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集、这是个好问题!因为…
「小诺!看这里!」
正读着BL小说的张诺轩转回头,看见翁思杰拿着摄像机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在拍什么啊?」张诺轩好奇的看着镜头问道。
「我在拍你啊!」翁思杰不以为意地笑道,画面也随着他的情绪晃动,「这是我的生日礼物,羡慕吧?」
「一——点也不羡慕。」张诺轩说完朝镜头扮鬼脸。
「啊!拍到了!小诺丑照合集!」
「你这傢伙!快给我关掉!」
下一秒,画面突然中断。
张诺轩轻轻一笑,带着点无奈。他按下摄像机右侧的按钮,屏幕瞬间切换,进入下一个画面。
他按下播放,屏幕上出现翁思杰穿着较为正经的白衬衫,梳着大背头,一脸尬笑的拿着小提琴的样子。
「你按开始了吗?别等到我拉完才发现没录到。」翁思杰紧张的拿着琴弓指着镜头问道。
「包在我身上!」他的声音从摄像机传出:「大不了再拍一次,反正我喜欢你拉的小提琴。」
「别拍马屁!」翁思杰朝镜头扮鬼脸,闭上眼,开始拉起小提琴。
听着这轻快的旋律,他彷彿感觉这事昨天才发生过,不禁跟着弦乐旋律哼唱。
曲已毕,翁思杰拿着小提琴朝镜头一鞠躬。
「好听!」张诺轩听着当时自己对翁思杰说的话:「谢谢我们世界第一小提琴高手,Violin翁思杰的精彩演出!!!」
「不要乱说!我要拿去交功课的!」翁思杰气急败坏的冲到镜头前,画面开始出现一些杂音。
「你拉的那首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名字有点奇怪,好像是…」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画面上出现两道竖形。
「是《Minute Waltz》…」
他从床上坐起,把摄像机放到一旁的矮桌上充电。
自从翁思杰的遗体被火化后,他感觉这些天和平常没有什么差别。翁思杰像是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开了他的生活。
当时,棺材慢慢的被送进焚烧炉,他因为伤心过度,和参加火化的亲属们痛心疾首的大喊:「快跑啊!快跑!跑啊!」
他喊了好久好久,嗓子都喊哑了。直到棺材被烧得只剩下翁思杰的骨灰后,他才不再大喊。
根据他们的习俗,他们会把骨灰安置在韩侨旅胞大堂的骨灰堂。如果翁加平夫妇回去韩国定居,他们会代为支付骨灰载送的费用,让翁思杰可以落叶归根。
张诺轩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2月5日下午2时28分。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没换。这几天以来,他都是看着录影和手机中浑浑噩噩的度过,醒来了吃一下东西再看录像,看累了直接倒头就睡。
他从某本BL漫画中看过,逝世的人会在去世后的第七天,化身成动物和亲友见面,或者以託梦的形式进入他们的梦境道别。
可在翁思杰去世的第七天,他没遇到任何小动物,也没梦到翁思杰。
因为翁思杰不知道可以以这种形式和他见面?还是因为翁思杰不想见到他?又或者这事是假的?他不知道。
张维仁带着张祐轩和张凯轩一起去模型展,梁珊妮抱着张睿轩探望翁氏夫妇,目前512号房只剩下他一个人。
至于杨玟宇,自从火化那天,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即便他主动传讯息,杨玟宇总是以「很忙」为由推託。
他怔怔地看着放在地上的黑盒子,缓缓蹲下身,小心地解开锁扣。
盒中躺着的,是翁思杰生前最爱的那把小提琴。
他记得火化那天,金敏安把一个灰色的盒子和小提琴盒交给他。
「那孩子希望你能收下…」金敏安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害怕我看到这些…会想起他…」
他于心不忍,收下挚友的遗物。
他试着拿起小提琴,嗅着小提琴散发的味道,这和之前他在翁思杰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过了几秒,他小心翼翼地把小提琴放回去,轻轻的盖上盒子,锁上锁扣。
他不想毁坏友人心爱的东西,这会让他更加心痛。
他看向灰色盒子,拿着盒子走出房间,坐在客厅沙发上。盒子里除了刚刚的摄像机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物品。
小提琴谱、玻璃弹珠、亲手缝的小福袋、毛帽,还有…
他的目光落在一张写着「张诺轩」的纸条上,打开纸条一看,里面写满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韩文「??????」。
他擅长各国语言,韩文也略懂一二。他试着念这句韩文,也不清楚其含义,直到他上网翻译得到「张鲁贤」这三个字。
「张鲁贤…谁啊…」他哭笑不得的看着纸条,泪水慢慢的在眼眶打滚,「你别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人叫张鲁贤,不是我啊…」
叩叩叩。
有人敲了敲房门,张诺轩把纸条放回盒子,透过猫眼查看来者。
看到那张熟悉的微笑,他想都没想直接打开大门。
「嗨,阿诺。」杨玟宇站在门前,依然保持着微笑。
张诺轩让过身子让杨玟宇进去,杨玟宇走进客厅,看到沙发上的灰盒子。
「你现在好点了吗?」
张诺轩点点头,他走到沙发前,紧紧抱着灰盒子,轻轻开口:「你是要给我看…那个影片吗?」
「不是哦!还没到时间!」杨玟宇看了眼手机说:「我看你现在好很多了吧?所以…」
他轻轻碰着张诺轩的鼻尖,露出狡猾的微笑,「今晚陪我去林肯公园一趟?到时我再把影片给你看!」
这个发展是张诺轩想不到的,他以为杨玟宇会当场把影片给他看。
「为什么…不直接给我看?」
「这是个好问题!因为…」杨玟宇露出笑眯眯的表情,调皮的眨了眨眼说:「这是秘密~」
张诺轩无言以对,杨玟宇接着说:「你肚子饿了吧?不然我们先去外面吃午餐吧!」
张诺轩正想回绝,他的肚子传出一阵阵打鼓声。
「玟宇哥,你别笑…」张诺轩红着脸打断杨玟宇的调侃,快步冲进房间,「让我先洗个澡…」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靠在门上蹲坐下去。
明明我刚刚还在想思杰,结果玟宇哥一来我就变了…我是什么重色轻友的傢伙吗?张诺轩无奈心想。
「阿诺?晕倒了记得说一声哦!」
「知道了…」
经过简单的洗漱换衣,张诺轩走出房间,看到杨玟宇坐得笔直,神情凝重,好像准备面对什么人生大事。
「玟宇哥?你怎么了?」他疑惑地看着杨玟宇问道。
「哦…那个…我刚刚抽筋了…」杨玟宇看起来很惊慌,随意伸了伸懒腰说:「我在等你的时候觉得无聊,试着拉拉筋,结果不小心抽筋了…」
「你没事吧?」张诺轩低声询问,担忧地拍了拍杨玟宇的肩膀。
然而在触碰的瞬间,他彷彿被电到一般,迅速收回手。
杨玟宇没说破什么,只是站起身,朝张诺轩伸出手。
「走吧,一起吃午餐?」
张诺轩没接手,他越过杨玟宇打开房门。杨玟宇笑着轻叹气,双手插进口袋走出房间。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布鲁克林华埠,它还有另外一个别名叫「唐人街」。
唐人街因为前几天的农曆新年非常热闹,街上挂着许多大红灯笼和对联,一些店铺也传出脍炙人口的新年歌曲。
「我都忘了前几天是农曆新年…」
张诺轩身为华裔混血儿,他们过圣诞节和万圣节,也过新年和中秋。他想起前几天张维仁神神秘秘的让他出来,可他沉迷于翁思杰的摄像机,没空理张维仁。
现在想来,张维仁当初很有可能要把压岁钱给他。
「对了阿诺,你收到压岁钱了吗?」杨玟宇看着手机笑道:「我爸妈各给我五千,够我这半年的花费了,你呢?」
「玟宇哥,你能先别提这件事吗?」
看着张诺轩脸色沉了下来,杨玟宇意识到自己提错话题,装作若无其事地吹起口哨,眼神游移在店铺之间。
完了完了,我才忘了阿诺还因为思杰的事伤心,所以他肯定没收压岁钱,等等还是请阿诺吃饭吧…杨玟宇惭愧的心想。
压岁钱啊…算了,这种时候还想什么压岁钱…张诺轩心想,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刚刚被杨玟宇误会脸色。
两人同时停在一间名叫【Sedap!】的餐馆前,看着招牌名称,杨玟宇大概推测这间店卖的都是东南亚的美食。
当餐馆的门被里面的人推开,里面传来的味道瞬间勾住他们的胃。
「玟宇哥,不如吃这间吧?」张诺轩指着餐馆提议道。
「好…」在杨玟宇即将答应前,他想起张祐轩说过张诺轩不太能吃辣,他向张诺轩确认:「你可以吃辣吗?」
「只要不是太辣的就行。」
得到张诺轩的肯定后,杨玟宇这才带他走进餐馆。
一走进餐馆,一名绑着马尾的女子对两人操了一口奇怪的「欢迎光临」后,带着两人坐在角落的位置。
张诺轩一边看着菜单,一边观察络绎不绝的顾客。通常顾客的人流量代表这里的食物美味程度,现在看来,这间餐馆的美食应该不赖。
「阿诺,你选好了吗?」
张诺轩回过神来,随意在菜单上画了几笔后,把菜单和钱递给杨玟宇。
杨玟宇只拿走菜单,把钱按在张诺轩手上说:「今天我请客吧!」
「谢谢玟宇哥…」
过了几分钟,他们点的【菠萝炒饭】、【砂拉越叻沙】和两杯【冰美禄】纷纷到齐。
看着【砂拉越叻沙】淡橘色的汤底,张诺轩面露难色的看向杨玟宇确认:「玟宇哥,这是我点的?」
「对啊,怎么了?」
想到刚刚自己是随手点的,他重新把目光放在这道料理上,这道料理似乎在告诉他:「我很辣!」。
他不了解【叻沙】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叫【砂拉越】,但看着这碗装着米粉、虾仁、蛋丝、鸡肉丝和半颗酸桔的美食,他不禁咽了几口水。
他用叉子捲起米粉放在大圆勺内,闭着眼,把米粉和配料一口吃进去。
一秒、两秒、三秒,杨玟宇看着张诺轩一动不动的反应好奇:「阿诺?辣不辣?」
「好好吃哦!」张诺轩惊奇的看着这碗【砂拉越叻沙】,双眼重新出现星星,「我以为它很辣,没想到它一点也不辣!」
他勺起一汤匙汤喝了下去,更是瞪大眼睛的看着杨玟宇,止不住嘴的赞歎:「你一定要吃吃看!这一点也不辣!它的汤底好浓稠哦!」
「是吗?我喝喝看?」
杨玟宇用汤匙勺了叻沙喝了一口,不可思议的看着张诺轩惊叹:「我刚刚以为你在骗我!真的好好吃!」
「我没骗你!真的不辣吧?」张诺轩依旧沉浸在刚刚的美食感动,大口大口的把面前的叻沙吃得一乾二淨。
等到张诺轩扫空叻沙,他不小心在杨玟宇面前打起嗝来。意识到刚刚失礼,他红着脸捂住嘴巴。
「擦擦嘴吧,贪吃猫。」杨玟宇忍着笑意,把卫生纸递给张诺轩。
张诺轩刚接过卫生纸擦了擦嘴,脸上的神情却慢慢黯淡下来。
「玟宇哥…你说我这样好吗?」他脸色阴沉的放下卫生纸,语气变得沉重许多:「思杰的葬礼才过了一周…我现在该值得高兴吗?」
「值得啊!」杨玟宇放下汤匙安慰:「你不能一直困在悲伤,我们人类有七情六慾,你不能因为这些因素决定自己该不该高兴。」
张诺轩还想说些什么,杨玟宇舀起一口炒饭塞进张诺轩嘴中。
「好吃吗?」
张诺轩点点头,嘴里的饭粒还带着些许涩味。
「可是…加平叔叔和敏安阿姨…他们还是很伤心…」
「那是因为他们是思杰的父母啊!你…」杨玟宇顿了一会儿,嘟嘴嘀咕:「你…是他的竹马邻居,对吧?」
还好我没说「前男友」,不然阿诺又要更伤心了…他揩去额头上的冷汗心想。
外边的景色变得暗淡,他意识到时间差不多了。
「阿诺,我们去林肯公园散散步吧?」
张诺轩看了眼牆上的6点钟以及外边变暗的天空,点头答应。
今晚的林肯公园格外的冷清,只有几个少年在不远处的滑坡上玩滑板。天空下着零散雪花,算是为这个城市製造浪漫的氛围。
他们在河畔旁的大道上散步,湖面渐渐结冰,大树上的树枝和草地堆积着层层小雪。
「阿诺,我们先休息吧!」杨玟宇指着不远处大树下的长椅提议道。
张诺轩没有异议。
他们刚到长椅,杨玟宇从口袋拿出黑色眼罩递给张诺轩,露出贱兮兮的微笑。
「阿诺,你先戴上这个!」
看着这黑色眼罩,张诺轩立刻提高警惕反问:「为什么?」
「我不是要做坏事啦…」杨玟宇有些闪烁其词地解释:「听说…今晚的星星很美,还有流星雨…总之你就戴一下啦!」
杨玟宇给予的解释莫名其妙,这让张诺轩更加怀疑他有什么诡计。不过他不给张诺轩时间反驳,强行为张诺轩戴上眼罩。
「来来来!先坐下来!」
张诺轩看不见,任由杨玟宇按着他坐在长椅上。
就在他认为杨玟宇要开始行动时,他听到杨玟宇的声音说:「等等!人有三急!我先去厕所解决一下!马上回来!」
听着杨玟宇的脚步声慢慢的变小,张诺轩想起杨玟宇下午说要带他去林肯公园走走的事。
去公园走走没什么大不了,可从刚刚的眼罩以及那奇怪的理由来看,他不禁怀疑起杨玟宇的真实目的。
难道是告白吗?可是玟宇哥应该知道我现在暂时不会接受吧?还是生日?我的生日已经过了,玟宇哥说过他的生日在7月…张诺轩想来想去,完全想不通杨玟宇要做什么。
「不要多想!你以为谁都喜欢你吗?」理智诺突然出现在他的头上分析:「依我看,只不过是平常的散步而已!」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散步要戴眼罩,不过这次我同意小理的看法!」天使诺从他的头上冒出补充:「玟宇哥是善良的人,他不会强迫我们接受他的告白。」
「虽然我很开心你贊同我的想法,可是…」理智诺突然对天使张拳脚相加,駡道:「不要叫我小理!太丢脸了!白痴!害我失去理智了!」
「那就不要出现啊!笨蛋!」
「你们不要打架啊…」本体默默充当和事佬,阻止两个幻想继续打架。
这时,周围响起刺耳的声音,他和两个幻想同时捂住耳朵,两个幻想因此消失。
「发生什么事?」
他疑惑地摘下眼罩,一束强烈的光猛地照进他的眼睛,他立刻皱起眉,本能地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
当他适应亮度,看清四周的景象后,他整个人怔在原地,脸上写满惊讶与难以置信。
原本空空如也的雪地突然多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聚光灯,地上还洒满了玫瑰和雏菊花瓣。随着温情的音乐声缓缓从他的身后传出,他这才发现长椅后方放着音响。
他第一时间想到杨玟宇,站起来环顾周围,却没看见杨玟宇的身影。
「玟宇哥?这是什么情况?」
他注意到长椅旁的大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树上。
一瞬间,他彷彿回到了那天他们初相遇的时刻。
那个少年坐在树上,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当初的衣着不同,时节和地点也不同,相同的只有两个少年以及少年脸上的真挚微笑。
杨玟宇手上多了部手机和一束紫罗兰花,看到这,他意识到杨玟宇的目的。
「阿诺,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吧?」杨玟宇笑着说完,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下。
张诺轩看着杨玟宇刚好落在花瓣之中,看起来像是故意设计的。
杨玟宇刚想说话,张诺轩却抬手拦住了他。
「玟宇哥,我很感谢你做的这些,可是…」
他承认刚刚有一瞬间他心动了,但他明白,现在不是适合接受告白的时候。
他正想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杨玟宇突然把手机递在他的眼前。
「阿诺。」杨玟宇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不妨你先看了影片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