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季长倾率先迈开步子,感应门应声而开,室外的凉气争先恐后涌进来。
他转身,额间的碎发遮不住墨黑的眼,冲南璃扬下巴,“不是很重要?”
是很重要,南璃微愣,随后跟上他的脚步。
一路上走走停停,南璃仔细寻找每一处角落,可都没有。她不丧气,沿着马路继续找,然后来到老奶奶摆摊的树荫下,不久前她刚在这买了梨。
南璃蹲下,朝一块又一块青砖盯过去,展开地毯式搜索。只是面上保持得再镇定,可微微着急的动作还是不经意间出卖了她。
她不间断想着最坏的结果,若是找不到怎么办?
季长倾看着她纤弱的身影片刻,默默打开手电筒,往树荫的一处拐角走。他记得南璃也曾在这驻足。
季长倾蹲下身。
手电筒发出的亮光,照在草地上。这一块在树根周围,旁边长满了杂草,很难找。
他用手慢慢拨开草堆,亮光沿着缝往深处探寻,扫过一寸寸土壤与植被。
一刻钟后,在最靠近树根的那丛草堆里出现一丝弱光,亮闪闪的一圈,与周围毫不相称。
他探身往前够,够到链子往回撤的时候,不小心被旁边杂草的尖刺划拉一下小臂,小臂顿时蹭出血。
季长倾不太在意,利落放下袖子,回头出声发问:“是不是这个?”
“啊?”南璃从另一边探头,接着小步跑过来,小心翼翼从他掌心拾起。
指尖不经意剐蹭到他掌心的软肉,季长倾五指莫名收缩了下,觉得有点痒。他缩成拳,小拇指挠了挠,止住微不足道的痒意,而后看向南璃。
夜光下,她的注意力都在亮闪闪的银质手链上,南璃在背面找到自己名字的缩写,终于笑起来,“对,就是这个。”
得到确定回答,季长倾跟着站起,手臂往后撑了撑,抚了抚颈后。刚一时没注意,倒有些扭到。
“谢谢你,季老师。”南璃抬眸,真诚感谢。
她的额头布有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发丝紧贴在脸颊两侧,有些狼狈,眼眸却始终亮晶晶的,有失而复得的惊喜,还有小心翼翼的珍藏。
季长倾定定看了一秒,突然觉得有些躁,别过眼,“这手链是家里人送的?”
南璃顷刻顿住,接着点头,眼眸忽然低落几分,“我妈妈送的。”
手链的样式普通,可却是定制款,上面有她的名字。
这是她妈妈送给她为数不多的礼物,她一直都很珍惜。
听见南璃的回答,似尘埃落定般,季长倾呼出口气,只觉得胸腔内的燥意散去不少。事关南璃的私事,他很有礼貌地没多问。
回去路上,深夜的风吹得愈发猛烈,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南璃出门着急,只穿了件休闲衬衫,此刻有些受不住地双手环抱起胳膊。
季长倾余光里瞥见,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搁在手肘处,递给南璃。
南璃忙摆手,连连说着不用。
季长倾不为所动,温声解释,“这外套我今天第一次穿。”
品牌方前两天寄来的秋季新款,他看着款式简单,刚上身。
南璃默然,他总是这么细心,可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季长倾见南璃还是不接,手往前伸了伸,“你出了汗,又吹风,容易感冒,披上吧。”
他说得在理,毫无私心,全是为她考虑。只是没了外套,他只剩件白T,分明也出了汗,又在吹风,南璃宁愿他不要这么体贴。
她摇头还是拒绝,抿唇道:“没关系,我们走快点,一会就能到酒店。”
说着越过季长倾横着的那只手臂,往前快速走两步。
身后人没跟上来。
就在南璃放缓脚步,打算回眸一探究竟时,季长倾低沉平淡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很明显的陈述句。
“你在躲我。”
南璃突然止步,背对季长倾的瞳孔里满是震惊还有心思被戳破后的懵然。
约莫有段时间了,季长倾本不想说破,可他也没想到自己今晚会如此沉不住气。
他几步追上去,微微低眸,和南璃挨得很近,近到她可以细数他又密又长的睫羽。
周遭全是他身上的沉木香,南璃眨了眨眼,似是有些晕眩。
季长倾问:“能告诉我吗?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南老师?”
哪里得罪,他哪里都没有得罪她。
南璃没想到季长倾的感知力这么敏锐,还一针见血就这么说出来。可是她该怎么说,因为她喜欢他,而他和别人两情相悦,她不想让自己陷进去,所以刻意远离。
这些难言的心事,她对着季长倾要怎么说出口?
一堆话哽在喉咙口,最后南璃只道:“你没有得罪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那么好的情绪控制力,能做的只有一二三再而三保持距离,然后慢慢遗忘。
季长倾眉头微皱起,他没明白。
“你讨厌我?”
“当然不是。”她急切否认,又心下叹气。
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南璃并不看他,一字一句道:“你没有问题,是我自己情绪不稳。给我点时间,我会调整回来。”
很久,两人无言静默。准确来说,是南璃在等季长倾的回答。她不知道自己模棱两可的解释能否糊弄过去。以他的敏锐,多半是不能的。
夜色沉静,路灯照着两人斜长的身影落在地上,耳畔只有不时呼啸的风声,一切都静悄悄的,静到南璃可以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澎湃。
季长倾凝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又过了一会,他才道:“那你承认是在躲我?”
什么,换成南璃不明白,难道刚刚季长倾是在炸她?
“别躲。”他就没想要她的回答。
“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直面才是。”
黑色夹克衫悄无声息落在南璃肩上,他如是道。
外套垂直落下,季长倾的双手一点都没碰到她。
南璃仰头,季长倾的视线落在别处。硬朗的五官线条与流畅的下颌线连月亮都自愧不如。
他刚是什么意思?让她别躲他,然后呢?直面么,他是怎么能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的。
又一阵凉风吹过来,南璃不由自主拢紧胸口,暗暗摒弃自己,她又何尝不是个心口不一的坏女人。
前一秒一个劲说着不要不要,后一秒心安理得享受外套带来的便利。
她实在是很矛盾,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怎么办?
是她回去路上问自己最多的三个字。
回到酒店,前台值班的女孩子趴在桌上打瞌睡,整个大厅静悄悄的。
南璃和季长倾坐上电梯。
她将外套还给他。
他接过,垂眼问:“我帮了南老师一个忙,南老师可否还我一个?”
南璃点头。
当然可以,只要她能做到。
季长倾顿了会,特别可惜道:“我去得晚了些,阿婆早收摊,那梨我没买上。”
他话没说完,南璃已经听懂他的意思,“马上安排。”
直到洗完澡,吹完头发,关灯躺上床,南璃才后知后觉。
不对啊,季长倾怎么知道阿婆的梨都在她这儿,难道他看见她买梨了?那又看见多少?
季长倾回房,正碰上乐天要出去找他。
见他回来,忙围过去,“哥,你去哪儿了,这么久,吓死我了,差点给姚哥打电话。”
季长倾将外套挂起,慢悠悠道:“不是说去夜跑。”
“跑这么久?”乐天又跟过来,“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
季长倾一脸嫌弃,“你这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
“那你去得也太久了。”不怪他脑洞大开。
再说,他哥这张脸就是有钱的象征。试想时间又是深夜,他这么猜想再合理不过。
季长倾没理他,坐去沙发那,捧起剧本,背明天拍戏的台词。
乐天见状,屁颠颠去厨房,将早就切好的梨端过来。
“哥,吃梨。”
季长倾点点头,“行,我这没什么事,你去休息。”
“好咧。”乐天放下梨,准备走人。
季长倾又想起一事,交代他,“明天梨不用买。”
乐天没明白,傻乎乎挠挠头,“你吃腻了,哥。”
“那倒不是。”季长倾抬头,嘴角噙着抹笑意,“我的意思是不用买,明天会有人来送。”
作为他今晚助人为乐的回报。
乐天还是没太明白,不过字面意思他听懂了。
他乖乖去睡觉,只是季长倾又不放他走。
“你觉得我难搞吗?”
“什么意思?”
“就是……”季长倾换了种问法,“跟我在一起,平时压力大么?”
他哥怎么会这么问,一定是最近拍戏给累的。
乐天速速回去,给季长倾好一顿开导,最后总结发言,“跟哥在一块工作,我超快乐的。”
季长倾沉默看着他。
他也是脑子犯神经,居然问乐天。
“行,我知道了,你快去睡。”
但乐天突然脑子灵光,兴奋问:“谁觉得你难搞啊哥?”
季长倾敷衍,“没谁。”
他哥不愿说,乐天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临走前,再次发言:“哥,你真的不难搞,那人肯定是骗你呢。”
骗倒不至于。
时针指向十二,季长倾晃晃头,不作其他想,专心背台词。他做事向来有计划,夜跑多花了点时间,台词也得背,只能少睡点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