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言曰暖春温润,可早起的许乐怀却觉得倒春寒要人命,他探开窗子,喃喃道:“真冷啊。”随后又走到衣柜前,却不由想着:“城外的流民只多不少吧,他们会不会挨饿呢受冻呢?”他思索着,感觉到手上空空,察觉到柜子中已经没有后衣,无奈的叹口气,随后把屋子内扫得干干净净。
许乐怀医馆是大街上最早开门的,他刚刚坐到位子上,就有不少人如潮水般涌入,似乎是提前在门口等待着的,许乐怀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给病人把脉,他把患者的病症记录下来,仔细研究,尽量让人恢复的更快些。
“二两当归煎服,一日二次,可要仔细些照顾,另外不要再下地干活,会加重病情。”许乐怀边写边说。这时,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老妇身后钻出来道:“谢谢您内大夫!”
这是一个在发髻上簪着两朵莲花发饰的姑娘,白净的脸上涂着淡红的胭脂,侧身背着个破破烂烂的珍珠小包,她趴在桌上问道:“能再说一遍需要煎什么嘛?”
“你有认真听吗喂!”许乐怀在心里想。
“当归。”他道。
“您发‘当归’这两个字的音很好听呢。”少女道。
“那可多谢你了。”许乐怀道。
“不用谢哦,我叫许欢,住在城外,欢迎许大夫大驾光临哦!”许欢甜笑着牵着母亲走了。
“许家的女儿?是十年前被满门下狱的许家吗?”有人议论道。许乐怀攥紧拳头,原本的许家,也是富裕的。
许乐怀出生在一个商贾之家,家中富庶,他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本家大少爷,在七岁时就展露出过人的医术,父母为此给他请便名师,小小年纪的许乐怀就闻名京城,在他十五岁那年,分家的叔叔犯了大错,在流放途中自刎而亡,而他的独女从此下落不明,本家也因此遭受牵连,从此一蹶不振。
“师父,您该用午膳了。”一个弟子说,许乐怀这才从悲伤中反应过来,随着弟子去吃完午膳后就准备了许多吃食,到了城门口,果真有许多支着帐篷的流民,许乐怀支起一个小棚子,不一会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救灾粮很快就分完了,许乐怀正收摊时,远处徐徐走来一个捧着书卷的书生,那书生瞧见了许乐怀道:
“我大老远就瞧见一个大善人在做善事,不用近看就知道是您。”
“我还真称不上什么大善人,不过是个乡野的会瞧点病的,你近期就可以来寻我拿药了。”许乐怀温和道。
“您真是太谦虚了。”刘平安恭敬道。
“并没有的事,请勿要抬举我了。”许乐怀推着刘平安递来着几个脏兮兮的银两,最后是在拗不过他,只好收下银子,装在洁白的袖袋中。
粥粮很快被分了个干净,许乐怀心中的大义又多了几分,他收了小摊,心满意足的回家。
今天是小欢来的第十天,她轻轻把耳朵贴在门上,感受着铁门的冷度,唯一让她坚持贴着的只有里面的动静,窸窸窣窣的,让人心痒痒的。
爆炸通常来得猝不及防,比如小欢此时就被里面的动静吓了一大跳,她赶忙推开门,就见许乐怀满脸焦黑的蹲在一个炉子前。
“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小欢观望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啊?”许乐怀好一会才发现在一旁驻足的少女,与她明亮活力的样子相比,他这一身就略显狼狈了。
“喏,给你。”少女从包中掏出一个梨子递给许乐怀道:“这是我家今年刚收,母亲让我给您尝尝!”
“替我向她问好。”许乐怀擦了手上的煤灰,接过那个和女孩裙子一样嫩黄的梨子,他起身到水池边,在小欢的目光下洗了又洗,挑了只干净袖子把梨子上的水吸干,在小欢惊讶的目光中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个梨子。
谢过姑娘后,他让小欢坐在亭台中,自己则开始了一遍又一遍的实验,小欢百无聊赖地晃着双脚,许乐怀的书又臭又长还看不懂,她不解道:
“这书这么复杂,能看懂吗?”
“有了注释就会方便许多。”许乐怀把一把镐子靠在墙边道。
“你说有没有那种能自己去救人的医书啊?”
“有趣的想法,我记着了。”许乐怀道。
“没有吗?”小欢失落问道。
“会有的。”许乐怀安慰道。
“真有的话,娘一定会好起来的吧?”小欢开朗道。
“嗯,一定的。”许乐怀眼中也闪起了光亮。
日子过得平淡又自然,许乐怀依旧会去城外施粥,人们说许乐怀是一个大善人。
刚到三月,天气就变得熟悉起来,陌生的春日,久违的记忆。
【“大人,今日的丝绸已经送到了。”一个小厮拱手鞠躬道。
“下去吧。”老爷盖上了茶盖,不轻不重道。这时,一个小孩子撩开了帘子,欢喜道:“父亲!今日的功课已经习完了!”
方才威严的老爷立马温和了神色,他扭动着身躯艰难着坐起来,看着儿子眼中明亮,欣慰一笑:
“怀儿乖,那孽障要是有你的十分之一就好了。”老爷叹息着看向窗外,远处的一座塔在雨中若隐若现,许乐怀也跟着看向窗外,那双眉眼,即使隔着层雨雾都看得十分清晰,它是这么想的。】
“原来你从小就这么聪明?”小欢震惊道。
“可惜越长大脑子越糊涂了。”许乐怀接过徒弟手中的药碗,将里面黑漆漆的东西尽数饮下。
“许先生也生病了吗?”小欢在心中想,从兜里掏了颗糖给许乐怀,许乐怀接过那颗沾着泥点的糖,拆开糖纸丢进了嘴里,点了点头向小欢示意感谢。
“我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乱捣药,总是会糊自己一身,每当这时候,我的哥哥就会给我收拾干净。”
【“小坏蛋!你怎么又糟的到处都是!”一个华美金红衣袍的俊美男人叹息着捡起地上七零八落的青花瓷碎片,秀发从肩上滑落,他穿得艳丽,身形也单薄,远看着倒像个女人。
“哥哥……对不起……”还是个奶团子的许乐怀柔声柔气道。
“你…欸…算了,赶紧走吧?不然我就要叫父亲了!”许思江道。
“哥哥…”许乐怀可怜巴巴的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他,见此情景,许思江总是忍不住要把他抱起来转两个圈才肯罢休,这时门外小厮的声音就略有刺耳了,他没有叩门,只是随意的在院中扯着嗓子道:
“老爷到————”听完这三个字,许思江刚扬起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冷冽的脸,等到老爷在被人搀扶下走进这间屋子时,气氛凝固到了巅峰。
老爷怒不可遏的盯着房内的花团装饰和床上显眼的衣物,这些东西在原本古典旧屋中显眼得出奇,像是把女子闺房和男子书房来了个大串烧,老者的怒骂声传来。
“许思江!你又整这些女子的东西做甚!还不赶快把你弟弟带走!”他声音沙哑却有着威慑力,许思江默不作声地带着许乐怀离开,走时对上了老爷狠恶的双眼,他像是装作看不见一般,走时还不忘顺手关上门。
“哥哥……”许乐怀呆呆的看着他。许思江脸色稍缓:“无妨,你好生读你的书就好了。”许乐怀点点头,走向了书房。】
“您还有个哥哥吗?”小欢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性问道。
“他很早之前就离我远去了。”
“冒昧的问您,您的名字是……”
“乐怀。”他说。
“竟是那位名动京城的才子!”小欢心中想着:“许家双子原是一人习文一人从舞,弱不是父亲,许大夫也不会来到这穷乡僻壤来当大夫吧?”而许乐怀看着她忧愁的眉头,大致也猜到她在想什么:“你不必自责,许家虽受影响,却也并未伤到根筋,若是可以,你就同我回许家认祖归宗吧。”
许欢无声的点点头,她对许乐怀的感情却不是至亲,而是种让她感到难以启齿的东西,像是话本子里看到的,两人最后相亲相爱,与之不同的是这场感情也只是她的单方面幻想,她每日缩在无言下,却始终没有上前表达心意的一天。
有一天,她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先生可有心悦的姑娘…”话还没说完他,她就不可控制的捂着脸,像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羞红的脸颊一样。
“真是单纯的姑娘。”许乐怀心中响,随即摇了摇头,见他摇头,许欢浮躁的心安宁了不少。
好歹没有竞争对手,还有机会!
虽说她每次都能把自己的娇羞藏得很好,就连她的老母亲都未曾察觉到她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可这般年轻的姑娘,又怎么藏得住欢喜呢?许乐怀捂着胀痛的心脏,无奈的看着外面的张灯结彩下挥动着火花的少女,许欢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更卖力的举着烟花花束。
后续可能会出现很多类似的章节,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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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典故集 许乐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