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雪不慌不忙,朝何掌柜道:“想必锦绣坊也不会失信于人,免得到时闹大,得不偿失。”
“这这……”何掌柜两头难做,显然裴一雪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大好锦绣坊,建立多年的信誉,自然不能因为一单生意轰然崩塌。
“呵!”清瘦男子也跟着笑了,他从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一下一下砸向自己掌心,周身气势就像在拍裴一雪的脸一般。随即他把银票丢给裴一雪,尽是侮辱之意:“这些钱够带走了吧?”
裴一雪看着漫天银票洒下,心中好笑。他裴一雪做事向来全凭他高兴,是什么给了清瘦男子错觉,以为用钱便能使他让步。
哦,大概是前头买铺子的事。
扫了眼落了满地的银票,裴一雪略为欠欠地惋惜道:“这些银票恐怕得劳烦邢掌柜自己捡起来了,老夫啊此次有了新的乐子,对坑人银子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前头的铺子没了,还有无数个等着他,何况抛出铺子诱饵钓鱼,坑人一次又一次,令他身心愉悦,他乐意去做。
但眼下的“山水墨韵”只此一件,错过了就没了,他还等着谢玉书穿给他看了。而且争来的东西,会让他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比拿钱更叫他开心愉悦。
他才不会将“山水墨韵”让出去,至于钱,他可不认为自己差钱。
裴一雪把十张衣样图叠好,放进怀里,不顾屋内几人做何感想,自顾自交代掌柜不要忘记交货的日子,心情颇好地离开了锦绣坊。
半个月的光阴转瞬即逝。
裴一雪的医术创造出的奇迹震撼了整个燕城。折磨方总督十几年的顽疾,竟当真在短短一个月被彻底治愈。消息一经传出,便在燕城掀起轩然大波。
与此同时,这位徐神医名下的黎明药堂,过几日就要在城中开业的消息,也如同春风般迅速传播开来,引起广泛的关注和期待。
方总督府邸中,宁静而祥和的氛围弥漫开来,驱散了往日的阴郁。
在裴一雪的精心治疗下,方总督恢复得极好,脸上也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与活力。
多年痼疾初愈,方总督对裴一雪感激溢于言表,无论何时都给足了尊重。
这天,阳光格外明媚,裴一雪以复诊的名义,从药堂来到方总督的府邸。
待他走进大厅,方总督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诊断结束,裴一雪肯定了方总督病情痊愈的事实,彻底打消了方总督的忧虑。
在方总督的喜悦和感激之情达到巅峰的时刻,裴一雪也将自己的计划提上日程。
二人移步至茶室,方总督亲自为裴一雪斟上一杯香茗。茶香袅袅间,话题在裴一雪的刻意引导下,自然地从夸赞他的医术精湛转向了更为深远的商业与民生话题。
裴一雪目光炯炯,他深知想要真正改变一个世界现有的医疗体系,仅仅靠开药堂是远远不够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建设济世驿站,济世驿站虽名为驿站,但性质等同于镖局,与朝廷管辖下的驿站却不同。
裴一雪打造济世驿站,主要是为了运输黎明药堂所需的药物,保证以后黎明药堂的发展不会受外界辖制。
当然,在明面上,是徐一开药堂,裴一雪开驿站。
只是眼下,裴一雪开驿站遇到了一个难题,今日找来便是为了此事。
裴一雪道:“大人,草民以为我朝商业虽繁荣,但运输道路却多有不畅。往小了说,单通往隔壁省的这条要道,若是能够畅通无阻,必将极大地促进两省之间的贸易往来,提高民生福祉。”
方总督瞧了眼他,不禁叹息:“徐神医所言极是,这条道路的重要性我亦深知。然而,这关键道路上盘踞着一伙凶狠的土匪,专程收取过往商队高昂的过路费,致使许多商队望而却步。”
裴一雪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问题并非无解。轻啜一口茶水,缓缓道出心中疑惑:“大人,未曾考虑过剿匪?”
只见方总督眸中闪过痛色,像是有些难以开口:“多年前有过。早年我刚接手这个位置时,谈判过五次,出过三次兵,而那三次出兵乃我一生之痛。
七侠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本官初次出兵,精兵四千,全军覆没。第二次,本官顶着巨大的压力,向朝廷请兵六千,可到最后……损失惨重。第三次……哎,不说也罢。”
方总督连连叹气:“有了三次惨痛代价,如今所有同僚都对剿匪一事避之不及,甚是反对,这也导致盘踞在七侠崖的悍匪日渐猖狂。”
裴一雪神色凝重道:“为何会如此?”
方总督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沉痛。
他缓缓道:“第一次剿匪,我满怀信心,率领着四千精兵,准备一举拿下七侠崖。然而,那七侠崖地势险峻,上山的几处狭口都被山匪门牢牢守住,我们的军队虽多,但在那狭小的通道中,完全发挥不了人数优势,悍匪们居高临下,箭如雨下,我们的士兵如同困兽,损失惨重。”
“第二次,我吸取了教训,向朝廷请兵六千,又以富商商队为饵,准备诱敌悍匪。然而,那悍匪首领狡猾异常,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我们出兵的消息,提前做了准备。他们在七侠崖周围设置了大量的陷阱和障碍,反将一军。”
“第三次,我已是心灰意冷,但考虑到悍匪对百姓的威胁和本省的民生发展,还是决定再次出兵。原本我们想趁着夜色摸黑渡过漓江,冒险翻过高耸的悬崖峭壁。然而,这一次,还是失败了,悍匪当中仿佛像是有能预见未来的先知。”
说到这里,方总督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泪水,他痛苦地闭了闭眼,说:“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提过剿匪的事情,也没脸再提。”
裴一雪不由叹气,七侠崖连通着本省和隔壁省省城,打不通七侠崖这条要塞,他要织的济世驿站这张大网就破了洞。一个洞不解决,往后便还会有无数个洞。
他原本来此是想说服方总督出兵剿匪,以便于他打通七侠崖这条路,没想到扯出这档子事。
裴一雪想,自己只是想开个连锁店而已,怎么就这么难,难不成还得想办法帮忙剿匪?
裴一雪颇有些不死心,问:“大人以为七侠崖悍匪当中的先知,会是谁?”
方总督面色一变:“实不相瞒,我曾怀疑过不少人,只是都未找到切实的证据。如今过去十年,早已没了线索。”
问来问去没有半点头绪,此事只能暂且放置一边。
药堂未开,方总督的病也已经痊愈,需要裴一雪以神医身份示人的时间大大减少。裴一雪便褪下一身假皮,从“徐一”变回了“裴一雪”。
前些天,裴一雪听人说有一处不错的宅院,由于宅子主人要搬去京城,正急于抛售。
买宅子,也是裴一雪目前的一大急事。此次来到燕城,他得把所有安排妥当,然后举家搬迁,离开西塘县。
顺着路走,裴一雪来到了目的地,叩响了宅子大门。
不多时,一位身着长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打开了门。
“叨扰了,听说这宅子有意出售,我对这座宅子很感兴趣,不知可否一观?”裴一雪礼貌地询问。
说明来意,裴一雪随即被宅子主人请进了宅内。
踏入宅子的一刹那,裴一雪仿佛穿越进另一个空间内,来到了与世隔绝的仙境。宅子的外观古朴而庄重,红墙黛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简直一座被精心打磨过的艺术品。
庭院中,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映入眼帘。名贵的花草,每一株都经过精心挑选和照料,此时正值花开时节,香气四溢,整个院子都沐浴在花香之中。
小径两侧的奇石也是别具一格,它们形状奇特,时不时闪耀着细碎的光点,如梦似幻,让人叹为观止。
随着屋主人推开一扇房门,更是让裴一雪眼前一亮。家具的用料考究,都是用上等木材制成,木质细腻,纹理清晰,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每一刀都蕴含着匠人的心血和灵魂,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墙壁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每一幅都是传世之作,笔走龙蛇,墨韵流转,仿佛能够听到画中的流水声、鸟叫声、风声。
这些字画不仅增添了屋子的文雅之气,更是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文化底蕴和历史厚重感。
宅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细节和精致,就连地面上的砖石都经过了精心打磨和铺设,每一块都光滑如镜,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屋顶的瓦片更是片片精致,排列得整整齐齐,在阳光下宛如一片璀璨的星空。
裴一雪站在宅子中央,再次看了眼宅子的总体布局,甚是满意。
看了这座宅院,裴一雪也没了去看别处的心思,以一百八十万两白银的价格直接买下了这座宅子。
拿上房契,裴一雪满脑子都是日后和谢玉书、李氏三人生活在其中的温馨画面,因着脑子里的愉快场景,他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没多久他便到了平遥街。
临近药堂门口,裴一雪一眼便瞧见了环顾四周,探头探脑,满脸焦急的陈营。
看陈营这番表现,裴一雪心中陡然生起不祥的预感。
他快步走过去,刚碰面,陈营就忍不住道:“您可算回来了!谢公子已经在楼上等您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