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集、你居然也有这么帅的一天
孟天娇有一个固定的习惯,起床后即使再累再忙,她还是会先喝一杯白咖啡让自己清醒清醒。
她坐在餐桌前翻开今天的娱乐报,娱乐报的标题是:【科幻之兄弗朗科西斯宣布开拍《森林圣地》!】。
她翻开报纸第二页,在【同志演员大集合】的文章中看到「关于秦姓舞者有男友…」这句引言,之后再没找到关于秦杰盟的隻字片语。
她放下报纸松了口气,这两天她调动人手检举各大网站上的相关内容,同时不惜砸钱向多家报社回购该篇报道,甚至借广告代理之名,对一些小报社施压,逼他们撤下文章。
这一切,终究奏效了。
即便她清楚【秦杰盟有男友】是假新闻,但这也是为了天高公司的名誉与前途,不到万一,她才不会使用这种手段应付。
「早。」
孟天娇的目光从报纸移到儿子身上,目光落回报纸上,只回了句:「嗯。」
这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在家不会说超过十句话,在公司更是想都别想。
孟天娇看着报纸思考怎么处置秦杰盟,她刚拿起咖啡杯,杨玟宇突然说了句:「孟姐,有事和你谈。」
孟天娇轻轻放下杯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什么事?」
当杨玟宇称呼自己为「孟姐」,代表他现在是以「宇文游阳」的身份和她谈判。
杨玟宇抿紧嘴唇,眼神隐含挣扎,他吸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孟姐,我要和你交换一个条件。」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檯之间的缝隙打在杨玟宇的侧脸上,几隻鸟儿停落在窗檯外,歪着头注视屋内的情景。
片刻,鸟儿扑通翅膀飞入空中,最后停在国小的电线杆上,注视着那个深褐色头发的少年亲昵地抱着那位黑发男孩。
少年彷彿换上一袭长裙,戴着象徵优雅的皇冠,依依不捨地目送小王子走入名为国小的王国。
「小凯!记得要好好读书!不要挑食哦!」少年拿出手帕擦拭眼泪,随手把手帕丢给僕人,哀伤的说道:「威尔,我好孤单啊…」
威尔…张祐轩看不下去,暴躁的撕下莫名被套上的僕人装,狠狠的噼了张诺轩的脑袋骂道:「我去你的威尔!你以为你是公主啊?别把送小凯上学当作生离死别好不好?你们放学不是还会再见吗?」
张诺轩摘下皇冠,依依不捨地看着张祐轩说:「我捨不得小凯,当然也捨不得你啊…」
张祐轩打了一身冷颤,推着张诺轩小声骂道:「快走吧!再不走就要被当做诱拐犯了!」
在张诺轩目送张祐轩进去星宇国中后,他独自一人去往星宇高中。
他眼尖地发现拐角处下方隐约露出疑似鞋尖的东西,像是有人躲在那里,却忘了把鞋藏好。
他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人是谁,但还是故意装作配合地走到拐角处。
果不其然,他刚一靠近,杨玟宇猛地从藏身处扑出来大喊:「阿诺!愚人节快乐!」
「玟宇哥,愚人节还有4个月…」
「是吗?可是我认为每一天都是愚人节啊!」杨玟宇挂着贱兮兮的微笑,搂着张诺轩的肩,和他一起并排走。
想到秦杰盟的事,张诺轩防备的看向周围提醒:「你不怕被拍到造谣吗?我连标题都帮你想好了…」
「不会啊!我没公开出柜,也没和其他人说我喜欢你,而且这个行为在外面比较像兄弟吧?」杨玟宇说完,好奇问张诺轩:「你刚想的标题是什么?说来听听?」
「呃…」张诺轩想了一会儿回答:「【优秀演员被目击和学生示好】?」
张诺轩的答案逗得杨玟宇哈哈大笑,他揩去眼泪笑道:「阿诺!我不是什么优秀演员啦!不过你真的好适合当记者!这样我出什么事可以找你帮我摆平了!」
见杨玟宇和以往比起来开朗许多,张诺轩忍不住挪揄:「玟宇哥,你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你看起来好开心。」
「是吗?」杨玟宇轻轻捏着张诺轩的脸嬉笑:「好过你之前心事重重的,今天看你好多了,你是不是也发生什么好事啊?」
「有那么明显吗?」张诺轩疑惑的摸着自己的脸嘀咕。
「阿诺,你的表情真的很容易在脸上看出来。」
张诺轩记得班长说过类似的话,他放下手,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柔和。
「其实…我和竹马重新联络了…」
「原来如此…」杨玟宇笑着笑着,很快察觉到一丝异样,他停下脚步细问:「阿诺,那个竹马该不会就是和你告白的那位吧?」
张诺轩停下脚步,带着无奈的笑容回答:「就是他。」
杨玟宇紧张的抓着张诺轩的肩膀追问:「然后呢?你们怎么样了?你有和他说我要把你抢走吗?」
「玟宇哥,你别把自己塑造的和小三一样…」张诺轩吐槽完,如实回答:「经过杰盟和昊仁的事情后,我发现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冷落他,所以我昨晚问了他好不好…」
杨玟宇屏气凝神地等着张诺轩的故事后续,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错过什么重大讯息。
「结果他也问我好不好…」想起昨晚的事,张诺轩的脸上流露出思念的情绪,「我和他说好,处理完杰盟的事,我再回復他的…告白…」
「为什么是等处理完杰盟的事?」
「我不想再继续逃避了,所以我给自己订一个期限。」
「原来是这样…」杨玟宇心情有些複杂,不敢和张诺轩说他那糟糕的真心话。
如果张诺轩决定认真对待竹马的告白,那就意味着他已经有所觉悟。而至于他的选择,杨玟宇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被选择的人。
他不敢正视内心的恐惧——张诺轩选择的,可能会是另一个人…
「玟宇哥?你怎么了?」
杨玟宇回过神来,见张诺轩依旧关心自己,他更加无法确定张诺轩的选择。
他慢慢走在张诺轩旁边,旁敲侧击的问张诺轩:「阿诺,既然你想要认真回復他,是不是代表你…已经有答案了?」
张诺轩愣了一下,他确实还没想好那份答案。
「还没…所以我想趁着那天之前想好…」
得知张诺轩还没做出决定,杨玟宇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至少现在,他还有机会。
想到这,他信心满满,手搭在张诺轩肩上笑道:「阿诺你就好好想吧!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我永远支持你!即便你选择他,我也一定会衷心祝福你们!」
杨玟宇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地在颤动,熟知BL套路的张诺轩心想:玟宇哥…你想让我选你吧?
既然阿诺对瑞克、优泽还有那个女生不感兴趣,那么我的对手只剩下竹马了…杨玟宇暗自笑了笑,摩拳擦掌:上天啊,给我力量!这次我一定要赢!
两人很快在校门口分别,张诺轩走进高一(四)班,看见张昊仁坐在座位上,感到又惊又喜。
「早啊!」
「早啊!你来了?」
张诺轩坐在座位上,见张昊仁和平时没两样,他纳闷自己之前看到那个爱撒娇的少年是谁。
「诺轩!救救我啊!我要被杀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张诺轩再次感受到那股重量。
「怎么了?」他习以为常的把莫瑞克扒下,下秒看到欧阳优泽杀气腾腾的向这里靠近。
「啊…我想起来了,昨天才出排名,你是班上倒数第3…」
「还有全级第197名哦!比上次退了好多名!」莫瑞克不知「死」字怎写,还大言不惭的补充这段资讯。
下秒,那位班上第1全级第3的学霸抓住莫瑞克的头,化身成拿着镰刀的死神低吼:「你还有脸笑?我教你这么多,结果你给我退步?你是不是存心想送死?」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会努力的!!!」莫瑞克终于知道「死」字怎么写,就这么再度被拖走。
张诺轩饶有兴緻的吃着瓜,他把西瓜分一半给张昊仁,一起观赏这场演出。
「昊仁!你来了!」颜俊玮抱着篮球站在张昊仁的座位前挪揄:「你知道吗?昨天你没来,班长快要挂了呢!」
张昊仁丢下西瓜疑惑:「啊?为什么?」
想起昨天班长那副衰样,颜俊玮忍不住大笑:「昨天派成绩单,老师要班长和我们确认成绩排名,还要了解我们擅长不擅长哪个科目。班长因为这样快要挂了,还哭着说你为什么没来呢!」
笑着笑着,当事人挂上失去色泽的脸色,在张昊仁桌前冒出。
「昊仁啊…你终于来了…」班长像极了《X怨》的伽X子,苍白的面容让人担心他是不是刚从墓地爬出来。
他勉强爬上桌子,抓住张昊仁的肩膀,激动地诉苦:「你昨天生病没来我能理解,但你是我的助手啊!!!我快因为整理成绩整理到挂了啦!!!」
「班长,你趁杰盟去比赛骚扰昊仁,不怕杰盟之后找你算帐吗?」颜俊玮打趣道。
一提到秦杰盟的名字,班长赶紧撒开手,委屈的趴在桌边碎碎念。
看着这好笑又好嗑的场景,张诺轩感觉自己身处于极乐天堂之中…
「喂,刘嘉柯,你班有基的是不是?」
这句话犹如重磅炸弹,所有人齐刷刷地往外看。一个高大的平头男靠在(四)班门旁,挂着取笑以及噁心的意味看着他们。
「你什么意思?」班长恢復正常,不满的走到那个男生面前质问。
在两人对峙的时候,张诺轩偷偷问张昊仁:「刘嘉柯是谁来着?那个男生又是谁?」
「刘嘉柯是班长的名字,大家叫他「班长」叫惯了…」张昊仁偷偷指着那个不速之客介绍:「他是(八)班的高文龙,就是和班长有仇的那位…」
张诺轩疑惑地看着高文龙的脸,他想起高文龙就是之前期中考时警告自己不能带零食进来的那个少年,也是之前他收到杨玟宇糖果时叫自己借过的那个男生。
班长不依不饶的追问:「高文龙你说清楚,什么叫我们班是基的?」
班长和高文龙看起来像是蚂蚁和大象,两人身高差不多有整整一颗脑袋的距离。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高文龙一脸不屑的低头瞪着班长,嘴边挂着讥笑:「我只是说,你班有两个X基佬怎么办?蛤?」
一听到这句话,张诺轩和张昊仁同时看向对方。
「高文龙你闭嘴!在那边乱说什么!」班长厉声大骂:「你信不信我现在去告老师?」
「告啊!你告啊!」高文龙用古怪的语气模彷班长,慢慢的走到(四)班后门。
突然,他无缘无故朝班上大喊:「喂!X基佬!敢做敢认!你们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一次揍一次!哦对,那个X基佬在家里被记者堵住,我忘了。」
「喂!你给我闭嘴!」班长想追上去,高文龙却已逃之夭夭。
高文龙的话很快造成班上男生和走廊上的同学们的骚动,纷纷猜测高文龙口中的【基佬】是谁。
「谁啊?居然和男生谈恋爱?不会觉得噁心吗?」
「有基佬在班上?我有点反胃…」
「和男生一起谈恋爱?这不好玩吧…」
「男上加男、左右为男、男舍男分、进退两男…」
听着这些对于同志不友好的话语,张昊仁下意识捂住耳朵。即使捂住了,但刚刚听到的那些话还是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他不希望别人把这件事和秦杰盟产生联想,也不希望从别人口中听到秦杰盟的名字。
「你说,会不会是杰盟?」
张昊仁怕的还是来了。
「怎么可能?杰盟不是去跳舞比赛了吗?」莫瑞克天真地问道。
「你没看昨天的娱乐报吗?虽然已经消失了。」詹政耀出现在莫瑞克旁边,拿出手机大肆宣扬:「昨天娱乐报说有个姓秦的男舞者有男朋友!你说巧不巧合?和杰盟同姓!」
听到这,张昊仁试着开口为秦杰盟洗白:「或…或许是巧合吧…」
张诺轩见状打起辅助说:「对啊!全世界又不止杰盟姓秦!还有其他人啊!」
「杰盟也是舞者,而且杰盟昨天没来,真的是巧合吗?」詹政耀步步紧逼,他看向张昊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昊仁,你和杰盟关係最好,你应该知道他的性取向吧?」
张昊仁听出詹政耀故意给他挖坑跳:如果他回答知道,詹政耀会以【你为什么知道】为由怀疑他们;如果他回答不知道,詹政耀会以【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由怀疑他们。
张诺轩也听出这言外之意,镇定地转移话题:「我说,之前昊仁好心帮你,不要逼昊仁啦…」
「不不不,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詹政耀嬉笑着为自己洗白:「我只是好奇而已!好奇~难道昊仁不知道吗?还是说…」
砰!
那突然冒出的拍桌声让嘈杂的人群变得安静无比,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声音来源。
班长气得脸色通红,双手狠狠地拍打着讲台,声音高亢激烈的大駡:「你们好不好笑?就因为这些不切实际的谣言怀疑自己的同学?」
教室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因为班长这未曾见过的模样愣住了。
班长环视在场每一个人,义正言辞地斥责:「你们听好了!还有外面的!知道什么叫谣言吗?就是你们这群人每张嘴造出来的!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就不要到处瞎说!」
班上和走廊上的同学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说话。
「无聊。」欧阳优泽的声音打破这份沉默,他刷着数学题,不动声色的说:「他去隔壁市参加舞蹈比赛,忘了?」
莫瑞克一脸天真的附和道:「对啊!班长说过杰盟参加比赛!所以肯定不是杰盟!」
经欧阳优泽和莫瑞克这么一说,所有人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我好像听说隔壁市有舞蹈比赛,原来杰盟是参加那个比赛了。」
「你有看那个比赛吗?我好像在上面看到杰盟了!」
「所以这些是假的啊?高文龙在说什么东西…」
「吸引注意吧?可怜的边缘人…」
「就是啊!你们不要乱相信这些谣言!杰盟是我们的同学!我们不要随便怀疑自己的同学!」詹政耀大言不惭的说着大道理:「我们要相亲相爱!他们也是我的兄弟姐妹啊!」
「喂!说的最大声的是你!詹大嘴!」班长指着詹政耀大骂,男生们哄堂大笑。
张昊仁看着那些伸出援手的男生,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如果没有他们挺身而出,这些无端的谣言很可能会像野火一样蔓延,越烧越烈,最终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班长刚从台上下来,张诺轩悄悄朝班长比了个大拇指称赞:「班长,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只会用嘴说话的角色,没想到你居然也有这么帅的一天。」
「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种人吗…」班长恢復成原本模样,他捂着因为大力拍讲台而变肿的手嘀咕:「嘶…疼死了,那讲台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班长无意间看向张昊仁,张昊仁的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他轻轻扬起嘴角,投给班长一个温柔的微笑。
班长挠着后脑勺,转头走向后方大骂:「詹政耀!你给我过来!赔我医药费!」
张诺轩看着班长和詹政耀上演大战,他站起来,走到欧阳优泽面前说了句:「谢了。」
「谢我什么?」
「我记得你说你只看报纸,你应该也知道杰盟的事吧?所以你刚刚故意说什么舞蹈比赛…」
欧阳优泽转动着自动铅笔,继续低头刷题,不以为意地说:「我不看娱乐报,我只是想让他们闭嘴,他们太吵了。」
张诺轩心领神会,刚巧老师进班,他拍拍欧阳优泽的肩膀回到座位。
在少年离开后几秒,欧阳优泽静静地抬头,目光不自觉地追随少年的背影。他伸手摸了摸肩膀,彷彿还能够感觉到刚刚少年手心的温暖。
「不客气…」即使少年已经走远,他依然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