我讲完,我举起碗挡住脸,混着泪水将冷饭扒进嘴里。
好想他们,好想魔教。
“那场火,是我放的。”
陆渊语气冰冷,拿下我的碗,迫使我与他对视。
“他们,是被我烧死的。”
“不可能,明明是我放的火。”我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他总骗我。
陆渊眼神恢复往常的幽暗,单手支着脑袋看着我,红唇翘起:“就你那小火把,连我屋都烧不起来。”
我怔愣在原地,越发觉得冷。
“我就帮了你一把,不过烧都烧了,我就把整个魔教山都烧了。”陆渊看我没动,整个身体压在桌子上凑近我,“我做的好吗,妹妹?”
我躲开他阴郁的目光,站起来收拾碗筷,“你发烧了,说的都是胡话。”
陆渊也快速起身,摁下我的手不让我动弹,我不跟他对视,脸扭到一边被他捏着下巴掰回,“你的那些亲人,都是我杀的。”
我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微吊的桃花眼里满是狠戾,熟悉又陌生。
“你非要这样吗。”
许是我的回答没让他满意,他看着我,先是冷笑,最后放肆大笑出来,“陆昭啊陆昭,你还是没变。”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笑弯了腰,最后勾起嘴角瞧着我。
“陆渊,你非要毁了所有吗。”
陆渊绕过桌子来到我面前:“去放孔明灯吧,把你想说的写上去,祈愿孔明灯能送到天上,送到那些死人手中。”
我直接甩了陆渊一巴掌,他抹掉嘴角的血,戏虐地笑看我,我浑身发抖,心脏像绞在一起,看着他阴冷的面容,我连连后退,陆渊却一再逼近,我背靠在墙上退无可退。
“后悔吗,妹妹?”陆渊双手抱胸,身体前压俯身看我。
我看着他的脸庞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消散,身体像沉在冰河底,从心脏的刺痛开始向四肢蔓延,越发站不稳了,只能死死盯着陆渊。
“如果没有我,今天你依然在魔教,依然和他们过着幸福的除夕夜,我毁了....”
没等陆渊说完,我一口血喷出来,身体慢慢滑下去。
陆渊快速接住我,拉开我的衣袖,大片红斑已发紫,毒发了,他叫着我的名字,但我听不见了,只能看到他惊慌的眼神和一张一合的嘴唇。
我使劲地想推开他,但是徒劳,他一把抱起我放在床上,手贴近我的胸口不断输入内力,我冷的想拉被子盖在身上,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想着放弃挣扎这样死去也挺好,但是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我大叫出来,陆渊手抖的厉害,我趁机会使劲一推,挣脱他的禁锢跌下床,爬到桌边拿起双刃刀想划开手腕放血,被陆渊一把夺下,我痛得双眼赤红,眼里只有尖锐的东西,我砸碎了碗,拿起碎片举起来,陆渊一把护住我的手腕,我的碎片划开了他的手。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我已经痛得无力再动,跌坐在地上靠着墙,陆渊握着我的手腕将内力顺着经脉输入,点了我胸前大穴,我感觉身体已经由痛转麻,陆渊接开我胸前的衣扣,拉开衣衫露出锁骨,他取出三根金针,分别刺入我的中府穴和天突穴。
我直接把金针拔掉,让疼痛重新袭来,陆渊又重新扎上,我再拔掉憎恶地盯着他。
陆渊看着我粗鲁地拔针,锁骨前已一片血迹,他用手指轻轻擦掉,又重新扎了上去,我再上手拔针却被他一手拦下,另一只手上来也被他发现,陆渊将我两只手抓住锁在我头顶上方。
我动弹不得,不甘地瞪着他,使劲咬舌,血从嘴角淌下,看着他惶恐的眼神,我笑了。
下一秒陆渊吻上我的唇。
我气得顾不得咬自己的舌头,直接咬上他的嘴唇,他也不挣扎,直到血腥味蔓延,我才满意地松口。
陆渊擦了自己的嘴角,眼睛瞄了瞄我的嘴唇,最后伸手将我嘴上的血迹也擦去。
疼痛不再,我挣扎要起身,陆渊将我的手放下来但没松手,我直接上嘴去咬他的手,不管我怎么死咬,他都不松手也不吱声,我太累了,松开嘴脱力地靠在墙上。
陆渊看我不折腾了,也松开了我。一瞬间,我直接拔针下来,将针扔远,感受到痛意席来,我满意地冲他大笑,仿佛像是一个胜利者。
于是我就被他封了穴道,抗上床,将双手绑在头顶上。
陆渊翻开我的医箱再拿出三根针,耐心地扎上,我感觉我锁骨的穴道,快被扎烂了。
“陆渊,我一定会死的。”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陆渊拿毛巾轻轻擦拭我额头上的汗。
我牙咬向舌头,又被发现,他一把捏起我的脸,“还想我吻你你就接着咬舌。”
歹毒,这条毒蛇,依旧那么狠毒。
陆渊拿着我的金针,翻身上床,继续往下揭开我的衣衫。
“放开我!陆渊!你个小人,你敢再碰我衣服一下试试!”
“得罪咯。”
陆渊轻轻解开我的衣扣,将衣服拉开,露出胸口,拉来被子盖住胸口以下。
取出金针刺向我扶突穴、覃中穴等胸前大穴。
陆渊施针并不痛,也不知道他这医术是哪学来的,我看着月光下的他小心翼翼,和我毒发前又是两幅面孔。
“好疼,哥哥。”
陆渊顿时慌了,眉头微皱不安地看着我,“哪里疼?”再下针手指微微发抖,半天没能落下针。
一套针扎完后,陆渊长舒一口气,他的额前满是汗,背朝我坐在床边,但他的呼吸实在是太乱了,缓了好久,他才转过身来,拉好我的衣衫,重新给我系上衣扣,冰冷发颤的手指碰到我的皮肤,我还没反应,他先像触电了般迅速收回,小声念叨:“抱歉。”
陆渊解开我绑在床头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在门前他站住:
“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彼时烟花升空,在窗外炸开,绚丽夺目。
我缓缓坐起来,看着屋子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碗筷,歪倒的桌椅,还有斑驳的血迹。
屋外有多盛大,屋内就有多死寂。
今夜的月光倒是照进来了,与一地血迹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