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行走保命指南 第20章 第二十章

我敲了敲楠楠家的大门。

安静了片刻，门后传来一个女孩警惕的声音：

“谁？”

“我是早上送你回家的姐姐～”我用上了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叶潾在我背后拼命捂着嘴，笑得十分欠揍。“姐姐想要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开下门吗？”

屋里传来一阵拖拽椅子的声音，我往后退了两步，让楠楠能从门镜里看到我。门后安静了一会，随后便是门锁打开的声音，楠楠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后，双手不安地攥着衣角，声音细的像蚊子哼哼：

“......警察阿姨好。”

叶潾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听到这话又迅速别过脸去，我都能看到她脸上表情笑得快要抽搐了。我白了她一眼，还是决定先干正事：“楠楠，你家大人呢？”

楠楠低着头：“他们都出去了。”

我松了口气，幸好只有小姑娘一个人在家，要是再加上两个寻子心切的大人，场面就更不好办了。楠楠站在门口愣了愣，连忙跑去橱柜里给我们翻箱倒柜地找拖鞋。叶潾从衣兜里变魔术般拿出两个一次性鞋套递给我，一边对不远处的楠楠说道：“不用忙了，我们只问你几个问题，很快就结束。”

楠楠似乎很怕叶潾，听她发话后便立刻停下手中动作，又站回在桌旁，满脸的不知所措。我穿好鞋套后便连忙走过去，猜想她现在肯定紧张得要命，便先跟她开玩笑安抚道：“楠楠，你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不可以随便给别人开门知道不？多亏我和这个姐姐是好人，不然就很危险了！”

楠楠被我拉近了些，不情不愿地垂着头，小声嘟囔：“知道了！我看到是姐姐才开门的，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我就不开了。”

“对喽！好孩子。”我赞赏地拍了拍楠楠的肩膀，见她神情稍稍有所放松，便拽过一把椅子示意她也坐下：

“楠楠，我们进行了一些调查。发现近些天来，在镇上发生了很多起儿童失踪的事件。”我微微低头，摆出诚恳的态度：“这些坏人手法很娴熟，可以说是专门针对儿童的作案。”

楠楠的身躯轻微颤抖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那，那弟弟他是不是…”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挪了挪身体，坐的离楠楠更近了些：“楠楠，你可以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尽量细致地告诉我们吗？我们得到的信息越多，找到你弟弟和其他孩子的可能性就越大。”

楠楠始终低垂着头。在听到这话时，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游移，隔了好一会才声音细弱地回答：“我，我想想。其实，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都记不太清，就跟做梦一样。”

“没关系，你能想起来多少就说多少。”

我不断鼓励着楠楠，但她仍格外抗拒地咬着嘴唇，视线盯着墙边阴暗的一角不知在想些什么。叶潾则彻底没了哄孩子玩的耐心，开始在楠楠家到处走动。说是搜查，实际十几平米的房间也实在没什么可藏匿的。前厅堆满了废弃的快递纸箱，夫妻俩的主卧阳台上也摆满了杂物，即使是在上午，屋内的光线也极为昏暗，透不进一点光。

屋里的冰箱开始发出很大的嗡鸣声，老式的挂钟上，秒针正一顿一顿地往前挪着，我用余光瞥见叶潾的身影消失在推拉门的后边，然后伴随着哗啦一声，又踏出窄小的厨房，边走边自言自语，脸上的表情介于不解与嫌弃间：

“你们家厨房怎么还放洗衣机。”

楠楠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厕所，厕所太小，放不下了。”

虽是她无心之言，我还是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叶潾一万遍：对于强自尊的孩子讲这种话，真是戳在人痛处。但从楠楠这里也实在问不出什么，于是我也站起身，跺了跺发麻的腿，打算在楠楠家搜寻一圈，便对楠楠说道：

“我们可以在你家里看看吗？要是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可以早点帮你把弟弟找回来。”

楠楠愣了愣，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那，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啊。”我被这小丫头逗乐了。楠楠马上从椅子上跳下，如蒙大赦一般跑向厨房：“我去收衣服！”

我跟在楠楠身后走入厨房。她家的厨房呈现出狭窄的长条状布局，其中的空间就如同客厅与卧室一般狭小，布满油渍的棚顶横着几条废弃电线制作的晾衣绳，男人和女人，孩子和幼儿的衣物挤挤挨挨地堆叠在一起，从天花板上悬垂下来，遮挡住了屋内大部分的光源。其中也有着女主人的贴身衣物，多数是被洗成松垮半旧的样子，毫无**性地吊在我头顶不到半尺的位置。楠楠从一旁取过晾衣杆，飞速地把衣服成片取下抱在怀里，转身摇摇晃晃地向房间里走去。

除去衣物的遮蔽，室外的阳光从窗口斜斜地照射进来。叶潾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厨房门口，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你还挺喜欢小孩子的。”

“小孩挺好玩的。”我也朝她呲了呲牙：“只要你不敷衍她们，把她们当大人一样对待就行。小孩子高兴起来真是什么都说。”

叶潾用鼻子哼了一声，朝着楠楠走开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么，那小孩到底说没说呢？”

“这不是还没聊完嘛！”

我脸上一赧，刚准备据理力争，叶潾马上伸手止住我话头道：“我刚刚在主卧次卧都查过一圈，没找出什么可疑的迹象，你有什么发现？”

听她这么说，我忙转头观察起厨房内部的设施。除去头顶垂落的晾晒衣物后，狭长的空间展示出全貌来。这家人将有限的空间分成两部分，厨房的前半段挤挤挨挨地摆放着各种调味品，布满污渍的抽油烟机紧贴着墙面。后半截则摆堆积着一些零散的杂物，最醒目的电器则是一台颇有年代感的洗衣机。我迈过横陈在地的接水管，往杂物堆积的厨房深处走了两步，叶潾站在门口，离得远远地朝我大喊：“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这里地方太小，进一个人就够了！”

我头也不回，朝身后喊了一嗓子，又四处打量周遭环境，只可惜房间后部几乎完全被杂物堆满，很难继续深入。我再次不死心地张望一圈，抬头时才发现，高处的晾衣绳上还悬挂着几件童装，应该是楠楠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我朝后慢慢退出杂物间，刚好看到楠楠手里握着晾衣杆站在门口，于是便伸手道：“你是要去拿那几件衣服吗？要不我帮你取下来吧，不然你得等我出去才能去拿衣服，也太麻烦了。”

楠楠点头称是，把晾衣杆朝我递了过来，我伸手接过，先取了离我较近的衣几件搭在臂上，又伸长杆子去取稍远一些的。等把这几件都摘了挂钩后，我才把它们交给楠楠：“楠楠你接一下，双手捧着......对，这个可沉了。”

楠楠捧着堆衣服慢慢倒退出厨房，我不和她抢路，于是先在洗衣机旁站定，隔着堵墙都能听到叶潾在没话找话：“看不出你还挺有劲的。对了，你们家洗衣机早该换了，你看这衣服领子上的红点子，洗都洗不下去。”

没听见楠楠在外面答了些什么，我已经感觉到丢人的要死，只好站在原地四处乱瞟试图找个话题。一旁的洗衣机舱盖露天敞开，里面是楠楠换下来的睡衣，也就是我送她回家时她穿着的那套，借着窗外透进的日光，我才发现在这套睡衣的后颈处竟然有一轮干涸的棕红色污渍，乍一看很像是血。

我定睛看去便愣了一下，心想是不是楠楠在外面时被树枝或者铁皮划破了皮肤，不由得紧张起来。刚刚事态比较混乱，楠楠父母担心弟弟安危，恐怕也难以顾及她的状况，楠楠要是真被铁皮划伤，感染破伤风可不是小事。于是我连忙从洗衣机里捡起那套睡衣，抽身离开厨房，正看到楠楠父母的卧室大门敞开，楠楠坐在床边整理晾好的衣物，叶潾仍是换了个地方靠在墙边，见我进屋后便抬眼看了过来。

楠楠停了手里的活，好奇地看着我，我连忙示意她转过身去，楠楠满脸不解其意，抬头问道：“怎么了姐姐？”

我哭笑不得道：“出了那么多血，你自己被划伤了都没感觉的吗？快转过去，我看看你脖子后面伤口严不严重，要是感染了可就不好了。”一边说着我一边扳过楠楠肩头，检查她后颈伤口状况。

楠楠尽管乖乖任由我摆弄，但还是显得莫名其妙：“什么伤口？我没有受伤呀？”说罢她转过身去背对我，同时不自觉地抬手抚摸后颈，衣领被她动作带动而后移少许。这次我却清楚地看到，楠楠后颈上的皮肤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口。

我稍稍愣了一下，又低头看看手里的脏衣，一旁的楠楠投来疑惑的目光，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我忍不住干笑两声道：“不好意思哈楠楠，我这几天休息不好，总是疑神疑鬼的。”

这时再看脏衣后领上的红色，似乎也没刚才那样醒目，我安慰自己可能是在哪里蹭上的污渍而已。楠楠同情地点了点头，继续干自己叠衣服的活计去了。我叹了口气，拎着衣服准备把它再丢回洗衣机，正当我转身时，叶潾却伸手拦住了我。

“我好像有点发现了。”

我不明所以，呆立在原地，叶潾则取过我手里的衣服，两步来到床前细细端详，忽然朝我回头一笑。

“要是这事能成功解决，你就是第一号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