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X中国 第21章 【X原创】罗宋汤配面包

大家还记得珉宇吧？那孩子考上大学之后，耽雨就成了他的英语老师。

耽雨之所以会来我的店里，最初也是因为珉宇。英语一直是珉宇的弱项，上了大学后珉宇越来越注意到英语的重要性，所以他就开始请耽雨帮他补习。为了感谢耽雨，他就请耽雨来我店里吃饭。

“这里怎么样？很棒吧？你不是一直说想找这种复古装修的餐厅吗？”带来耽雨的时候，珉宇相当得意。

耽雨环顾了一圈店里，有些兴奋又有些克制，不过他点的那一下头就让珉宇的得意又增了一分。

“虽然菜单只有这些，但如果你想吃什么，老板都会给你做哦。”

他和我打了个招呼，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连忙说：“别看我店小，我会做的菜还是有一些的。不用怕我麻烦，只要我会就尽量给你做。”

“那可以做罗宋汤吗？”

“要搭配面包吗？”

“可以的话就最好了。”

说实话，听到这个菜的时候还有些兴奋。现在虽然还说有很多人喝罗宋汤，但已经很少有人会用面包来配了，我也是见到他之后想起了这个。而且，看他尝罗宋汤的样子，总觉得也要比看其他客人要紧张上不少。

还好，他喝了一口后紧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就是这个味道，小时候爷爷带我去西餐厅喝的就是这个味道。长大了以后我也有找过，但是国内的西餐馆和国外都喝不到这样的罗宋汤了。”

“毕竟世界变得方便了，现在用进口食材这么方便，谁还会用这种老派的作法？”

世界还真是个奇怪的整体，在烹饪界就更尤如此。我们到一个地方总想尝下这个地方地道的口味，但人和人之间交流得越多，各种口味也会相互融合。比如中餐可不是只有在中国做的菜才算地道，历史上中国人一次又一次的移民潮定居海外，也会创造出很多只有在外国才能吃得到的中国味，比如最有名的便是日本的拉面，韩国的炸酱面，新加坡的海南鸡饭，美国的左宗棠鸡。时代不停地演化着，现在美国的熊猫快餐也是一种美国特有的中国味道。相对应的，世界变成一个村落后，也有只有在中国吃得到的西餐，在我们烹饪界最有名的便是沪式西餐。清末开埠后，上海一下子成为了世界闻名的大都市，各种各样的文化在这边交融，随之传入的西餐融合了本地人的口味后自成一派，其中最典型的便是这道罗宋汤配面包。只是特殊的历史，新引进的西餐也渐渐变得现代化，民国味的沪式西餐也不合年轻人的节奏，渐渐消融在了历史之中。

从那以后，耽雨就成了我店里的常客，隔三差五都会来喝罗宋汤。我后来才知道，看上去像是大学刚毕业的他原来已经近四十岁了，就连孩子都上初中了，这算是真正的童颜吧？不过这种童颜，偶尔也会给他带来烦恼。比如暗恋他的不仅有女孩子，还有他的男学生。

那天来店里吃饭的时候，后面就跟着一个男孩子，男孩子叫朱雀，是珉宇的同班同学。听说从耽雨第一天来他们班上课开始，朱雀就爱搞恶作剧捉弄耽雨。

但好像现在他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成为了耽雨甩都甩不掉的跟屁虫先生。

“罗宋汤配面包。”

我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问那位小先生：“你呢？”

“我也要一样的。”

“你确定吗？”

“当然，老师吃什么我就一样吃什么。”

耽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顾自己划起手机来。

只是没想到，这种上了年纪的吃法，小同学却吃得很开。用眼睛盯着耽雨，跟着他三两下就喝完了汤，最后还用面包沾碗里剩下的汤汁吃。

“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耽雨看了眼手腕上的上海牌机械手表说。

“回去了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里陪你。”

“谁要你陪了？我要回家了，时间不早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

“我已经很明确地和你说了我不会喜欢你了吧？求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你不会喜欢我，不代表我就不能喜欢你啊。总之，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喜欢缠着你。”看着这孩子说出这番话，都让人不得不回忆起自己无理取闹的那个年纪了。

就在耽雨觉得恼火的时候，刚打工回来的珉宇帮他来解围了。

“老师，又来喝罗宋汤了吗？”

“是珉宇啊，打工回来？怎么这么早。”

“嗯，外面忽然下雨了，所以没法派传单了。”珉宇说，“朱雀，你又在纠缠了老师了？”

“关你屁事？”

“都已经成年了，就不能成熟点吗？”

“我成年不成年轮得到你来管吗？”

“不要幼稚了！”耽雨用勺子猛敲了一下朱雀的额头，打断了两人的争吵说，“我要回家睡觉了，你们差不多也早点回家睡吧，明天早上都有课吧？”

似乎是刻意不给两人回应的时间，耽雨拿起书包就跑出了店里。朱雀瞪了珉宇一眼，不久后也跟了出去。不过好像耽雨已经跑远了的样子，没追上的朱雀只能焉了脑袋肚子一人回家。

“既然不喜欢朱雀，为什么每天还要给他补习英语？”有一天晚上，我忍不住问耽雨。

“从师生立场来讲，我们总归是老师吧？只要学生提出想要学的**，老师又会的话不应该随便拒绝学生吧？”

“现在像你这样硬是要分个是非的老师不多见了吧？不会被人说钻牛角尖吗？”

“也许有很多人在背后这么说，不过我还是会这么做，因为我爷爷也是这样的人。”他笑了笑回答说，“爷爷以前是会好几门外语的翻译家，六十年代的时候被打压成了中学的俄文老师。那个时候对孩子就分三五九等。不管什么出身的孩子他都一视同仁。就连气氛最紧张的时候还在偷偷为被视为地主后代的孩子补习呢。就因为这件事，爷爷在我们那一片很有名，社会恢复正常后，有人后来成为大官，有人成为大商人，都会来我家里感谢恩师。那时我还是个小屁孩，跟着他喝罗宋汤的时候就听街坊邻居说这些事，现在怎么可能让我改了？”

“可是他想要补习又不是真的想要学习，只是为了追求你的借口吧？”珉宇忍不住说。

“也不能平白无故地下决断吧？从我的立场来讲如果这么觉得的话就会更变得像是用主观去判断了吧？而且事实上，朱雀的成绩的确和你一样有在提高啊。”

“总之，如果你不尽早甩掉他的话最后一定会惹上麻烦的。”

珉宇说的话很快就成真了。朱雀不知听信了谁的建议给耽雨定了一束巨大的鲜花，这可在学校里炸开了锅。现在SNS这么发达，朱雀又那么高调，学校很快就认定耽雨是在和学生谈恋爱。耽雨的极力否认让他最后终于不用走上教师审查委员会的讲台，不过还是被校长调去了行政岗位作为低调的惩罚。

“都什么时代了，还因为传闻来惩罚人！”店里的客人纷纷为耽雨鸣不平，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收入不少反而工作清闲了，但对如此钟爱传道授业的人而言，不能给学生上课，是一种很过分的惩罚吧？

不过耽雨只是笑笑说：“没什么，只是过去一个学期，一个学期之后就调回来可以重新教书了。”

和耽雨的平静不同，朱雀这时带着杀气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学校在搞什么东西？没关系的老师，你等着，我会为你讨回清白的。”

“朱雀，你就歇歇吧，都是因为你老师才这样的。”

“什么都是我？这是不公平的吧？就算我真的追到了老师，也是两个成年人之间正常的交往而已，哪里有错了？”

“你都给老师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了还没有错吗？”

“没有错，所以我要帮老师讨回公道。”

“朱雀，你清醒点，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坏事里最好的后果了，过段时间大家忘了这件事，老师也能回到之前的岗位了，我求求你别把事情再闹大了。”

“我爱的人现在不是正受着委屈吗？这样我能不管吗？倒是你金珉宇！为什么我为老师做什么事情你都要管？你有什么权力老是插在我们中间？”

“因为我也喜欢耽雨老师！虽然不是你那种喜欢，但我就不能喜欢老师吗？我喜欢老师所以想让他平静幸福地过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哪儿都受委屈。像你这样叫喜欢老师吗？连老师想要什么都不考虑就考虑自己的想法叫喜欢吗？”

珉宇的话让餐厅里所有的客人都安静了下来，尤其是朱雀，似乎是一时间没有想到要反驳这样的话。

耽雨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他把剩下的一小半面包一口吞进了嘴里，然后说：“时间不早了，都回家休息吧。”

然后，他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离开了我的店里。

回过神来的朱雀很快追了上去，只留下珉宇在我的面前坐了下来。他耷拉着脑袋向我道歉。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说着把多煮的罗宋汤盛到碗里，递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