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书扫了眼周围,发现不远处的街尾摆放着两尊石狮,其后方门匾上写着两个大字“裴府”,这才知晓自己逛到了何处。
他谢绝廖秋白的邀请,想绕过裴府丫鬟离开此地,手腕却被人从身后拉住。
侧目看去,拉他的人正是廖秋白。
“谢公子,我们能聊聊吗?一雪和我们产生那些误会,不愿回来。”
谢玉书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裴家的事跟他聊什么?
只听廖秋白又道:“我们裴家药堂远近闻名,家父医术更是了得,我想你对开口说话应当有些兴趣。”
他眸光一凝。
八岁那年失声,是他积压在心底不可磨灭的伤痛。
他还在谢府时,曾看过众多名医,可他们无一不是说没治好的希望。
久而久之,他便不再抱任何希望。
再后来,谢家没落,他也没钱去找大夫和买名贵药材。
裴家医术在十里八乡称得上好,裴家家父秉持神医的桀骜,一般不会接诊。
廖秋白给他这个机会,即使知晓希望渺茫,他也想去试试。
但是裴家想要的不是钱财,而是需要他去说服裴一雪。
他不想参与其中,再次谢绝廖秋白的好意想要离开,对方却抓着不放。
他拧起眉头,想要挣脱,廖秋白却猛然往地上一倒。
谢玉书大惊,连忙要去扶人,裴府丫鬟却将他奋力推开,嚷嚷着他不知好歹。
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推,他由于重心不稳,连连往后退了三四步朝后方跌去。
不料稳稳倒在了一个人的怀中。
闻到裴一雪身上独有的药香,谢玉书不由呼吸一滞,迅疾起身拉开距离。
“一雪。”廖秋白手掌在地面刮擦得血肉模糊,整张脸煞白,额头还疼出了些冷汗,瞧上去可怜极了。
裴一雪扫了眼,转身摸上谢玉书的胸口,轻轻揉按,“阿书,疼不疼?”
方才裴府丫鬟用的力气不小,想来谢玉书是有些痛的。
谢玉书连忙退到一旁避开他,表示自己没事。
裴夫人和裴府丫鬟扶起廖秋白,心疼不已。
裴府丫鬟更是瞪着裴一雪,那幽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见异思迁的负心汉。
“我家公子被他推倒摔成这个样子,他疼什么?”
“山枝。”廖秋白则颤着声音,“我没事,谢公子也不是有意的。”
这番操作,裴一雪不难猜到廖秋白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勾“裴一雪”去心疼。
换作从前,只怕原主无论对错,都会无脑地去帮廖秋白辩解。
而眼下嘛,无论谢玉书有没有推人,他都会站谢玉书。
谢玉书没有推人,乃是廖秋白污蔑,即使谢玉书推了人,那铁定也是廖秋白错在先。
眼下周围已围了不少人,廖秋白摆着一副被欺负了的柔弱样,备受怜惜,不明真相的人凭着自己都臆断开始对谢玉书指指点点。
“我瞧得清楚,阿书并未推你。”裴一雪眸色冰冷,“自己摔下去,还摆出一副受害者模样,是何居心?
莫非为了碰瓷讹人?裴府已经缺钱到这种程度么?”
不给人辩驳的机会,他掏出两锭银子,丢在对面的三人跟前,“不过掌心蹭破点儿皮,十两银子,就当阿书做慈善了。”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这与他平日那个“病秧子”形象有些不符,连忙捂起胸口假模假样地咳喘起来。
谢玉书喜欢这个调调,他可不能露馅。
十两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但对裴府来说还不够一顿饭钱。
裴夫人的脸气得发绿,“孽种!别以为现在有了几个钱就能和裴府抗衡,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廖秋白还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
他一直都不知道裴一雪为何会突然如此疏离他。
他从这人眼中再也看不到从前的爱慕之情,他看到的全是厌恶和不耐烦。
要知道,从前的裴一雪眼里心里都只有他,对他也是言听计从。
他眼眶盈满泪水,轻咬着唇瓣:“一雪你怎么能这样想我,这么说裴府?他们都是你的血亲。”
裴一雪对裴家的容忍已经到了极点,倘若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抬手掐死这群人。
他扬声强调:“我用两百多万才换来的断绝书,裴家如今是想赖账?”
两百多万的大数字,周围吃瓜群众当即一阵唏嘘。
“若裴府再来找我和我身边人的麻烦,我只好拿着签好的断绝书去衙门诉状,重新好好地算一算账。”
留下此话,裴一雪便拉着谢玉书离开。
因着外界流传的关于两人的流言,谢玉书不想与裴一雪一起在城里转悠,他提出自己意愿,裴一雪倒也没想拉他在城中逗留,却死缠烂打让他陪着去一趟城郊。
赶着马车,离开县城。
周遭林子越发浓密阴森。
谢玉书瞥向旁边的裴一雪,想询问这人来此地的目的,随即又忍住了。
马车一路颠簸,直至见到一座破庙,裴一雪才勒停马匹。
他来这儿是为等一个人。
裴家三番五次来找他麻烦,来他面前蹦哒,已让他忍无可忍。
但裴家家大业大,要扳倒它不容易,而且他如今也还没有和裴家正面抗衡的实力。
这种情况,一步步砍除裴家的助力,才是明智之举。
谢玉书扶他下了马车。
一进入破庙,就闻到浓烈的霉味和草木腐朽的气味。
供台的神像已经被腐蚀的看不清脸,地上的木板稻草皆发黑且布满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此地。
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便证明他等的人还没有到。
裴一雪侧头,对谢玉书笑说:“听说对这里的神像许愿很灵的,阿书要不要试试?”
对方摇头。
“好不容易到了这儿,不许白不许。”裴一雪道,“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呢。”
他硬拉上人许愿,还硬要人对着神像比划出来,说这样更灵。
大抵被他说得烦了,谢玉书望了眼神像,又瞥了眼他,对着神像比划一番。
这人许的竟然是想要高中状元,入朝为官。
大庆国双儿可以入朝为官,但条件是不能嫁人,只能娶妻。
难怪这人许愿前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原来是在间接拒绝他。
想要入朝为官还有一个最基本的条件,那便是身体状态良好。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给谢玉书灌药温养嗓子,由于不想让这人因为恩情对他的追求感到为难,他并没有明说。
所以谢玉书并不知道自己的嗓子能治好。
裴一雪暗中叹气,总的来说,这人心中是不是真的想要去参加科举,他看不出来,可拒绝他的意思却异常明显。
咚。
庙外突然传来动静,紧接着是马受惊哼叫的声音。
同时裴一雪还隐约闻到一股血腥气。
他对身侧的人笑了笑,“外面好像来了人。”
庙外,马车旁边赫然躺着一个男人,身着上等玄色绫罗,腰间玉佩头上发扣无不透露出奢华贵气。
大庆国首富之子,常枫,原书中最大的反派,主角攻最强劲的情敌和对手。
但这人前期也是裴家最大的助力,为哄主角受开心,替裴家解决了众多麻烦。
裴家靠着这棵大树一跃壮大,而常枫后面因为想要对主角受强取豪夺,跟两位主角彻底撕破脸。
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半身不遂的下场。
亲手将自己的对手扶持壮大,最后被干掉,实属有点儿…脑残。
常枫和主角受的联系是始于这次的救命之恩。
如今裴一雪要做的,便是断了这人和主角受的联系。
他和谢玉书将满身伤痕的人搬上马车。
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一雪?你们怎么在这儿?”
裴一雪呼吸一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主角受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原书中分明是误入林中,遇到下大雪才躲进了破庙。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这雪一时半会儿还下不下来。
裴一雪转过身,道:“我们来这儿许愿,裴少夫人又怎么会独自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来?”
“我、心情不太好,下了马车沿路走着就到了此处。”廖秋白盯着他,忽而快步走来,“你受伤了?”
裴一雪方才搬运常枫时,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些鲜血在身上。
廖秋白来到他跟前就要查看他的身体。
他跟着后退半步,不动声色地拉过谢玉书贴上去。
“裴少夫人烦请自重。”
他本意是想用他们的身体挡住马车挂帘的缝隙,回过神来,忽地意识到此举似良家妇女躲在丈夫背后,回避外男一般。
廖秋白上下打量着他们,“一雪,你就算为了气我,也不必如此。”
裴一雪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主角受脑子绝对有什么大病。
“我气你做什么?”裴一雪冷笑,“裴少夫人慢慢逛,我们便先回了。阿书,上车。”
他们正欲驾车离开,廖秋白却拉住他的手,略为不安道:“一雪,天快黑了,回去的路太远,我有些怕,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天色已经暗下,此地四周都是茂密的丛林,时不时地还有阴风刮过,越发有恐怖气氛。
远处山头的孤狼传来嗷呜嘶鸣,像是下一秒就要跑来这边吃人。
旁边的谢玉书望着廖秋白面露犹豫,裴一雪却直接抽开手。
“抱歉,不太方便。”
笑话,他本就为了主角受和反派碰面,怎么可能会让这人上马车。
何况对方可是主角受,别说狼,就算是老虎也不一定能弄死廖秋白。
他一鞭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哒哒拉着马车蹿出去几米远,将那人甩在身后。
但裴一雪万万没想到,他这一救,给自己救出个情敌来。
常枫这反派的设定,好像就是会对救自己的人一见钟情,且仅限双儿。
跟这相比他宁愿常枫去黏主角受,去帮裴家。
免得整日在谢玉书面前晃悠,碍眼得很。
过完年,裴一雪的药堂正式开张。
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并不方便出面,他明面上与黎明药堂只是合作关系,为这家提供药材,而并非老板。
可药堂开起来容易,怎么经营却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由于他的药堂和药堂坐诊大夫的大名都没什么名气,纵使他们以新店开业降价促销,也没几个人来。
连续半个月都是如此。
偌大的药堂除了几个伙计,空旷的可以听到微风刮过的声音。
裴一雪刚砸下去一万两盘店,一分未赚就面临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