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 第28章 夏栗篇（三）

陆续有人从帐篷中出来，警鸣声随之停歇。

“各位请注意，入学考试即将开始，请各位有序前往站台等待发车。”

众人开始收拾行礼，跟随指示牌前往森林深处，夏栗不慌不乱的洗漱，他把头发捋到耳后，提起背包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森林深处出现了一辆绿色的铁皮火车，它坐落在没有安装轨道的青草地上，列车头朝向满布浓雾的森林深处。

没有人发出惊讶的呼叫声，然而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震惊的光芒，他们按耐住所有的情绪，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谁也没动，只默默的观察着周围。

半枝连变得紧张起来，两只手紧紧拽着背包肩带，他扭头看向范小清，小声问：“你不害怕吗？”

范小清笑了一下：“你忘记了吗？我告诉过你，录取率是千分之一，这才是刚开始而已，在这里就紧张的话，今后该怎么办？”

他一把搂过半枝连，压低声音说：“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感受他们的呼吸，真正的强者都是内心平静的人。”

半枝连下意识看向夏栗。

广播声响起：“请各位乘坐5002次列车前往第二学院，列车将于7点准时发车，请各位有序入座。”

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没有司机！”

“是无人列车吗？”

“开什么玩笑，连轨道都没有铺，这车怎么开？”

半枝连小声问：“这辆车真的会开吗？”

范小清回：“谁知道呢。”

列车一共十节车厢，每节车厢有二十张座位，车厢之间用铁链锁在一起。

半枝连提议道：“我们是不是坐第一节车厢比较好？”

“我们坐第五节车厢。”夏栗向他们使了个眼色，提起双肩包率先向着第五车厢走去。

半枝连连忙跟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多数人冲向了第一二节车厢，也有不少人向着尾部车厢跑去。

车厢内部较为空旷，仿佛是刻意拆走了多余的椅子，令座位之间有了相对富裕的空间。

半枝连问：“为什么是第五节车厢？”

范小清笑嘻嘻：“遇事不决，中庸之道。”

半枝连哈哈笑了起来：“不是这样搭配的啦。”

夏栗说：“我哥带我去旅游的时候坐过一次火车，坐的就是第五节车厢。”

范小清：“......”

夏栗心情低落道：“才玩了一天，他就被叫回去工作了，我一次也没有旅行过。”

半枝连安慰他道：“下次还有机会啦，下次我们一起去，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只想跟我哥哥一起去。”

半枝连尴尬的挠挠头：“哈哈。”

夏栗拿出手机，翻出父亲给他安装的地图，闷闷不乐道：“好多想去的地方。”

范小清无奈的笑。

车厢陆续有人上车，也有两三成行的小团体，大多数很安静，他们窝缩起身体，用余光打量周围的人。

夏栗拿出一盒椰汁，插上吸管放进嘴里。

七点整，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列车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驶进。

夏栗望向窗外，列车迅速进入一片浓雾之中，森林的绿快速倒退，直至列车全然进入一片白茫茫的领域。

半枝连惊呼起来：“真的能开！没有铁轨也能开！”

“土包子。”戴着蓝色绒线帽的年轻男孩嗤笑半枝连没有见过世面，半枝连却没有生气，他悄悄吐了吐舌头，露出腼腆的笑容。

男孩轻浮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尴尬的抿了抿嘴不再挑衅。

车厢里的座位一共两列，每列十张椅子，椅子很矮，脑袋靠不到椅背，大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半枝连坐在范小清后面，他的后座是夏栗。

半枝连站起来看了一圈，凑到范小清耳边小声说：“范小清，我们这节车厢只有十五个人，怎么少了五个？”

范小清指了指墙壁上的标语：“坐好，不要站起来。”

连理枝抬眼看去，车厢里到处贴着提示语——请不要离开座位。

绒线帽的男孩将一盒口香糖扔给半枝连，他笑吟吟道：“请你吃。”

半枝连惊讶地接过糖盒，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

男孩愣了愣，可真是单纯啊。

男孩笑了一声：“小树妖，我叫青山，你们呢？”

半枝连坐回椅子上，他摸了摸脑袋，侧着身体和男孩说话：“我叫半枝连，他们是我朋友，范小清和夏栗。”

范小清挑了挑眉：“你好啊。”

青山问：“你们是不是一点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半枝连摇头。

青山面色古怪道：“昨天晚上死了十几个人，你们一点都没有察觉？”

半枝连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有啊，我们昨晚没有睡觉，没有发现异常啊。”

青山耸耸肩：“死的很诡异，悄无声息的，我早晨起来发现帐篷里渗入了血，才发现是旁边帐篷死了人，血流的到处都是。”

半枝连打了个寒碜。

此时广播响了起来：“请不要离开座位、请不要离开座位、请不要离开座位......”

毫无感情的广播声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

同一时间，密闭的车厢里刮起迅猛的风，随着风声飞窜，密集的暗箭从四面八方射出，天花板、地板、走廊门、车厢铁皮，每一个方向都不断射出冷箭。唯一安全的是以座位为正方体的六个方向，换句话说，只要蜷缩在座位之中，就可以得以幸免。

但即便如此，坐在原位也并非绝对安全，不同方向射出的箭影响了彼此的轨迹，冷箭以奇异的角度飞向乘客们。

车厢里发出女孩子们惊恐的尖叫声，从隔壁车厢传来的惨叫声却更加刺耳。

为了争夺好位置，方才有很多人都朝着首末的车厢跑去，一个车厢只有二十张座位，但进入车厢的人数却远远不止二十。

那些箭源源不断地从薄薄的墙里面射出来，简直匪夷所思。

夏栗嘴里还叼着吸管，逼仄的空间令他不得不伸出手来抵挡那些流箭。

十分钟后车厢停止射出冷箭，大家一时间却不敢动，夏栗的后座，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她抱着脑袋，用后背抵御伤害，她的背上刺满了箭，紫色的血染红了她的后背。

青山淡淡道：“这个妖族没救了。”

半枝连头顶的树枝上缠满了短箭，他朝着喇叭大喊：“老师！有人受伤了！”

夏栗在背包里翻找药品，青山大概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忍不住说道：“你们别浪费精力浪费药了，通过考试的几率远远低于千分之一，这节车厢里的大多数人都会死，你我都是做好了觉悟才会来到这里。”

范小清接过夏栗找出来纱布和伤药，他二话不说拔出了后背的箭，源源不断的血从女孩的背后流出来。

青山大叫道：“你这样她死得更快！”

范小清说：“反正她都会死。”

青山意识到自己情绪矛盾，他不再吱声，牢牢地坐在原位。

其他人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满脸都是惊恐。

女孩逐渐神志不清，嘴里轻轻的呢喃：“妈妈......妈妈......”

她还很年轻，看上去甚至不如半枝连年纪大，连哭泣的声音都那么微弱。

青山看着前方淡淡地说道：“就算救活了她，她也无法走向未来。”

范小清替她处理好伤口，让她靠在座位上休息。

广播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入学考试正式开始。”

范小清面色发黑：“还没开始？”

“本轮考试通过名额十人，通过条件：乘坐本次列车到达目的地。再次重复，本轮考试通过名额十人，通过条件：乘坐本次列车到达目的地。”

半枝连困惑道：“这么简单吗？”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彼此戒备，眼神逐渐狰狞。

半枝连不明所以。

青山打破这场宁静：“广播的意思是，在到达终点之前，只有十个人可以活下来，学院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范小清面色倏变：“如果你这么认为，你已经输了，快锁门！”

夏栗飞快跑向后门，与此同时，靠近前门的男人飞快将门上了锁。

男人对范小清说：“我相信你们是好人，我听你说。”

范小清快速说道：“你们应该都留意到了，早晨跑向第一车厢的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和我们这一车厢的老弱病残完全不一样，第一车厢的人听到这段广播第一反应是什么？”

青山环视车厢，除却四位女孩和一位老人，其他都还算是年轻人，老弱病残是什么意思？范小清把他们三个归入了老弱病残？

帮忙锁门的男人回答：“如果是我，会暂时和同车厢的人组成联盟，攻打第二车厢，这是唯一的选择。”

青山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首尾车厢的人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攻打旁边的车厢，但是中间车厢却有两个选择，换句话说，只要我们牢牢锁死门，他们打不进来，就只能攻打另一边，直到最后只剩下三个车厢的考生。”

半枝连一拍脑袋：“原来如此，所以只要我们大家团结在一起，死死锁住门，就可以慢慢想办法。”

范小清：“当然不是......”他还有必要和这群不太聪明的家伙解释吗？

“第一车厢会砍断两节车厢间的铁链，独自奔向终点。”夏栗仰头看向天花板。

范小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说道：“同时，第二车厢的人会阻止他们，我们要做的是，在他们成功斩断铁链之前到达第一车厢。”

青山问：“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要锁门。”

“不锁门怎么和你解释，你刀子已经握在手心了吧。”

青山面色赧然的笑。

范小清攀爬到车顶，一拳打向天花板的铁皮，铁皮纹丝不动。

夏栗道：“从窗户爬出去。”

范小清瞪他。

夏栗面不改色道：“你先，我殿后。”

范小清看了他一会儿，说了句：“小心。”

他打开窗户，像是有云飘进来，他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的喜悦。

范小清身形矫健地爬了出去，青山羡慕的说：“这时候小矮子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夏栗催促他跟上。

青山爬出窗户，锁门的男人也依次跟上。

车厢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他们的想法，他们犹犹豫豫的摇头：“我们再想办法，你们先走吧。”

夏栗没理会他们，在半枝连爬出窗户之后，快速背起背包跟了上去。

外面的风很大，夏栗趔趔趄趄的才站稳，青山和其他人已经快速朝着一号车厢跑去，范小清站在原地抱怨夏栗拖沓。

夏栗跳到前面一节车厢，快速往前奔去。

范小清怒吼道：“你抢跑！”

不多时，陆续有人发现了车顶的动静，越来越多的人从车窗里面爬出来，战况从车厢内部逐渐转移到车顶。

半枝连没有打过架，他慌张地躲闪，心中却升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他仿佛踏入了一场宿命，身体里的每一滴水分都在跳动。

范小清和夏栗奔跑的速度很快，半枝连需要用尽全力才能跟上他们。

此时一二节车厢的人正在进行激烈的争斗，两节车厢间的锁链已经被斩断，一些奇异的黏力将两节车厢紧紧连在一起。

范小清嘀咕：“谁的天赋这么粘人。”

青山气喘吁吁：“你们来了，现在怎么办？”

范小清摆手：“我能有什么办法，改造火车我可不在行，况且我们在车顶，要弄断铁锁就得下去，我可不去。”

向一号车厢车顶围拢的人越来越多，青山实在看不下去，说道：“至少守住车顶这一块地方。”

半枝连问：“如果超过二十人一起到达终点，学院会怎么判定呢？”

青山用手指点了点半枝连的眉心：“当然是全部判定失败，你这个傻小子，不要再想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刚才的冷箭已经忘记了吗？时空学院像是这么有人情味的地方吗？”

范小清眨眨眼：“骂得对。”

夏栗蹙起眉：“为什么不可以有人情味？”

范小清道：“因为他们都不是人。”

夏栗问：“你这是在骂人还是说冷笑话？”

范小清道：“这辆列车从人界出发，车上的这些人无论是什么种族，都生活在人界，然而这是属于神界的试炼，再用人族的思想去思考问题将会陷入无解。这不是真正的学校，他们不需要品学兼优的学生，他们需要的是战争武器，是绝对的力量。”

夏栗不耐烦道：“说了半天你有办法了吗？”

范小清歪着脑袋，理直气壮道：“当然没有。”

青山垂下眼：“我同意范小清的说法，只靠小聪明是走不到最后的。”

范小清望向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淡淡道：“我警告你，我聪明不代表我身手差，不要试图暗算我。”

“那就真刀真枪！”青山一拳打向范小清，“让我看看是你的嘴厉害，还是身手厉害。”

范小清擒住他的手腕，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青山接近一米八的个子被范小清扔出了三四十米。

青山飞出去的风几乎将半枝连吹飞走，半枝连嘴唇嗫嚅半晌，说了句：“你力气好大。”

范小清掸掸手：“和大力不能比。”

半枝连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了句：“天花板的铁皮是真的打不穿吗？”

范小清哈哈大笑：“我打穿它干嘛，我方才只是想看看被人从车厢里面攻击的概率有多大。”

刚才帮忙关门的男人本来也想攻击范小清，他念头一转说道：“我有办法断开第二节与第三节车厢的铁锁。”

范小清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灵鹫。”男人拿出一个瓶子，“这是比硫酸腐蚀性更强的溶液，它可以熔断金属。”

范小清神情恍惚，他甩了甩脑袋，示意男人继续往下说。

男人将瓶子咬进嘴里，半枝连大吃一惊，大喊：“小心！”

灵鹫不为所动，他低下头去身体逐渐开始变化，黑色的T恤变成羽毛，身体化成鸟的形状，褐色的嘴像尖锐的钩子，然而他即便化为原形，体型却丝毫没有缩小，展开翅膀超过两米。

灵鹫咬着瓶子展开翅膀飞向车厢的链接处。

化形是妖族与生俱来的本领，半枝连双眼放光的看着灵鹫优美的身躯：“这只大鸟好帅啊。”

范小清啧了一声：“什么大鸟，这是秃鹫。”

半枝连悻悻道：“幸好我是颗树，应该不会吃了我。”

夏栗噗的笑了起来。

话说青山被抛飞数十米之后回到了原来的车厢，他气急败坏的顺着窗户爬进里面，暂时得到了休息，所有人都奔着一号车厢而去，五号车厢里反倒十分平静。

方才的老头无事端端的坐在车厢里，含笑慈祥的看着他。

青山问：“您这么大年纪了还来干什么？”

老头笑：“来了就后悔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青山叹气：“就当是一次新鲜的经历。”他感到浑身的骨头都在痛，范小清那小矮子看着瘦小，力气怎么这么大。

他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方才后背受伤的女孩子不在车厢里，他问道：“那个受伤的姑娘呢？”

老头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算了，不管她。”青山懊恼道：“可恶，明明就差一点了，不行，不能认输，比赛才刚开始。”

老头笑眯眯：“我们要不要临时组个小队。”

青山哑然失笑，用不屑的眼神打量着老头：“不要了吧......”

此时列车突然停了下来，青山一惊，倏地站了起来，透过窗户往外看，前面的车厢还在前进，看来是有人弄断了中间某节车厢。

青山低骂：“可恶。”

老头又说：“我可以带你追上去。”

青山狐疑的看着他。

老头说：“那小矮子说我是老弱病残，我现在很不爽，一定要教训他。”

青山问：“你有办法追上去？”

老头站起身道：“试试就知道了。”

彼时，那位受伤的少女出现在人界某座深山的诊所里。

诊所的大夫被吓了一跳，来看病的村民石头看着陌生的少女一阵心烦，最近他的石头阵完全不顶用......

那边，灵鹫融化了铁锁，车头带着一二节车厢向前驶去，列车后方，一头身形矫健的羚羊背着一个绒线帽的青年正在追赶列车。

范小清哈哈大笑：“青山，不错嘛。”

青山朝他比了个中指。

夏栗吐槽：“动物世界吗？”说完又睨了范小清一眼：“你不会也是妖族吧？”

范小清龇了龇牙：“我是血族的。”

夏栗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坚定地说：“你不是。”

范小清微微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夏栗一本正经的说：“我看过电视，血族都长得高大英俊。”

范小清：“......你他妈少看电视！”

他们聊天的同时，羚羊带着青山一个飞跃跳进第二节车厢。

半枝连担心道：“他们没问题吧，车厢里还有不少人呢。”

范小清耸耸肩：“也不一定会打架，说不定在谈判。”

灵鹫盘旋在列车附近，他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那原本味道清澈的车厢在羚羊到来之后变得异常腥臭。

灵鹫飞回车顶，化回人形，他忍耐住胃部的不适，低声道：“羚羊在屠杀。”

浓雾逐渐散去，天空清明，眼前的景象变得逐渐清晰，那是一片空无一物的草地，草地的尽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像是被陨石砸出的巨坑，让人产生无穷的恐惧。

“羚羊在屠杀。”灵鹫的声音融化在风里，列车以极快的速度驶向悬崖，车头的颠簸产生了剧烈的晃动，在他们意识到即将坠崖之时，列车径直下坠。

半枝连感觉自己离天空越来越远，而列车坠落的瞬间，羚羊咬着青山的后颈跃出了车厢，稳稳落在悬崖边。

他化成佝偻老人，负手立于悬崖边，浑浊的眼睛中充斥着邪恶的笑意。

那是半枝连最后看到的景色。

就这样结束了吗？半枝连突然觉得很懊恼，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过，跑步比别人慢，力气比别人小，又不聪明，连化形都没有学会，什么忙都帮不上，每次范小清打前锋都让夏栗殿后，一直全靠他们保护才走到现在。

半枝连的意识突然变得模糊，他感觉身体被拉长，他看见夏栗在朝他伸出手。

夏栗的手好漂亮，看他打游戏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为什么朝自己伸手，他想握手吗？

“我抓住你了。”夏栗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半枝连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停止下坠了。

他头上的小树枝延伸出了数十米长，紧紧地缠绕在岩壁的周围，像一张密闭的网攀岩在悬崖上。

他往下看去，夏栗正抓着他的右脚，那只脚仿佛稻草人的脚，粗壮而干燥，半枝连脑袋像炸开了一样，他意识到自己身体一半变成了树，一半还维持着人性。

夏栗一只手抓着他的脚，另一只手抓着范小清的手腕。

范小清哈哈大笑：“小树妖，干得漂亮啊！”

夏栗将范小清甩到岩壁旁，然后自己也跳了过去，他们顺着半枝连延伸出的藤蔓网向上爬。

半枝连还没回过神来，他听见天空中秃鹫发出的鸣叫声，灵鹫向他飞来，轻轻啄了下他的后脑勺。

半枝连倏然回魂，生怕自己被秃鹫吃掉，手脚并用的跟着伙伴向上爬。

爬到一半想起自己是棵树，又突然松了口气。

他们回到悬崖上，老头恢复了年老体衰的模样，青山跪在地上仿佛失了魂，看向老头的眼光充满了恐惧。

老头缓缓向他走去，青山跌跌撞撞向后爬，试图远离老头的靠近。

老头用和蔼可亲的声音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组队吗？”

青山眼泪鼻涕掉了一地，他摘下绒线帽捂在脸上，嘴里喃喃道：“相互帮忙、相互帮忙、相互帮忙.......”

老头伸出手拍了拍青山的脑袋，他的指甲很长，指甲缝里嵌满了血迹，那股腥臭的血腥味令人几欲作呕。

“就是为了欣赏你们这种恐惧的神情。”

半枝连恢复人形，他一时间还不习惯形态的转换，他跌跌撞撞走向老头，板着脸说：“离青山远一点！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为什么替他出头？论实力这里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出面。”老头用余光瞟向其余三人。

“不用论实力，青山请我吃了口香糖，他就是我的朋友！”

老头转过身看着半枝连，笑眯眯地说：“孩子，要不要和我组队？”

青山将绒线帽从脸上拿下，他看着半枝连坚定的眼神，逐渐恢复了镇定，他抬起手拉住半枝连的手腕，对着他笑了笑：“我退赛。”

半枝连困惑道：“为什么要退赛，我们一起......”

青山打断他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走到最后，我的目的地是修罗界，一座可以容纳异族的岛屿，对于神界那里是垃圾场，但对于我们那里是新世界。初赛之后被淘汰的人界异族将会被送去那里，这就是我参赛的目的。”

青山站起身，他苦笑道：“我始终不明白，同样是妖族，出生在神界是合法的，出生在人界却违法，明明不是我自己选择的出生地。”

夏栗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视线默默落向范小清。

范小清恍然大悟，低声道：“广播没有响。”

他们对视一眼，视线齐齐望向悬崖对岸。

灵鹫顿悟，他化作原形，朝着悬崖对岸飞去，就在一时间，羚羊点地蹦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尖锐的獠牙一口咬住灵鹫展开的羽翼，灵鹫身躯斜倾，跌跌撞撞地落了地，猩红的血液从羚羊的嘴里溅射而出。

范小清腾地而起，以拳攻打羚羊的后蹄，羚羊四肢强劲有力，他一方对灵鹫紧咬不放，一方以后肢蹬踢范小清，范小清接连受了几下攻击，只见他突然发了怒，一个腾身翻转擒住羚羊双蹄，将羚羊及灵鹫一并摔了出去。

羚羊吃了一记，嘴里却仍不放开，半枝连正欲帮忙，却被夏栗拦住身体。

夏栗说道：“范小清心里憋着气，你别去碍事。”

半枝连不明所以。

羚羊四肢强劲，范小清却不输他，他身材矮小，手里的力气却叫羚羊吃惊，羚羊被摔出去的当下，范小清已然反扑，他一拳打向羚羊的面颊，迫使他松开了血流潺潺的口腔。

羚羊松口之后，范小清却没有收手，他一拳又一拳打向羚羊面门，又将他四肢折断，确定他再无攻击性，才疲惫的松开手，他甩了甩沾满鲜血的拳头，冷着脸擦去脸颊上的汗水。

半枝连大气不敢出，一旁的青山更是吓得手脚冰凉。

范小清深吸了几口气，恢复了原来嬉笑怒骂的模样，朝灵鹫道：“你伤势怎么样？还能不能飞？”

灵鹫艰难地仰起头看向悬崖对岸，缓缓道：“皮外伤不要紧，这一小段距离的话，没问题。”

范小清舒了口气，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条绳子让灵鹫咬在嘴里，灵鹫了然，他衔着麻绳的一端摇摇晃晃的飞向悬崖彼岸。然后他化回原形，将麻绳系在对岸的大榕树上。

范小清将绳子的这一头也系在树上，用一根麻绳连接悬崖两端。

他看向青山道：“后会有期。”

青山站起身朝四人摆了摆手：“再见。”

半枝连与他告别，最后一个顺着麻绳爬往对岸。

广播声响起：“5002次列车，合格人数四人。重复播报，5002次列车，合格人数四人。”

半枝连稍稍松了口气，他对范小清说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范小清道：“马马虎虎吧。”

半枝连笑眯眯道：“这怎么是马马虎虎，分明就是超厉害嘛！”

范小清敛起笑容，难得认真地对他说道：“你往后会遇见许多比我厉害的人，即便是我，大多数时候也总是被人按着打，你要习惯天外有天，除了提升自己的能力，也要记住，时刻保持警惕。”

夏栗蹲在地上喘气，慢吞吞的说道：“真不习惯你一本正经的样子。”

范小清哈哈大笑。

广播声落下之后，时空军来到悬崖边，带走了青山，其余四人坐上一辆小巴车，集体前往第二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