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三生 第39章 因为有九条尾巴

在明亚城的城主府废墟上，寒伶拎着个破旧的酒壶，醉醺醺地躺在楼顶的残垣瓦砾中，悠然地看着殢魃在城市中肆虐，将阁楼化作冒着黑烟焦土，将生命化作无用的血肉，将钟声化作凄厉的吼叫。

这一任[昔拉]的审美确实要比前任好上太多，只是做事有些马虎，留下太多杂音。

透过硝烟与火光，寒伶饶有兴趣地看着几个平民正惊惶地躲避着身后的殢魃，这几人实力不凡，几个闪身便把地阶殢魃甩于身后。

但很可惜，前方的拐角处还有只变异系的灵阶殢魃，而这几人仍旧惊魂未定地看着后方，完全没留意到死神的阴影。

失去勇气，失去一切。

这样的人类可不值得他伸出援手，当然，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出手就是了。

嗯……刚刚那句话还挺帅，没想到自己过了千余年还能有这样的文采……嘶……

完了，那句话是在哪里见过来着?忘记了。

“嗝。”

寒伶打了个酒嗝，觉得有些无聊，于是翻个身研究起身下的废墟。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和秀这个国度，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修建皇居?

灾厄前还好，只是帝都才会修建，现在反而魔怔了一般，基本每个城市都有，甚至还修得无比高大，完全是天然的靶子。

我勒个爆破皇居啊……

想到了些旧时代的趣事，寒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些痴呆——或者说“天真”——的笑容。

当年和纪梵希一起“驰骋大海”的日子可真是……啊。

他想起来那句话在哪里听过了，原来是纪梵希说的，那就没什么奇怪的。

他还想起了一个小家伙，虽然过去千年了，按照他上学时所记得的生物知识来讲，这个小家伙和纪梵希之间大概只剩下个姓是最接近的，但不知为何，寒伶确实从那个小家伙的眼里看到了他的影子。

无论是模样，性格，就连被诅咒的命运都是如此相仿……

“一切天注定，半点不由人啊……”

记忆无疑是最好的醒酒茶，只用一盏就让人毫无醉意。

那么，小家伙在干什么呢？

寒伶的瞳孔里似有金光闪烁。

………………

此时的纪夜明已经退出了观众席，来到了选手们的等候大厅，准备迎接明岚。

当看到姑获吓破了胆后，纪夜明就知道了这场战斗的结局。

失去勇气，失去一切。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是明岚的伤势……以及精神状态。

毕竟直接剜出扎进自己血肉的锥子，哪怕是纪夜明这样身经百战的士兵，也会觉得头皮发麻。

更何况明岚这样的大小姐，虽然实力不俗，但恐怕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痛楚，加上兄长的死亡带来的打击……

唉……

因为平日里养成的习惯，即使在思考，纪夜明脚下步伐依旧匆匆，转眼间就来到了等候大厅。

推开大门，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纪夜明环顾四周，依旧是缺胳膊少腿的妖怪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不过纪夜明有些奇怪，这里这么多种类的妖怪，他却连一只猫又都没见过。

按理来说，岑霈作为晨阳街的主人的话，这里的猫又应该反而更多吧？

就算是独居妖怪，只要出现首领的话，也会团结在首领附近，更何况竞技的报酬如此丰厚，肥水不流外人田。

是因为妖怪们都对其不感冒吗？那这么多各种各样的妖怪，只是为了神皇才来到这吗？

要是小时候多看看书就好了……

纪夜明想起小时候的曾在书架上看到过一本《万妖录》，不禁有些暗恼。

小时候不听父母的话，总是带着弟弟出去偷玩，跑到隔壁街的菜市场去看斗变异兽。

嘛……谁也没想到后面会有这样的变故吧。

要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就好了。

纪夜明望着黑黝黝的天花板，呆呆地想。

不过这样无用的回忆并没有持续很久，伴随着沉重的“嘎吱”声，光芒刺破了黑暗，也将纪夜明从过去唤醒。

纪夜明扭头望去，只看到一个娇小的人影一瘸一拐的走近，他心中一紧，连忙走上前搀扶。

“好疼……”

当肌肤相触的一刹那，少女整个人便挂在了纪夜明身上，随之而来的就是低声的啜泣。

纪夜明感受着胸口处的湿润，以及不断颤抖的娇躯，不由得叹了口气。

到底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魁心这玩意，缺点除了容易破碎外，还有不镇痛。

受伤的疼痛混合着血肉的蠕动所产生的刺激，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光是想想就令纪夜明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起来，他其实还没怎么受过这样的折磨。

毕竟在战场上，只要被同阶的殢魃擦破点皮就只能原地等死，只有出现那种被异能攻击或出现意外导致奄奄一息的情况才会使用魁心。

如果能通过平常医疗手段治疗的，大家都不会选择魁心，毕竟这太过奢侈了。

都是穷惹的祸啊……

纪夜明甩了甩脑袋，将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全部赶走，低头想要安慰明岚，但很快就涨红着脸移开视线，脱下身上的衣服盖在明岚身上。

看来魁心还有个缺点，不能够修复衣物。

虽说明岚的身材不能说风韵十足，但若隐若现的春光对于未经人事的纪夜明来说依旧是个巨大的挑战。

而因为迟来的巨大疼痛，明岚的娇小的身躯不断地抽搐，原本搭在纪夜明肩上的手也不自觉用力，留下一道道血痕。

纪夜明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任由明岚发泄自己的情绪。

就是……这破烂的铠甲，反而……(一种植物)。

在各种意义的折磨下，纪夜明感觉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终于，怀里的美人儿终于没了动静，他这才长舒一口气，轻轻将睡着的明岚抱起，准备返回酒店。

但仅仅踏出几步，纪夜明突然感受到背部一紧，连忙回过头去，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

被人盯上了。

纪夜明心中一沉。

在无数次生死一线中所练就的直觉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实力高于自己的敌人，但也仅仅是察觉而已。

在哪里，是什么人，有多少人，他都一无所知。

纪夜明相信，踏出竞技场的一刻，便是他的死期。

只是，为什么呢？

哪怕是最开始来到这里，妖怪们也只是好奇于几人的人类身份，哪怕后来明岚掏出了细雪这样的逆天铠甲，他们也安然无恙。

是什么呢……

纪夜明一边故作镇定地向奖励兑换处走去，一边想明岚战斗的细节。

明岚这次战斗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不过用了几种艺。

虽然和秀可谓是是一艺难求，但就纪夜明刚刚的观察，妖怪似乎自身就有特别的艺，这来源于它们的身体天赋。

那也就只有装备了，既然不是细雪，那还有什么呢……对了，那把巨尺！

纪夜明恍然大悟，一定是那次攻击产生的巨响，让一些见多识广的妖怪察觉到了巨尺的不凡，这才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

好在四处都有守卫巡逻，在竞技场应该还不至于遇到危险。

不过依靠他人终究还是不够保险，但奖励兑换处大概会有重兵值守，应该能打消他们的心思。

果然，在挤过汹涌的人……妖潮后，纪夜明看到了几列窗口，原本生性凶恶的妖怪们此刻却像幼稚园中的孩子们安安静静地排起长龙，而一旁则是全副武装的卫兵，由于全身都被铠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纪夜明也无从知晓到底是什么种族。

而在这些窗口边的角落里，一位长着两条尾巴的中年男子坐在藤椅上，正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看着手里的书。

是猫又。

当纪夜明看向中年男子时，中年男子似有所感，抬眸瞥了他一眼。

只一瞬间，纪夜明就觉得血液都凝滞，全身上下都有种被洞悉的感觉。

好在中年男子并没有对纪夜明表现出额外的兴趣，瞥了眼纪夜明便又低下头，继续沉浸于书本当中。

而纪夜明也并不纠结将才那一瞬间男子动用了什么手段，他只是来寻求庇护的家伙，男子越强，他二人的安全越有保障。

想到这，纪夜明心中微动，抱着明岚走到男子附近的墙壁坐下，就那样沉默着看着妖怪们来来往往。

果然如同纪夜明所想，这只猫又是镇守这片区域的强者，自从坐到男子附近后，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顿时消散不少，这让纪夜明长松一口气。

不过很快，纪夜明才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皱起。

他们要怎么逃出去呢？

剩下的三人又该怎么办，北门光和赤井他其实并不在意，关键是楠木……

纪夜明长叹一口气，仰头看向天空，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灰色。

总而言之，等明岚醒来再做打算吧，如今着急也没有意义。

睦月界的天空永远都是灰色的，如同一块巨大的灰色砖块，但时间并不会如同砖块一样停驻。

纪夜明看着妖怪们来来往往，逐渐感到有些疲乏。

他很久没有这样闲暇过了。

像他这样的，服役于和秀军方最低级的战术小队的人，平日里的任务只是清扫一些零散的殢魃。

可是那些非人的怪物总是杀不完的。

因此他日日都挣扎在生死线上，等到深夜回到宿舍时，几乎是倒头就睡，能像现在这样百无聊赖的日子，竟然让他有些不适应。

以前的生活……

时间就这样在纪夜明的回忆中流逝，周围的妖怪也逐渐减少，因为此，纪夜明的眼角瞥到一只血淋淋的身影。

是那只与明岚交手的姑获。

即使伤痕累累，但姑获兑换了神悯草后却没有使用，而是向着纪夜明二人的方向走来。

纪夜明双眼微眯，轻轻地将明岚靠在墙上，整个身子都绷紧，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扑通。”

“咚。咚。”

可令纪夜明大跌眼镜的是，姑获不顾双腿上的伤口，居然双膝跪地，重重地向纪夜明二人磕了两个响头。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纪夜明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站起身，扶起明岚向一旁躲去。

他可是见过的，之前执行任务时，一只具有诅咒系能力的殢魃跪下来向他们跪下磕了几个头，一个玄阶的队友马上七窍流黑血，不一会便没了声息。

虽然知道姑获的异能，但纪夜明还是觉得小心为妙。

可是姑获却不依不挠，哪怕纪夜明移开一分，它也移动一分，全然不顾再度裂开的伤口还汨汨地流着血。

二者僵持了好一会，最终在看到满地的血迹，意识到无法甩掉麻烦的纪夜明也只得轻叹口气，问道：

“你究竟要干什么?”

听到纪夜明开口，姑获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悦，连忙举起血迹斑斑的神悯草，再次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你的意思……是想把这个给我？”

纪夜明试探性地开口，

“那你想要什么呢？”

见纪夜明没有接过神悯草，姑获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再次低头，开口请求纪夜明。

可它的话语传到纪夜明耳朵里时却完全是杂乱无章的“叽咕”声，纪夜明顿时明白，两者语言不通。

很奇怪，纪夜明顿时想到平常接触过的妖怪。

“为什么他们就能说话呢？”

纪夜明自言自语地摇摇头，准备用手势让姑获理解他的意思。

但是很可惜，就算纪夜明再怎么手舞足蹈，姑获也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倒是逗乐了一边的猫又，这让本就无措的纪夜明更觉尴尬。

“小子，你们人类的肢体语言和姑获之间很大的区别，没有那些臂羽的摇摆，在姑获的眼里，你的语言永远是少了一半，自然是看不懂的。”

“受教了。”

纪夜明闻言，向猫又微微鞠躬表示谢意，猫又则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随后冲着姑获道：

“喵呜~喵~”

真是猫咪吗！

纪夜明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而地上的姑获则同样回以“叽咕”声，猫又听言点点头，转头对纪夜明道：

“她的意思是想要用手上的神悯草还有一些平日积攒下来的妖丹与你换去奖励。”

“她要用九尾狐的幼崽来给女儿治病。”

“她的丈夫已经逝世，女儿是她最后的依靠，所以她恳求你帮帮忙，无论要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治病……？”

纪夜明恍然大悟，看向地上的姑获。

见纪夜明看向自己，姑获立马低下头，双手捧起神悯草，整个身躯都因为紧张而颤抖不已。

为了性命垂危的女儿，不惜冒险参加竞技，很可怜的母亲……

但世上可怜的人多了，纪夜明也是其中之一。

如果会心软的话，他早就成了冢中枯骨。

比起素未谋面的异族的死活，他更关心，那个九尾狐到底有什么功效，足以排在神悯草之上。

想到这，纪夜明心中微动，低声询问道。

“为什么？神悯草救不了的东西难道九尾狐的幼崽还能救吗？”

“神悯草再怎么只是起到修复伤口的作用罢了。”

猫又轻嗤一声，似乎对这个问题很不屑，但还是耐心地回答道。

“传说狐狸一条尾巴就代表一世，若能修得十尾则可成神。”

“只是可惜，无论是传说还是这千年来，还从未有过十尾狐的存在。”

“不过嘛，九尾狐这一族祖上有着许多圣皇级强者，他们的血脉历代传承，也使得嫡系的后代——也就是九尾狐王族的尾巴则有着治愈百病的功效。”

“不过嘛……”

猫又轻笑一声，明明是很和善的笑容，纪夜明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可惜他们只有九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