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第3章 探渊计划

听到这话，时笃行轻皱了皱眉，又继续说道：“这个计划自实行以来，进展一直微乎其微，原因你也知道，'深渊'太危险了，至于‘深渊’的那一边，我们更是难以猜测……”

“所以您想到了我。”楚南之打断了时笃行的铺垫，“因为我这个怪物……曾经去过‘深渊’。”

“对。”时笃行点了点头，“我想……我的猜测应该没有错。”

“嗯……我确实跟‘深渊’沾了不少边。可是……”

“可是什么？”

“一个人情和一张合法的身份卡……似乎不太够。”

“原因。”

“先生，您是个聪明人，您看的出来‘深渊’有多么危险，任何有意识的生命体从那里面出来之后，都绝不会再有回去的想法……”

“可昨天你才从‘深渊’里出来。”时笃行打断了楚南之，直直的盯着他，“我可以在合理合法的情况下给你提供一些其他东西，但你必须帮我。”

楚南之思索了一会儿，道：“但问题就是，我想要的东西，可能……不太合理，更不合法。”

“你想干嘛？”时笃行问，他早就发现了，楚南之在‘深渊’里完全没有任何威胁，他出来是有目的的，至于这目的……他不知道。

楚南之意味不明的看着时笃行：“您真想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您还年轻，我可是在为您的生命着想……”

“说。”

“……实验所。”

实验所，既现在的“米勒试验所”，原名“307实验所”，大概两百多年前的“科研大厦307号实验室”，据说是当时换了一个接管，将它从科研大厦里独立了出去。

虽然他们对外声称实验室依旧在做原来的项目，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他们在搞秘密的**实验。

他们从各种渠道购买违禁药品、武器、机械，研制出了特殊的药剂，用途广泛，在市场上供应不求。现在的实验所俨然成了一方势力，而国际上有求于他们，自然对他们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楚南之缉捕令的发布源，就是那里。

“……你想干什么？”时笃行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发问。

“嗯……简单来说，抢那里的一样东西，把他们老大干掉，再把那里炸了。”

以现在的情况，别说这么做了，普通人光听到他这么说可能都会吓得魂不守舍。

“……换一个。”时笃行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楚南之笑了，这在他预料之中：“开玩笑的，只是给您打个预防针，希望您能对我的身份有心理准备。况且……我跑路的时候可不会带您哦。”

……

房间里有打字机，在把各项条款事情说明白之后，时笃行就极为高效率的当场拟了一份合同，让楚南之签上了字。

虽然楚某人目前还没有合法的公民身份，但科研大厦毕竟还是有一定权限的，回头再办理一定手续，这份合同便正式生效，是有法律效益的。

也就是说，两人现在是正当的、法律意义上的合作伙伴。

对于楚南之来说，这种感觉还有些新奇。

理论上来讲，这事不复杂，本应很简短，竟是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被他俩拖到了下午。

楚南之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慢悠悠的跟在时笃行身后。

“我们接下来去哪？”白色悬浮车上，楚南之躺在副驾上，悠闲的开口道。

“中心区。”时笃行还在摆弄智能机，可能是在跟下属说话，亦或者其他什么的。

“那可不太好搞。”

时笃行抬头撇了楚南之一眼：“为什么？”

“中心区可不是边界区能比的，那里高层又多，安保系统又高级，我在那里被发现了可不是简简单单假死一下就能搞定的。”楚南之的表情与他说的话完全不符，看起来满不在乎。

“有我呢。”时笃行的声音依旧冰冷且毫无人性，“大不了就把你分尸了，装福尔马林里面运进去。”

楚南之笑了，大概率是被气的：“先生，如果您真的那么做的话，咱俩可就真的结下梁子了。”

“咱俩结下的梁子还少吗？”

“……不少。”楚南之表情有了意思复杂，说完，他又“啧”了一声，“知道吗？我最讨厌就是像您这样的人了。”

“哪样？”

“被欠了东西要不回来还要被打压着帮忙做事。”

时笃行嗤笑一声：“杀了你几回没被你杀回来，就算欠了东西了？”

楚南之竟然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嗯……在我的认知里应该是这样的。在你们的认知里不对？”

“准确来说，已经使用了‘杀’这个字，那就没有‘杀回来’这个说法了。”时笃行一边说一边关上智能机，揉了揉太阳穴。

“哦……也对，毕竟你们是人，我是怪物。”

或许是时笃行的错觉，他总感觉……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点自嘲。

在这之后，是长久的沉默。楚南之单手托着腮，透过车窗看着天，有点灵魂出窍的样子。

“你似乎很喜欢看天？”时笃行突然开了口。

“有吗？”楚南之回神道。

“没有吗？”时笃行反问道，“我感觉你每天至少有80%的时间都在看天……有那么好看吗？”

楚南之一愣，又笑着回道：“长官，您这有点太夸张了吧？”他转过头，看向车窗外，“……其实一般吧。”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时笃行撇了他一眼，道。

楚南之没说话，时笃行也没有探究他想法的兴趣。

“……我也不知道，就喜欢看。”楚南之过了很久才开口，语气淡淡的，没有了往日的攻击性，“那弥补，算吗？”

“如果你觉得算的话，那就算吧。”时笃行闭着眼，头也不抬。说是回应，更像是敷衍。

但楚南之却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闭上了眼，似乎也昏昏睡去。

身为一个有伤人历史的高危实验体，楚南之过去的两百多年里，几乎都是在完全封闭的环境里度过的。

安全，牢固，便于观测。

防护系统几乎可以达到满级的实验箱，是研究员们心目中最完美的实验场所，360度无死角的摄像头，能帮他们捕捉到实验体的一切动向。

高亮度的白灯，机械臂，束缚带，为了便于观测的全透明的防弹玻璃。

在对于正常成年人来说称得上狭小的空间里，这些东西陪了楚南之几乎大半个人生。

在他的记忆里，抬起头，只有实验室那亮到刺眼的白灯。

抬起手，或许他还可以看到血淋淋的一手鲜红，与头顶的白光相衬着，明晃晃的，刺的人眼睛疼。

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具体他想不起来，也不想多回忆，在他的脑子里。

天空这种东西，只存在于他的想象。

或许前几次出逃的时候，他能有这个机会，但很显然，在那种时候，没有哪个傻子会想起来看天。

既然以前看不到，那现在就多看看，把以前的补回来吧。

至少楚南之现在是这么想的。

白色的悬浮车还在飞驰，车厢内却安静了下来，时笃行抬起眼皮，有些意外的看了楚南之一眼。

自他认识这家伙起，他们从没这样平静的相处过。

在他的印象中，楚南之一直是慵懒的，怪异的，甚至有些疯癫的。

但同时，时笃行也很清楚的知道，在楚南之那乌黑的眼底，一直都藏着一份警惕。

而现在，楚南之合了眼皮，乌黑的眼眸被藏了起来，那份警惕仿佛也随之收了起来。他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副驾上，似乎已经熟睡。

“这不是一个极度警惕的家伙该有的样子。”时笃行想。

他正准备闭眼，却听到一道声音——“长官，你在看什么？”

时笃行看向副驾，此时，本应躺在上面熟睡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带着戏虐、调侃……唯独不见睡意。

“你没睡？”时笃行暗暗的将自己一分钟前得出的结论划掉。

这家伙一直这样，无论是悄无声息的跟踪，亦或者不动声色的窥探，永远都会被他发现，在他身上，不存在所谓的松懈。

“对，那又怎样？”楚南之笑了一声，反问道，“怎么？难道长官您希望……我在这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睡着？”

“那您也太高估我了吧？”不等时笃行答话，楚南之就耸了耸肩，继续说了下去。

“嗡！”

时笃行的智能机震动了一下，这种振动是极其轻微的，偏偏楚南之又察觉到了，他轻笑了一声：“长官，确定不看一下么？”

时笃行没有回答他，而是抬手打开了智能机。

“呲……”很难得，这位常年冷着脸的先生很难得的笑出了声。

“怎么？”楚南之还没开口，就听到了这声笑，直觉告诉他，这没什么好事。

“很遗憾，我们暂时恐怕去不了中心区了。”

“所以呢？”楚南之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问道。

去中心区本来就是时笃行的要求，按理说，出了状况时笃行应该是最先生气的，怎么可能反而笑了。

时笃行摇了摇手中的智能机，将屏幕亮到了楚南之面前。

这是从时政新闻中截取出来的一部分，楚南之一眼就扫到了重点信息——

“新型实验品的研发即将进入新阶段，届时，科研大厦将宴请各界名流……”

“米勒实验所所长将亲自赴宴，并与其共同研发新成果……”

楚南之没有再往下看，他表情难得凝固了。对他来说，目前最大的威胁就是实验所，在平时，实验所从来都是“与世隔绝”——除了他们研发的药剂，他们几乎从不出现，更别说抓捕楚南之了。

可他们到中心区赴宴就是另一回事了，这说明他们将会频繁的在市面上活动，这对楚南之是很不利的。

——毕竟他平时可以躲进深渊，但偏偏现在他正在与时笃行“合作”。

“嗯?”时笃行将智能机晃了晃，眼中还带着挑衅，毕竟这可是难得让他看到楚南之吃瘪，“吓傻了？”

楚南之回了神，闻言便笑了一声：“请问长官，您是觉得‘吓’这个字比较适合我，还是‘傻’这个字能与我相符合？”

时笃行收回了智能机，头也不抬的回道：“或许呢？说不定未来这个词会被我非常合理的按在你身上。”

楚南之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么很抱歉，长官，您可能不能如愿。”

“希望你能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时笃行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冷冷的，“所以呢，你打算怎样？”

“这得听长官您的了，”楚南之抱着手，又躺回了靠背上，“按照她的性子来推断，实验所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不会赴宴的吧？”

“不然呢？”时笃行没有去追究他口中的“她”是谁，只是调着悬浮车自动驾驶目的地，“往年这种东西，他们从来不来。”

“哦——那就对了。”

“怎么个对法？”

“我从实验室逃出来好多年了，一直抓不到我。实验进度落了啊……”

“嗯，你继续。”

“所以她们要来抓我啊，‘稍微’催一下你们那边和国际那边，打听一下消息，再派上几个机器人什么的……”楚南之声音懒洋洋的，好像事不关己，“话说回来，长官，如果他们发现你和我的勾当了，你怎么办？”

时笃行蹙了蹙眉，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什么叫“你和我的勾当”？

见他不说话，楚南之又叫了两声：“长官，长官？你莫不是现在才想起来，我还是个被国际通缉的实验品？现在中止合作，貌似还来得及……”

“你有点吵。”

楚南之闭嘴了，确切的说是无语了，感情这家伙半天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是吧？

“还有，如果真发现了，也没什么，直接把你推出去就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他们也不可能拿我这个执行官来顶罪。”

时笃行关掉了自动驾驶，他暂时想不到什么目的地，但很显然，这万恶的人工智障并没有“随便走”这个功能，“去哪？给点意见。”

“抱歉，我亲爱的长官，我觉得你并不能要求一个成天东躲西藏的怪物跟你提这种意见。”

“成天东躲西藏，那对这一块地段不应该挺熟的吗？”时笃行没有理会那句“亲爱的”，他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楚南之动不动就跟他用这种腻歪的称呼。

纯纯就是为了恶心他。

“……”楚南之沉默了，他想不通自己哪一步出问题了为什么对方会完全免疫啊喂？

“问你话呢。”

“……南街的餐馆吧。”

“也行，先吃点东西。”

灰色的悬浮车缓缓的转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车厢内恢复了寂静，只不过某人心满意足，某人一脸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