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衍之灾 第491章 今日圣女与昔日魔王

第十一卷宿命回响篇

第四十一章今日圣女与昔日魔王

呼呼——

呼呼呼————

狂烈的风在平原上肆虐，昏暗的天与更为深沉的大地，以及那被狂风摆动的野草，宛若风暴不息的暗绿之海。

代表生机的绿，在这片暗色调之下，也显得格外死寂。没有飞禽走兽，也没有终章后疯狂的魔兽，这里是西秀大陆中部如今的寂静平原，最大的死亡迷境。

在这暗绿的海潮中，由北向南一道显眼的白线，划开了汹涌的绿涛，不紧不慢的前进着。但随着一个白点的靠近，那如黑板上粉笔前行的轨迹暂停了下来。

扇动的洁白羽翼上带着淡金色的光环，全身的重铠似乎没有半点负担，天使的身姿轻巧，很快穿过了大片碧涛，接近了前方的军队。

听说这次大清扫任务，上头来了一位仅次于教皇的上三级天使督阵。卢恩就算成为了天使，也一直在前线，未曾目睹过大天使以上的天使是何等英姿。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心底的好奇促使他不由的放缓了速度，头盔下的双眼偷偷的看向了队伍后方。

然而，他并没有看见传闻中的炽天使，只是从缝隙中，看到一块巨大的阴影落在了天使们身上。

不是行走在地面，也不是跟天使们飞在半空，而是更高的天空之上吗？心里疑惑的嘀咕一声，卢恩的目光追着那道阴影抬头看向了高空。

他看到了光，仿佛一颗太阳。但比起太阳又弱了些，以至于那些光辉甚至不能到达地面。在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之后，才看到那颗‘太阳’的真实面貌。

一个长着六对巨大天使之翼的什么东西。

卢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知道那像是什么东西交叠缠绕形成的白色巨型河蚌，加上那仿佛要遮蔽天际的六对巨大天使之翼，究竟是什么玩意。

也许是他眼花了，他好像看见那高空的白色河蚌上，张开了无数只苍白的手跟羽翼，像是绽放的花瓣，又像是要拥抱他一样，迎面而来。

随即，在那绽放的手与羽翼组成的花中，卢恩看见了一只眼睛，无比巨大的眼睛……

停在半空的天使身形晃了晃，头盔下那双蓝色的眼睛中，神秘的光圈似乎亮了几分。

它再度扇动羽翼，无视了前方开道的普通铠甲骑士们，天使直接穿过了队伍，来到了中间同为天使的方队。

“卡罗尔小队有特别情报需要禀告。”

……

“口口口口口————”

遥远的天边传来隐约的歌声，吟诵着什么没人听清，却能感觉到那声音传得异常遥远，似乎能扩散到整个世界。

没过多久，又是一阵闪光，随后，风，变大了起来。周围的世界却一反常态的安静，就像暴风雨的前奏。

“吱——”

刺耳的声波过后，一片阴影糊脸，凝聚的护盾挡住了那黏糊糊的东西后，正在赶路的黑衣人队伍不由得停了下来。

“卧槽，好大的蝙蝠！”

“尼玛，什么蝙蝠这么大个？末世前的凹凸曼里的怪兽也不过如此吧？！”

“不应该啊，大组长给的路线都是避开魔物群的，这是突发情况？”

黑衣人们一边吐槽，一边不慌不忙进入潜行状态，屏息以待试图避免节外生枝的战斗。

然而，山谷中那乌泱泱一片的魔蝠群，却是通过声波发现了人类的踪迹。它们徘徊不散，将整个山谷围得密不透风，无数猩红的光芒在高空交错。

不见空中魔蝠们是怎样一副狰狞的相貌，只听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无视元力护盾，直穿人们的脑子。

“不好！蝙蝠是靠声波定位的，我们暴露行踪了！”

“形势不妙！快！向指挥部寻求支援！”

……

“核弹爆炸？不，核爆大概都传播不了这么远。是那个难搞的家伙吗？”才将手下败兽埋进冰川里，感知到那股能量波动，白无玥自问自答的看向了远方。

第四次甩开圣辉骑士团也已经三天，他们早已离开斯泰厄洲的边境，前方就是辽阔的寂静平原，穿过那里就算是西秀的北大路了。

不过，目前看来，在那被称为死亡平原的地方，他们还有一场避不开的恶战，能否顺利抵达北大路还是未知数。

跃下冰山，顺手将袭来的低等魔物一刀毙命，白无玥来到了战场后方。被十数名潜龙队员保护起来的临时阵地中，大管家与白无哀正在远程支援其他队伍。

“兄长大人，怎么样？”

“有点麻烦，猪猪队撞上了临时变道的魔蝠群，损失过半。小兔子们也遇到了三级天灾的同化序列魔物，正在苦战。其他队伍虽然及时变道，但也要绕一点远路了。”

“是因为寂静平原那边吗？”

“**不离十，方才那股波动应该是上级天使发起的感召。附近洲域的同化序列魔物开始聚集，恐怕是为了将我们包围起来。”

“这就是高级天使的协同作战吗？隔得那么远的距离都能调动阵营战力，真是可怕。如果我们没有兄长大人的帮助，光这一招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两人说话间，袁兆芜这边的远程指挥已经结束。他断开了意识连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睁开眼来正看见两人关切的目光。

“主上，小组长，灵蛇队已平安渡过奴斯庇大峡谷，到达寂静平原边境。”扬起一贯的自信微笑，袁兆芜汇报道。

能指引灵蛇队从那个魔窟一样的大峡谷逃出生天，大管家应该也是耗尽了心神。白无玥看出了那狐狸笑之下的疲色，但没有拆穿，只道：“辛苦了。”

转而又向白无哀询问道：“既然那上级天使发起了感召，说明我们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两天那支圣辉骑士团的先锋队应该也要追上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不必留手了？”

白无哀点了点头，接着道：“正好趁着教廷的包围圈还没成型，我们吸引住教廷大部队的注意时，让其他队伍先过寂静平原。”

战术既已商定，队伍也不再故意停留，休整好之后向着寂静平原，也向着那未曾谋面的强敌出发。

……

没有意外，也不出意外，在那辽阔的墨绿色海洋中，一黑一白的两条线相遇。

不管是天从影的潜龙队曲折北上，还是教廷的圣辉骑士团中途变道迎面而来，双方必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现彼此的存在。

两方的人数都不多，天从影潜龙队这一路折损下来，仅剩一百不到。而圣辉骑士团前来清扫后方的队伍也仅仅只有三百来人，普通骑士与神赐者居多，天使仅是少数。

只是个清扫残党的任务，教廷用不着派遣那么多人。因为，他们有上三级的炽天使坐镇，就足以横扫整个南大陆。

相比起都是一身黑衣，几乎像一滴墨水融入这墨绿色海洋的天从影众人，从头到脚一身银白的圣辉骑士团，在这寂静平原中实在过于亮眼。

更为引人瞩目的是那位上三级的炽天使——撒拉弗！即便空中有云雾遮掩，也挡不住那夸张的体积，与那黑夜中千瓦白炽灯的辉光。

所有的常识与脑海中对‘天使’的想象，在这一刻被现实撞得稀碎。那像是个由无数鸡翅膀跟人手组成的浮空岛，是个活物？是他们所认知的那个炽天使？

所谓的‘炽天使’不应该像拉斐尔的术法造物一样，是个缭绕着火焰的金发美人铠甲骑士吗？又或者，起码是个类人的模样，多几对翅膀也就足够了吧？

“兄长大人，那个……真的是被叫做天使吗？”远远的看着空中那东西，白无玥在围巾下露出苦笑，心中的弦被拽得越发紧绷了起来。

他能感受到那可怕的神威，也知道教廷里所谓的天使也有可能是魔物所化，但眼前的那东西甚至不在魔物之列，已经是趋近于准神的存在。

“这个形象特征，虽然有些区别，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古圣经里所描述的炽天使。”大管家袁兆芜开口为白无玥解答了疑惑：

“天使都是相貌俊美有着洁白羽翼的人类，这种是现代圣经美化后的印象。在古圣经中的天使都是非人的存在，形象更趋近于后来流行的克苏鲁流派。”

白无哀接着道：“没错，‘神’在某种程度上会回应信徒，外在形象也会因人类的认知而改变。相比起现代圣经中天使的形象，古圣经中天使们更具威慑力，而且能力更为麻烦。”

随着两方逐渐接近，那炽天使的压迫感越发明显，明明圣辉骑士团的人并不多，却因为后面那个庞然大物，造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潜龙队这一路遇到的大型飞行魔物也不少，体型跟炽天使差不多的也有，但都没有现在这样紧张。那浓稠的神性威压，与太阳权能的侵蚀污染，无比清晰的扰乱着他们的感知。

“前面的人，站住！立即停止前行！”

远远的，白色的队伍中已经传来一声厉喝。不一会儿，一位背生双翼的天使飞出了阵营，手持骑士长枪指着黑衣人队伍，发出质问：

“你们就是袭击太阳圣辉的恶徒吗？回答我，你们从哪里来？为何要北上？为何不遵从天使的教诲？为何不领受太阳真神的辉光？”

“还是说，你们跟那群暗夜老鼠一样，是永夜邪神的信徒？！”

天使骑士一连串的发问，与最后那几乎是肯定的质疑，已经说明不管黑衣人们如何回答，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教廷的审判。

然而，闻言黑衣人队伍中，却有人一不小心发出了‘噗嗤’的笑声。即便声音很小，也让空中的天使一愣，不知道他那番义正言辞有何处可以令人发笑。

白无哀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神名，人类对信仰的命名还真是丰富多彩。天衍行走世间的次数不知比他多多少倍，神名应该也有一大串吧。

暗自感叹一声，白无哀戳了戳大管家的胸膛，示意这只狐狸发挥一下巧舌如簧的技能，拖延一下时间。他已趁机在血炎网络中，引领其他队伍开始横穿寂静平原。

袁兆芜心领神会，面具后面的脸上笑容灿烂，高声回答道：“这可真是冤枉，天大的冤枉！”

“尊贵的天使大人，我们不远万里追寻信仰前往北方朝拜，躲避着暗夜的袭击，与疯狂的魔物浴血奋战，途中历经千辛万苦，只为亲身踏入真神教堂。如今却被天使大人说成邪神的信徒，实在寒心呐！”

眼看前面的老狐狸就像被负心汉抛弃的小媳妇，掩着面具痛哭悲伤不已。后面会纳塞文的潜龙队员们也纷纷戏精附体，开始各种唉声叹气，不掩失望的阴阳怪气。

“唉，没想到啊，为了朝圣，我狠心抛妻弃子，却被当成了邪教徒……”

“天呐！你居然为了信仰抛弃家人？真狠！不像领队，他都把年幼的孩子带来了。”

“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被天使大人质疑信仰，甚至都还没达到圣域就被拒之门外，我哭哭哭……”

“听我说，我原本在家乡衣食无忧，听闻教廷征召有志之士前往大洋彼岸传播天神的光辉。为此，我不知受了多少白眼跟指责，说服同村的兄弟，万里迢迢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没想到……”

“是啊，太令人失望了，就算是天使也不应该质疑我们对天神的信仰！”

“没错，那些问题简直是对我们信仰的玷污！”

“我们的天神胸怀宽广，包容万象，定然不会对偏远地区的信徒持有偏见，吝啬垂落凡间的目光。天使对我们偏见没关系，有天神在看着我们就足够了。”

“哦！天神在上，我们可以在此起誓，对您的信仰从未动摇！”

……

七嘴八舌的一番蛐蛐与喊冤，加上一些人夸张到涕泗横流的表演，让天使骑士有点懵了。没心思探查刚刚那声轻笑的来源，只知道眼前这混乱的局面，好像是自己那些失礼的话造成的。

“你、你们是朝圣者？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在这样魔物肆虐战争四起的时候？”有些分不清黑衣人是敌是友，天使骑士质问的语气开始动摇。

闻言，袁兆芜满眼疑惑的反问道：“是啊？我们想要朝圣，想要直面天神的辉光，这与您说的年代与环境有什么关系呢？”

“……”

看着那一双双狂热的眼神，天使沉默了。他是由教廷骑士晋升的天使，在终章未开启之前，也经常遇见真神的狂信徒。正是因为知道狂信徒都是些不可理喻的疯子，他才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不管如何，你们仍旧存在嫌疑。”天使收起了长枪，严肃的道：“我将上报太阳圣女，为了证明你们没有撒谎，你们得接受圣女的审判！”

这支圣辉骑士团里竟然还有教廷的圣女？这一听就是不简单的人物，让白无玥等人紧张了起来。暗自希望这场谈话能拖延更长的时间，起码让其他队伍一半穿过寂静平原。

也不见那天使返回阵营，只看他背后的双翼一展，上面的光环震荡出道道波纹后，远处那白色的队伍就起了骚动。

天使们唱起了圣歌，随着那悠远的歌声传出，高空中那庞然大物动了。六对如同装饰的巨大羽翼明明没有扇动，就像巨人只是挪动了一脚。那巨大的炽天使就已经飞过几公里。

由无数苍白手臂跟羽翼交织而成的‘壳’缓缓打开，像花瓣一样绽放之后，显露出里面被包裹的东西。

一颗巨大的球状物体上，无数只手簇拥着一位同样巨大的少女半身。少女的腰间、背部也生长着修长的白色羽翼，如同遮羞的衣摆交叠覆盖遮住了那球状物。

而再往上正好相反，能看到那白皙如蜡的肌肤，与那纯洁的少女之躯没有丝毫遮掩。可偏偏少女的脸上，却有一双苍白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与脑后脖颈上丛生的小翅膀，几乎融为一体。

这就是冠名天使——炽天使撒拉弗真正的模样！仿佛人类与魔物的结合体，就像那山谷中的美女蛇。但在她身上能感受到的只有圣洁，与无比神秘的美，让人说不出半个丑字。

直视撒拉弗的辉光，如同洗涤了双眼与精神，甚至有种向往的冲动，这古怪的心灵涤荡却引起了白无玥等人的警惕。

“真是古怪，明明是那样的怪物，我居然觉得她挺美的怎么回事？”白无玥小声说到：“他们说的圣女就是炽天使吗？按理来说炽天使应该相当于准神了吧？教廷竟然让一位准神当所谓的圣女？”

“唔，不好判断……”袁兆芜也没能想通，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白无哀，却瞧见白无哀一脸意外的神色。便问道：“主上，您认识她？”

白无哀皱了皱平缓的眉，不确定的道：“外表来看的确是曾经雷斯奥塔驱魔小队的莉莉修女，但内在不一定还是她。”

“就像伊丽莎白大主教？”袁兆芜若有所思。

“不，更复杂。”白无哀摇头，伊丽莎白只是单纯的被一位神仆替代，但眼前这所谓的圣女，却不一定了。

不知是否从这么远的距离听到了他们的小声交谈，那居于羽翼之蚌里的圣女微微低头，似乎将视线投了下来。

那被手遮住的双眼中究竟是什么神色没人知晓，却见那水润的唇轻启，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来。

“是你？”

那威严空灵的声音不带丝毫疑惑，无形的目光牢牢锁定住黑衣人之中唯一的小孩，确认的轻问让人细思极恐。

白无哀那金红色的眼瞳一缩，身上流淌的光路猛然亮了一丝，他抓着大管家衣服的手不由得握紧，神色阴沉至极。

“为什么能认出我？莉莉！”

地上那娇小的孩童与空中那生长着无数羽翼的巨人遥遥相望，互相质问的话却像是旧识相见。极具冲击的画面让所有人都神色一凝，天从影更是全员戒备。

“因为看见了，太阳真神让我看见你长大后的模样，看见你身上所有的可能性。”

那非人的少女张开了遮住双眼的手与翅膀，露出一双布满太阳之环的眼眸，她的声音无比平和的道：

“昔日的血族之主，彼岸旧日的魔王。好久不见，白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