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川鹤子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醒过来只感觉哪哪都疼,两条腿也僵了又疼,疼了又麻,现在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了。
她睁眼时还迷蒙着,但察觉状态不对的第一时间就彻底清醒了。
双臂反剪着捆在椅背上,樱川鹤子动了动,发现凳子没有钉死,在她轻微挣扎下摇晃了一下。但她的腿和腰被紧紧缚住,压根不可能站起来。
不仅如此,绑她的人很有经验,还把她大拇指单独捆起来。
她的视线也是一片黑暗,睫毛被眼罩挤压得扎在眼球上,勒得有点紧,她什么都看不到。
完全不可能逃跑啊,绑架者专业过头了。
樱川鹤子咽了咽口水,她听出了所处的室内很空旷。鞋底摩擦的触感也是滞涩的,像是踩在水泥地面。她应该是正对着大门,因为一直有风吹在她脸上,泥土和草木的气味。
像郊外某个仓库,或者厂房。
什么人会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把她带来又要干什么。
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警局做完笔录,回家开门的时候。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
就在樱川鹤子思索绑架者信息时,眼罩下的眼睛猛然睁大。
浑身鸡皮疙瘩像发了疯似的一个个冒头,恐惧的电流在大脑里炸开,在血管里肆意冲撞。
因为她听到了一道呼吸声在她身后。或者说,贴着她。
樱川鹤子吓得差点尖叫。
大脑在空白后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人,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樱川鹤子:“。”
她缓慢地平复呼吸,没有贸然开口,万一不是她想的这样,对方不是受害者而是绑架犯呢。
既然她绑过来,肯定有目的,她只要等对方先出招就行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樱川鹤子其实比狗还慌。
万一对方有虐待癖,万一对方是某个变态,万一……她现在不仅看不见,甚至动不了。而且背后还有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她就算是要搞小动作,也不知道该不该动。
樱川鹤子越脑补,额头上的汗越多,再加上四肢有些失血,导致嘴唇都发白了。
草啊,给她一个痛快吧。
精神高度紧张的樱川鹤子,在听到第三种动静时,立刻就警觉,这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那人跟她有点距离,从高处跳下来的声音像水波一样传出去。这里似乎比想象得还大,樱川鹤子的心更沉了。
“既然都醒了,”那个人拍拍手,说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嗓音很年轻,每句话结尾的语调都会上扬,带着笑,听得樱川鹤子想撕烂他的嘴。
他对她来说是绝对的陌生人,而且这句话显然不单指她。但樱川不确定,“都醒了”是包含她和身后人的两个受害者,还是有第三、甚至第四个倒霉鬼。又或者受害者只有她一个,但“我们”却有至少两个。
樱川鹤子分不清,这里太空旷了。
越是分不清,她的心脏跳得越快。直到突然间风停了,心脏顿时过载般停滞了。
樱川鹤子浑身肌肉紧绷,因为她意识到了,男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他应该蹲在了自己面前。犹如实质的目光一寸寸在她没被眼罩包裹的脸上梭巡。
听到他这么说,樱川鹤子宛如劫后余生。
他们大费周章把她绑过来,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信息。虽然情况依旧不明,至少他们不是单纯想要折磨人。
所以她会尽量配合的,在找到破解方法之前。
金发女人牵动肌肉,她没有刻意克制自己,脸上飞快地显露反感抗拒的微表情。
细微到如果不是男人离得太近,他大概是看不出来的。
“我就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现在告诉我,昨天你为什么要带诸伏景光去艺术展?”
组织,樱川鹤子脑子里立刻蹦出这个词组。
清楚男人来自组织后,樱川鹤子一直发散的思维回笼了,却又发慌起来。
她自认为昨天的计划很完美,知情者只有她和五条小鬼。就连诸伏景光也会知道一丝一毫她的计划。
而且他的精神本就不稳定,间隔三天再次发病也不奇怪。旁人怎么看都会认为这次是意外。
就算石原有疑点,但他已经死了,在不可能牵涉到她身上。
他们再多疑,再怀疑她,她也没问题。
樱川鹤子张嘴,用紧绷沙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昨天上午对诸伏景光的解释:“……我只是想带诸伏先生散心,手边恰好有门票而已。”
没有得到回应,樱川鹤子的心慢慢提起来,反复搜刮记忆。
不要慌,不要慌,她绝对是清白的。
再说只要苏格兰还有用,她也就还有存在价值。
在她拼命安慰自己的时候,她听到第二道脚步声逐渐靠近。那个散漫的男人唔了一声:“好吧,既然你觉得我太墨迹了,那你来问吧。”
樱川鹤子看不见,动不了,全身的感官都凝聚在耳朵上。但又因为没有动静,皮肤也能感知到什么,即使有微风吹着,她也冒出层层细汗。
这人只是站在她面前,就让她呼吸不畅。
她大概、也许知道这个家伙是谁了。
樱川鹤子绷着神经,听见他说“石原喜三郎要杀的是你”,情绪在一瞬间由震惊坠入惶恐。
他怎么会知道?
除非会场里有第三人,他一直在监视他们。
樱川鹤子感觉眼前有点发晕,或许是到了阈值,她很快又重新冷静下来。
这不是他想问的,她不能先一步自乱阵脚。
他的眼神冷飕飕的,他在审察她。樱川鹤子忍不住也跟着他的目光一寸寸感受自己。
她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嘴唇很干,又冷又热的感官让她出了很多汗,顺着高抬的脖颈滑进衣领里。
即便强行克制恐惧,樱川鹤子依然能察觉出自己在颤抖。
她也不想这么怂,但是不怂才更奇怪吧,樱川鹤子干脆放任身体战栗起来。
就这么经过了一段堪称煎熬的初步审视,他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用枪?”
樱川鹤子一瞬间不抖了。
她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说是惶恐了,几乎是心惊胆颤。脑子在第一秒是完全失控的,一阵嗡鸣的头晕目眩后,她的理智才稍微复苏。
她终于明白醒来就一直不安的原因了。
诸伏景光醒了啊啊啊啊!
樱川鹤子的大脑在震颤,完了完了完了。
看样子他不仅是醒了,而且还清楚地记得一切,丝毫没有精神病患者常见的记忆错乱。
或许当时的画面在旁人看来,她是在竭力阻止诸伏开枪未成。可诸伏景光明白实情。
那么,问题就来了——
“你五岁跟父母从北海道搬到东京,十七年间从未出过东京,你不应该有机会接触到枪。我也查过你家的资金流水,你们的生活水平不能支撑你长期训练枪械。”
男人的声音平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为什么会用枪?”
随着琴酒把连樱川自己都不清楚的背景设定说出来,她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额头先是一凉,额骨的挤压感让她瞬间惊醒。他五指强硬地插进头发,毫不留情地收紧,皮质咯吱作响,绞住了她大片头发。
樱川鹤子被抓着头发强行抬头,她感觉得到男人离她很近,烟草和火药味浓得呛人。
他抓着她的脑袋,抓住了她的命脉,他问:“你到底是谁?”
她没出息地哭了。
太他爹疼了,狗日的琴酒戴着狗日的皮手套,夹住她好多头发。
樱川鹤子一边流生理眼泪,一边运转大脑。
她头皮要被拽下来了,快点想想办法啊。
借口借口……琴酒刚才已经堵死了她所有的借口啊!
樱川鹤子的心跳着跳着,彻底死了。
她这次是彻底栽了。
那道欠揍的嗓音再次说出令樱川鹤子怒火中烧的话:“说不定是卧底呢,哈哈。”
她能感觉到琴酒在听到这句话后,骤然加大了力度。力道之大将她整个人扯倒。强烈失重传来,樱川鹤子下意识挣扎,手腕脚腕的刺痛让她绝望闭眼。
樱川鹤子隐约听见第二把椅子尖利的声音,但下一秒,身体和凳子一起重重砸在地上。可琴酒却不松开她的头发,硬是把她从地上薅起来了。
草,有完没完了!
“别瞪我,我开玩笑的嘛。”拱火的男人嘟囔了一句:“谁会派这么废的卧底啊。”
头上冰冷的钳制一刻也不松懈,他强行让她仰头,似乎在欣赏她的狼狈,看她被尘土呛到满脸通红的样子。
“怎么样?”
怎么样你大爷的!
樱川鹤子几乎要被他的话气疯了,要杀就杀,莫名其妙地问这一句干什么?
但是当冰冷的枪械抵住她的太阳穴时,樱川鹤子还是升起不甘,她还不想死。
“还有遗言吗?”像是发了善心一样,琴酒淡淡地问了一句。
突然间,闪光从樱川鹤子糨糊一样的脑中穿过。
如果这句话是对她说的,那上一句对谁?
另一个男人说有人在瞪他,琴酒没理由这么做,那会是谁?
她身后的人又是谁?
枪械又往前进了一寸,这种命脉被人抵住的感觉很不好受。樱川鹤子几乎是下意识开口。
“……我希望您可以转告诸伏先生,告诉他:‘不是他的错’。”
琴酒没有立刻反应,他像是观察着什么,斟酌道:“就这?”
金发女人像是认了命,抿着嘴:“是的。”
她的心里在不停尖叫。
狗日的她都这么说了,那家伙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这可是遗言啊,她一辈子只有一次啊。死之前都在关心他,难道还不够他爽的吗?!
“GIN。”
一直沉默地坐在她身后,几乎称得上视.奸她的人终于出声了,他一开口,樱川鹤子的眼泪冒得更汹涌了。
与之而来的,是一股滔天的愤怒,和恶意。
诸伏景光,我日你大爷。
琴酒松开了她,就在她的脑袋即将狠狠接触地面时,另一只手接住了她。
冰凉的、被汗水濡湿的一只手。
“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后果自负。”
樱川鹤子被男人轻易地扶正,他低声回应:“我明白。”
樱川鹤子脑子乱得很,精神长时间紧绷后猛地松懈下来,她的力气支撑不了她的怒,都化作了漠然。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只剩他们了,谁都没有说话。诸伏景光沉默着替她解开全身的绳索。
绳子绑得太紧,解开时最先感受到的是痒。然后是绳子撕掉的痛。虽然诸伏已经很小心了,但她还是压抑地吸气。
最后的绳索坠地,湿滑的手来到她的脸上。他轻柔地抹了抹她的脸颊,应该是想要擦掉灰尘。樱川鹤子偏头,他的手指下意识一勾,眼罩就滑落了。
她睁开眼,水洗过后的绿眼对上已经贴到脸上的黑发男人。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鹤子:(记仇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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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