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息[星际] 第3章 合作伙伴

审讯室内的两人终于谈好了。

一出门，见门口乌泱泱一群人。

行政官神色讶然，语气微歉：“让大家久等了，怎么不去大厅坐坐？”

“为什么切断监控？”

“这是通缉犯，行政官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

议员们愤怒问责，激动得面红耳赤。

另一个不让人省心的通缉犯伸了个懒腰，“聊饿了，你们星际联盟管饭吗？”

“当然，请往这边走。”行政官乐悠悠回答完，扭头对着表情不善的一群人道：“还请各位注意措辞，喻青现在是我们星际联盟的特邀顾问，也是我的朋友。”

不等议员们再发言，他已经抬腿离开，走到前方为他的新朋友带路。

陆政庭板着一张脸和所有人大眼瞪小眼，似有僵持到天昏地暗之势。

而走出一段距离的喻青忽然顿了下，终于想起了可怜的审判官还处在豺狼虎豹之中。

他笑嘻嘻地招人过来，“走了审判官。”

星际联盟的公用食堂里人来人往。

大家都看过新闻，只是没想到这位大盗竟然没有被立刻押送刑场，反而由行政官与审判官陪同来食堂用餐。

所有人默契地往角落里走，将最中心的位置空了出来。

喻青挑挑拣拣，走过所有窗口，才挑出了四菜一汤。

公家饭难吃得像是故意刁难合作伙伴。

喻青给足合作伙伴面子，吃了两三口，才放下碗筷，盯着饭菜未动的陆政庭出神。

方才在审讯室，行政官透露：真正的陆政庭早在霍赫星的暴乱之中不幸牺牲。

而他面前的这个，其实是科技，是仿生机器人。

喻青垂下眸，心想：骗鬼呢。

但他面上依旧不露分毫，“我没地方去，给星盟打工管住吗？”

行政官谨慎地没有立刻回答，他刚才才忽悠完喻青，照喻青这话，明摆着是要去陆政庭家核实。

这怎么能行？

行政官当即作出决定，“我名下还有一套闲置的房子，可以给你住。”

“不用麻烦了，我对审判官的住所比较熟。”喻青单手撑着下巴，侧着头看向所谓的‘仿生机器人’，“审判官意下如何？”

喻青这句话暴露的东西实在有点多，行政官思索着，是否该重新正视这两人的关系。

当事人却轻嗯了声。

临分别前，行政官将陆政庭拉到一旁，将审讯室内发生的事和他简单复述了一遍，再三叮嘱：“陆，你别露馅了。”

本以为陆政庭会给予他坚定的鼓励，但对方面无表情，一开口就让他心凉。

“他看出来了。”

“……”

陆政庭的演技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行政官也不知道喻青从哪里看出来的，或许他们做贼的眼睛都比较好使。

两人沉默了好半晌，行政官问：“……他不会记恨上我吧？”

“……”

陆政庭估摸着喻青这睚眦必报的性格，并不确定。

另一旁，被两人避着的喻青站在树下等，越等越不爽。

说公事，难道有什么内容，是需要瞒着他这个合作伙伴的吗？

说私事。

……这两人能有什么屁私事？

他蹙着眉，漂亮的眉眼间全是不耐烦，催促喊：“我困了，什么时候走？”

行政官不禁生出几分感慨：好一个星际通缉罪犯，一整天不是饿了就是困了。

他拍拍陆政庭的肩膀，“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要说原本陆政庭还不确定行政官是否被记恨上了。

但现在，他几乎确定。

他将视线从一无所知的行政官身上移开，扭身，大步走向树旁的人。

星际近百年来发展迅速，尤其是星际中心。

几近全部大型项目都禁止燃油燃煤，星球城市内磁浮列车遍布。

夜间列车乘客稀少，四周寂然无声。

喻青懒洋洋地打了哈欠，歪着脑袋就往审判官身上倒，闭着眼睛嘟囔：“你们星际联盟的工作待遇真是堪比贫民窟。”

陆政庭并没有推开他，侧目看了他一眼，不认同地反驳：“相较落后地区，星际联盟的待遇已经算好了。”

“是是是。”

喻青鼻腔里满是对方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满足地勾了下唇，嘴里不咸不淡地评价：“你对星盟真是忠诚。”

列车到站。

喻青跟在陆政庭身后走，其实他对这一带已经十分熟悉了，毕竟也曾小住过一段时间。

他看着陆政庭开门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几分诡异神色，眯起眼，眼底透出一丝危险气息，阴恻恻地发问：“……行政官来住过么？”

陆政庭已经打开门了，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诚实摇头：“没有。”

他的回答令喻青心情好了不少。

喻青鼻腔里哼出一声气音，将报复行政官的计划往后推迟。

他跟在陆政庭身后换鞋，看见陆政庭将钥匙放到鞋柜上，不满地挑刺：“我不需要钥匙吗？”

陆政庭重新捡起钥匙，递给了他。

喻青理所当然地接了过来。

审判官住所的布置与他本人的风格十分相符，冷硬寡淡。

喻青轻车熟路地上楼，进了陆政庭的卧室。

过了几分钟，陆政庭才进来。

没有问他为什么熟悉自己家的布局，没有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卧室。

只是冷淡地开口：“你的房间在隔壁。”

仿生机器人这个词，默契地成为两个人都缄口不提的话题。

喻青聪敏，比星际绝大多数的人都要懂得审时度势、察言观色。

他当然知道陆政庭掩盖活讯，化身仿生机器人的原因。他也极大度地愿意配合行政官的计划。

但是真正面对假装与他从未相识的陆政庭时。

他仍然觉得生气，同时，还生出一股可悲的难过。

即便是如出一辙的态度，但他总觉得，如今这份冷淡显得更加生硬，更难捱。

他躺在床上，半阖眼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紧绷，发出阵阵铮鸣，临近崩断，质问的话即将脱口而出。

但他还是硬生生止住，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沫。

最后只是抬起手臂，遮住上半张脸，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意，沙哑低沉：“我累了，不想动。”

陆政庭没有出声。

过了半分钟，房间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

喻青放下遮住视线的手，看见陆政庭正站在衣柜前拿换洗衣物。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喻青的错觉，他感觉那张冷漠的面具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

审判官薄唇微张，冷淡又机械地吐出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这间房间，并贴心地为他关上了门。

这又算什么？

喻青眼皮酸涩充胀，闭上了眼。

次日清晨。

喻青一觉睡醒，昨夜里郁闷幽怨的情绪已经消化得差不多，慢吞吞下楼。

审判官早早换上了星盟的制服，板直坐在餐桌前，握着餐具的手修长干净，指节分明，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异常精致。

喻青直勾勾盯着，嘴里的食物都有滋有味。

虽然要和审判官装陌生人。

但起码人还在自己身边，不是么？

这么一想，喻青脸上露出一丝想通的了然神色，他扬起唇，眉眼弯如月牙，眼底流淌着灿灿流光。

吃过早餐后，他抢先站起身，殷勤夺过审判官手上的餐盘，趁机摸了把手，将餐具丢进洗碗机，喜笑颜开跟着陆政庭一块儿去上班。

晨间八点半。

新闻联播准时开始播报。

司厌照常收听，他真害怕哪天在屏幕里看见他好哥们被处决的消息，但今日不同，原本普天同庆的红字变了。

【热心市民喻青先生被特聘为星际联盟特别顾问，感谢喻先生对星盟工作的支持，星盟欢迎每一个有能力的人加入。】

“……”

喻青？

热心市民？

司厌从来没有想到过喻青能和这个词挂上钩。

虽说是特邀顾问，但喻青每天都是跟在陆政庭身后，在星盟大厦的每一处随机刷新出现。

星际联盟的职员这几天都谨言慎行，生怕被这祖宗抓到把柄找事。

几天入职下来，喻青深刻地认识到：陆政庭是一块砖。

哪里需要往哪搬。

上到星球居民搬迁决策，下到治安巡逻，每一件事都可能看到他的身影。

又懒又挑剔的星际大盗忍了三天，终于准备爆发了。

他拎着一包烟，慢悠悠地晃到行政官办公室附近，十分熟稔地给门外执勤的警员逐个发烟，最后停在办公室门外，对着茫然的众人笑着一扬手：“下次再给各位带瓶酒，各位辛苦了。”

趁着警员还未反应过来，喻青按下门把，迅速闪身进去。

自喻青告知他矿晶的用途，行政官当即通知研究所缩小研究范围。

不过几日，研究所递上详细的研究报告，确定矿晶的用途，只是仍不清楚矿晶与感染病有何干系。

与此同时，全星际的人类都在关注霍赫星这场说不清是自然还是人为的灾难。

行政官忙得焦头烂额，注意到门口的声响，从满桌的文件中抬起头。

看清来人，直觉不是好事。

视线粗略扫过喻青全身，确定对方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对他能造成伤害的武器，心底多了一丝安全感。

他左右瞧瞧，没瞧见陆政庭，于是朝着门外大喊：“审判官呢！审判官去哪了！”

警员从门外探头，小心翼翼地睨着屋里笑得焉坏的喻青，小声回话：“霍赫星逃出来的住民全部涌入星际中心，审判官跟着建筑工队去现场维持秩序了，暂时回不来。”

他话音一落，迅速将脑袋缩了回去，贴心地合上门。

唯一能制住喻青的人不在，行政官心虚咽了口唾沫，才升起的那丝丝安全感顿时烟消云散。

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我的好朋友，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来，先坐下喝杯茶。”

喻青估摸着星际联盟的茶和饭一样劣质，笑着拒绝，在行政官对面的椅子落座。

他身子微向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办公桌下的一双长腿肆意舒展，逼得对面的人只能往后缩。他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散漫笑意，勾起唇轻声道：“行政官最近很忙么？”

这听起来只是朋友间普通的友好开场白，但行政官并不觉得喻青把他当做朋友。

他犹豫着摇头。

喻青却是立刻开口：“原来不忙吗？我还以为是行政官忙忘了，或者是我记错了，我并不记得我与星盟的合作中，有跑腿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一条内容。”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半晌，行政官明白喻青的意思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纸质档案，递过去。

喻青接了过来，拆开密封袋，简单扫了遍内容。

这是一份判决书。

是对此次霍赫星传染病事件的处置文书，上到星球领袖，下到矿场的工头，全部脱不了干系。

喻青看完，随意将文件扔回桌上，换了个姿势，左手手肘抵在桌面上，指节曲起托着下颚，微微歪着头，意味不明地笑：“你们星际联盟真是最擅长玩权利游戏，好了，现在大小王都被流放了，那么解决措施呢？”

他话里话外的嘲讽意味毫不掩饰。

面对这通阴阳怪气的话，行政官笑意不变，“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我的朋友。”

“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你和陆带人去霍赫星实地调查，驻守在霍赫星的研究所全是我的心腹，你可以随意差使。”

提及此，行政官突生了揽才的心思，轻咳了声，极其自然地接话：“你那个爱好科研的朋友，星际联盟非常欢迎他的加入，相信在星盟他一定能实现更高的理想价值。”

“我会转告给他。”喻青浅笑，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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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