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月光 第6章 深陷

当晚，果不其然，《荣光》开机冲上热搜。点开tag，首当其冲的便是开机视频，不少网友在扒挨着季长倾的是哪位女演员。

好在南璃从没在社交平台发布个人照片，因此粉丝们扒不到。

田淼淼下班后，第一时间给南璃打来电话，虽然视频中闪到南璃的画面只有3秒，但她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她好闺蜜。

“那腿那身材那站姿，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不过你站得离影帝是真够远的，这下我是相信你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嗯。”南璃静静听她说着，时不时给点回应。

田淼淼突然又问道：“欸，站影帝旁边的小哥哥是谁，有点帅噢！”

南璃回忆了下后答:“是饰演男二的林逸。”

“噢。”田淼淼就是随口一问，很快又说起别的，“影帝这号召力很可以啊，官号今天才注册，现在都十五万粉了。”

“嗯。”南璃淡淡应着。

田淼淼顿了一秒，敏锐问:“你是不是很累?”

南璃微愣，紧接着解释，“没有，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了？”田淼淼追问，然后又忽地改口，“不想说就不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南璃如实道：“就不太适应。”

从进组开始，南璃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季长倾，每天都接收到关于他的消息。就是一种你本以为离你很遥远的人突然出现在你身边，那种不适感，不是一两天能调整好的。

“我懂。”田淼淼想了下，“我完全懂。”

懂这需要南璃自己去克服。

南璃也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并且短时间内她没法调整好，她不想将糟糕的情绪传递给田淼淼，于是换了话题，“你下班了？”

“嗯。”

“打车了？”

“在车上。”

“车牌号发我。”

田淼淼:“才七点多，没什么问题。”

南璃:“那你还是发我一下，让我安心。”

“行。”田淼淼犟不过她，心里同时伴随着一股暖流。

无论何时，有朋友的关心，总是让人温暖的。

电话挂断，南璃发现手机页面还停留在那条开机视频，手指触摸稍碰了下，视频跳大，播放。

短短三十三秒的视频，很快播放完又自动播放。

南璃关掉手机，转身去洗漱。

——

《荣光》的剧本稿，南璃整整写了两年，光是大纲就写了七八遍，还有些废稿，总共下来写了有二十多万字。可以说耗尽了她目前所能给予的全部。

从最初有这个想法开始，她陆陆续续就在收集资料，积累一些做编剧的经验，才敢动笔。两年时间里，她每天写十小时以上，不管能不能写出来，写得好不好，她每天八点准时坐在电脑前。

最难的一次，她从早八点一直坐到晚八点，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当时，她觉得自己是完不成了。

于是就去睡觉，失眠到凌晨三点，好在第二天八点，重新回到电脑前，她写出来一点，尽管最后那段被她自己全盘否定。

那段时间，她好像在跟着《荣光》一起成长，不断地打碎自己重来，再重来。到现在，她依然保持着这习惯，剧本早不知道是第几十稿。

她只知道，要写，就要激发出自己当下的全部潜能。

所幸，她坚持住了，同时遇到了赵新宇，遇到了制片人，遇到了许许多多愿意相信她跟她一起努力的剧组同仁。

电影以男主角谢荣为视角，贯穿他的一生，真实展现奋斗在一线的缉毒警们最日常的生活，也是最凶险的日常。

电影中，谢荣有很多动作戏。来之前，季长倾就清楚，特地提前武训一段时间。所以到现场，武指教一遍动作后，他练习几遍，便能快速掌握。

真正拍时，打斗配上表情。几遍下来，他都完成得很出色。至少这是南璃坐在摄像机前的直观感受。

赵新宇喊卡之后，出去与季长倾沟通。

南璃看着监视器那头，赵新宇出现在画面上。

他抬头和季长倾说着什么，季长倾侧耳倾听，时不时点头，表情认真，又时不时不经意间微皱起眉，不过很快松开。

过了会，他们达成一致，赵新宇回来继续盯着监视器。

南璃看他绷着的侧脸，问:“再保一条?”

赵新宇回她:“嗯，我们都觉得还可以更好。”

我们，包括季长倾。他对自己一如既往地要求高。

这场戏，是谢荣不服从上级调任的指令，所以单挑上级的一场戏。年轻时期的谢荣果敢，充满干劲，对自己穿着的警服充满热爱，对自己的职业期望也很高，总觉得自己可以，骨子里狂妄自信，满身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总想干一番大事。因此对上级小心谨慎的态度产生质疑，而上级也认为谢荣心态出现问题，所以调离谢荣，命他自我反省。

赵新宇注意到监视器那边，季长倾重新酝酿好情绪，比了个OK的手势，他于是拿着对讲机道:“好，各部门准备，action。”

南璃看向屏幕，是季长倾的特写。镜头里，他满脸的不服与倔强。炙热的太阳闪耀在头顶，汗一滴滴从额头滑落，沿着坚硬的下颌线缓缓滑落，还没到地上，便在半空中干却。

他一动不动，眼前被汗水浸润，但依旧不后退。突然，他抬高手臂，同时侧脸，用衣袖囫囵吞枣擦汗，卷起衣角随意拧干，然后左腿前伸，眼神坚定，是迎战的姿势。

南璃忽然就想到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季长倾演戏的时候。那天，她煮了一锅泡面，无意中打开电视，准备随便调个电视剧看。

然后就调到《兰溪传》这部剧。当时这部剧是热门的IP改编，关注正热，南璃有多耳闻，于是多停了两秒。

下一刻便看到季长倾饰演的兰溪撩起珠帘，先是探出一颗方正的脑袋，接着便是整个身子，他唇角噙着抹微笑，眼眸温润，身着一袭红色锦服，当真是举世无双的翩翩贵公子。

就这么一眼，南璃就将他看到了心里。眼眸霎时亮起，只觉得这小生唇红齿白的，是她尚有限的人生里见过最好看的人。她放下遥控器，就着泡面，颇投入地看了一下午这剧。

后来她才知道，季长倾饰演的是成年兰溪，戏份只有五六集。戏份少，但并不妨碍他演得出彩。

在那个下午，出于好奇，她去搜索关注了这个人，从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镜头里的人与她记忆中的重合，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模样没变，但眉宇间更多了成熟坦然适从。

此刻，谢荣与排长扭打在一起，他极不服气，但仍留有余地，唯恐真的伤到排长，但排长利用他迟疑的这点空隙，逐渐扭转局势，以碾压的姿态完胜谢荣。

谢荣被排长压在身下，脸怼向地面，一张嘴就是一嘴石子一嘴灰，就算这样，他仍高声喊着:“我不服！”

排长大声问:“哪里不服?”

“哪里都不服！”

“好。”排长果断松开谢荣，“那就再来，我高低要把你这头倔驴驯服！”

谢荣站起，身上的军绿色短袖皱巴得不成样子，脸上灰扑扑的，嘴巴周围一圈的石子，但他顾不上整理自己，而是又冲上去。

这把排长没有留情面，三两下制服住谢荣，“我问你服不服?”

“不服！”

排长不说话，生拖着谢荣一米八五的大个到洗手池边，用栓子堵住下面的排水口，蓄满一水池的水，摁着谢荣的头下去。

咕噜噜，水面冒起泡泡，排长按着谢荣起身，“服不服?”

谢荣的头被迫仰高，全脸都在滴水，他咬牙，眼睛瞪得极大，眼皮周围的肉拉到最紧，看向排长，一字一顿道:“不服。”

排长气笑了，随即面孔严厉，对着他铿锵有力吼道:“不服给我憋着，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你要还想继续当这个兵，就给我收拾收拾，麻溜滚蛋！”

排长松开谢荣的后衣领，拉着他重新回到大太阳底下，“稍息！”

谢荣已形成肌肉记忆，毫不迟疑迈出右脚，脊背崩得很直。

排长:“什么时候想明白再立正！”

“卡。”

季长倾还沉浸在情绪中，但尽可能调整自己，与对手演员握手，给予鼓励，接着便接过乐天给的毛巾，擦了擦脸，便向导演棚这边过来。

他将毛巾递给乐天，自己掀开门帘，走进棚内。

赵新宇听到动静，侧边看过来。

季长倾道:“我来看回放。”

赵新宇点点头，将回放调出来。

南璃能感觉到季长倾带过来的热意，就在她身后。

她想回头，回放已经开始。

许是他身子微微往前探，热意包裹越来越明显，南璃的耳垂忍不住也冒起热气。

这屋子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热，真是的，明明已经是九月，穆卡热得感觉还在过炎夏一般。

回放结束，赵新宇本想回头问季长倾怎么样，余光瞥见南璃看着机器，目光凝滞。

他以为是有什么问题，于是手握成拳在她桌前敲了敲，先问她的意见。

南璃看向赵新宇，肯定点头，“挺好的。”

这是很官方的回答，不出错也不出挑，提供不了可建设的意见。

季长倾却皱了皱眉，追问:“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