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但不医人 第2章 听风说雨1

这回，谢观止是被一阵梨花香味吹醒的。起身四下打量，他身处一间雅致精巧的客房。只见这客房地铺云纹青砖，顶有木梁画柱，临街木窗还是浮木雕花纹样，不知被何人推开来，因而屋中满是风吹的花香。侧耳聆听，窗外满街叫卖声响，似乎车水马龙，热闹不绝。

“走一走——看一看嘞，陈年的梨花酿——”

“姑娘，官人，可要买捆梨花送礼？瞧瞧这多漂亮！”

谢观止坐起，发现不知何时被人换了身干净衣衫，手掌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看来，他这是是命悬一线恰遇好人，心中庆幸，就是没什么本领，命格好运气好，倒也不错。

唉，世上还是好心人多！

桌上贴心地留了杯暖茶，尚在徐徐冒出热气，感动饮茶之余，他忽然被铜镜里的面容吓了一跳。

“这……”

镜中人墨发白肤，黛柳柔眉，天生三分笑眼，分明是个俊美公子哥的模样。

看得再近些，只见这谢观止两眼瞳色淡如琉璃，本该略显疏远，可偏偏眉眼自然含笑，愣是多出几分透彻轻佻的气质。他对镜左照、右看，惊讶不已：“乖乖，您有这长相，何苦非得去吹风淋雪？在屋里玩玩书画看看山水，它不香吗。”

【早上好，您已正式绑定系统角色，目前数据如下】

【修为-100 神识20（正常数值参考0）体魄50 知名度0 外貌80】

“……”

对镜自恋完毕，面对这逆天的数值，谢观止有些无语凝噎。所以原主不就是一籍籍无名、除了长得好看，几乎一无是处的纯炮灰吗？！

“请问，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玩家原身已经□□死亡，死因：过劳。您确认返回吗？】

“啊？”

谢观止感觉有什么碎了。他的确是每天喝三杯浓缩，废寝忘食，通宵在馆里修了一个月的青花瓷，但好歹都会睡几个小时，怎么就……就死了？！毁天灭地的震撼中，竟然发现手指在抖，一个文物修复师可是地震都不会手抖。然而他抖如筛糠，强行喝茶压惊：“你说的那神识…是，是怎么个东西？”

【神识：指您在修仙世界中对灵器装备类物品的综合能力，将会影响对器物的感知、修复、洞察，使用等活动的成功率与效率。随着神识数值的提高，您与灵器相关的各项活动都会具有相应的优化加成，是炼器系统最推荐的提升项目。】

“…………哦，”这回懂了，“所以我就是穿越来接着修东西的。”

【不，系统将为您颁布主线任务。】

“？”

【请玩家挽救仙侠界覆灭的结局，拯救苍生。】

“苍生？”谢观止突然笑声，“我自己肉身早就死了，救这群人还有什么意思。”

只听他声音铿锵，猛地拍案，骤然大喊道：

“就算非救不可，那我要拯救的，也是全天下所有的文房四宝！”

【……】

系统沉默了。

此时推门进来的人，看着这位俊俏却对着空气胡说八道的少侠，更是原地呆立，吃惊地睁大了眼。一时间，空气凝固起来，谢观止一动不动，不敢转身。

他又后悔了，想回到自己还没醒来的时候，至少那时，在人家心中形象还是一个受伤的俊公子，而不是现在的文房四宝疯傻子。

“少侠，你醒来了，身体可还好吧？”来者选择假装没听见，“此处是咱梨花畔的听风亭，叫我老李就好。”

谢观止松了口气，只见那是位打扮干练的中年男掌柜。面容和蔼，肩披毛巾，腰上挂着大串儿的钥匙坠，看到这里，他心中了然，听风亭大概就是这人所开。

“昨日可是你出手相救？我…未料想到山上竟突然大战，转眼间，家人都死在火中…”

谢观止此人谨慎得厉害，张嘴就把自己与昨晚被灭门的人撇清关系，装作只是碰巧住在附近，才受波及。不仅谨慎，他演技更是不错，说道半途就声音哽咽，那双漂亮眼睛往下一垂，竟有想要落泪的架势。

“唉……少侠，”

老李也是善人心肠，赶紧过来扶他坐下，又给热水好茶伺候着，“所有人都没想到，九霄剑墟竟会一夜之间…连个活口都不剩。咱村里一些亲友，有的也是住在山腰，这可不，一天了连个消息都没。唉，命苦啊，都命苦。”

九霄剑墟？谢观止佯作难过模样，实则话里套话，心想道，要这么听来，梨花畔就是此处小村的名字了，难怪闻着梨香扑鼻。趁着老李为他拿茶果的功夫，心中猛问系统，这九霄剑墟又是个什么地方。

【九霄剑墟：位居天断崖上的剑修门派，前任仙尊死后，在失去统帅的仙侠界暂任理事职务。】

暂任理事职务，但被一夜灭门。

谢观止吃着茶果，心想，那不就是有人趁乱，非得要这仙界群龙无首吗？

许是他想得太深，一言不发的模样让老李想起什么，于是从兜中掏出那块佩来：“少侠可是在想这个？给你拿着。昨日见你都昏了手还紧紧捏着，我怕有人偷了去，就趁你醒来前保管着。想必是家里贵物吧？”

糟糕，此物从昨晚那掌门语气来看，可是什么重中之重。被老李发现他带着，万一有人来找…就说不清了。谢观止赶紧拿回玉佩，随口胡编：

“对，这是我娘的遗物。李叔，我、现在一没亲二没故，身上也没半分盘缠。救命之恩，不知以何为报……”

“您看，可否就留我在听风亭打打下手。”

老李讶异：“这，少侠你风采不凡，怎么能屈尊留在我这小店里？”

“姓谢，名观止，您叫我什么都行！”望着踌躇的老李，谢观止赶忙补充，“我家里也只是农户家庭，什么耕地、修鞋、端茶倒水、再不济喂猪草，杀猪杀羊杀牛……我都会点！”

这都是硬着头皮说的，其实除了端茶倒水和修鞋一个都不会。

老李愣了愣，大笑道：“好，好。那，我便唤你小谢吧。”

“哪来那么多脏活累活，咱这小店，无非为客人送点酒水，端端小菜。你又生得这样好看，只在前头倒水待客，算算账就够啦。”

很好。谢观止非常满意。果然不出所料，一身废物数值在这人世间最管用的，还得是那貌比潘安的外貌80。

尽管被劝再休息几日，他仍坚持今天就要参加工作，老李感动，连连夸赞公子人美心善更不偷懒。谢观止面上笑嘻嘻，心中却五百个心眼同时转悠。道理很简单，其一，这梨花畔热闹非凡，来往人员众多纷杂；其二，这听风亭贵气漂亮，当然常有食客住客；其三则是重点，昨晚又有九霄剑墟之惨案，那么餐桌上想必众说纷坛，这里定是天然的情报所。

步至楼下，听风亭果然景色绝佳。店面正对梨花河畔，背靠竹林，鼻嗅花味淡香，耳听风吹竹响，就餐还可远观白雪碎花缀满溪，着实雅兴。此外门前又是主街，旁接闹市，难怪生意火旺。

这会恰是正午，店里门外的桌椅已经坐得快满，只听后厨锅勺铿锵，客人筷声交叠，加菜、要酒的招呼起起伏伏，好不热闹。

“小二，再来壶热茶！”一桌侠客装扮的人唤道。

老李稍一推他，往他手里放上新满的茶壶，说道：“去吧，放人家桌上就行。”

谢观止连忙去送，果不其然，人人都在议论昨晚的事情。

“如今九霄剑墟倒了，仙界恐怕又要变天。”

“还变什么天？修为凝滞都一百多年了！剩的无非都是老弱病残，就数数罢，连架都打不了的清幽谷，赶尸的符灭山庄，从来不参与争纷的无言阁……更不要说西北那胡人门派！都是些旁门外道，我看这修仙界，迟早得完。”

“唉，是啊，这些日子里眼看着修为提不上去。我们有些说不上名的小门派，别说修行了，都摇着尾巴忙着拍官家马屁。去年的比武大会，不也有传言吗？比都不比，哪家给的钱多哪家赢，修仙人不看修行看官场？这可不乱了么。”

修为凝滞？谢观止悄然偷听着，挨个给各位倒茶。谁知言语激昂的人话音未落，后桌猛然飞来一刃小刀，生生钉在那人手旁。

“小心你的嘴，越是乱世，越怕你这种动摇人心的鸟话。”

被警告的酒客倒丝毫不惧，随手拔起那刀切起肉吃。这看得谢观止头皮发麻，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来到这样一个修仙侠客遍地走的真江湖啊……

“怎么，说还不让说了？仙尊跟那魔君同归于尽之后，可还有谁再飞升过，有谁修为再突破过？修仙界暂停了整整一百多年！现在挡剑的九霄剑墟也死了，我可是听说魔界最近出了个新魔尊，消息倘若属实，那在座的各位离死也不远了！”

这番话如惊雷一炸，恐慌的话语满街窸窸窣窣，谢观止听得也心中发冷。怎的会修为已经停滞一百多年，照这人的说法，那魔修岂不是已经超前许多？如果两者结合……昨夜被九霄剑墟掌门以死托付的半佩，莫非与修仙界修为凝滞有所牵连？一时间产生的信息量和问题太大，感觉每句话都得仔细梳理才行。

然而最令他紧张的一点是，恐怕此人口中所说的新魔尊，正是他昨晚所见那位。

如果当真如此，那修仙界的确是要大乱。九霄剑墟的惨案，可能只是个开始。

“小二，再来壶好酒吧。”

谢观止匆忙答应：“好嘞，您稍等。”

……

后厨满是堆叠的壶壶好酒，谢观止抱起一坛，刚要出去，却突然被老李伸手拦住。

“李叔，怎么了？”

不等言语，只见店前一伙凶狠大汉带刀而来，面色不善立于门口。那领头的厉声吼道：

“掌柜的，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