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我不想做omega。”沈宜安摸了摸脖子,颈后的腺体被抑制贴掩盖,新生的器官脆弱又敏感,哪怕过了许久,沈宜安仍旧无法适应,omega的腺体哪怕只是隔着抑制贴摸一下就会发热。
沈宜安不想做被信息素牵着鼻子走的omega,alpha只是施舍的释放一点点信息素,那处腺体就会违抗主人的命令释放出发情的激素来刺激身体。全是感官都因为另一个人被调动起来,成了只知道发情的机器。
沈宜安打心底厌恶AO结合,在她看来,alpha和omega是因为信息素才被迫绑定在一起。
顾钰伪装的镇定突然被打碎,这个总是被沈家人忽视的小女儿,他爱人的妹妹,他当做孩子养了快五年的沈宜安有一天突然说出要去割腺体。
“宜安,你要考虑清楚,没有腺体意味着omega情热期无法得到抚慰,仅仅是靠药物度过情热期会带来巨大反噬,身体机能降低,会迅速衰老下去。你才十八岁。”顾钰又将眼镜摘了下来,那双茶色的瞳孔里清晰映着沈宜安的身影,omega少女将自己缩在座椅里,她低垂眉眼长久盯着桌面,捧着杯温水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
像朵快要萎蔫的花。
顾钰总有种感觉,这朵花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她和其他花一样饮露水晒日光,看似正常,然而某一个微雨的早晨,这朵花会毫无征兆的死掉。
沈宜安和西比尔同时唔了一声。
顾钰原以为沈宜安会后悔,可沈宜安并没有。
“我考虑的很清楚。”沈宜安一脸认真,“顾哥,我已经十八岁了,所有的后果我都愿意承受。”
“那爸妈呢?”顾钰无奈,先不论沈家,宿家也不会同意宿姿的未婚妻是个没有腺体的omega。
“宜安,你想过他们会不会同意你摘除腺体?”
沈宜安骤然沉默下去。
她早就想过了,不是摘除腺体,而是——死亡。
她知道突然自杀并不体面,甚至很难成功,还会给沈家带来丑闻。
沈宜安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她密谋了好些年自杀,却又不敢彻底结束,只好阴沟的老鼠般拿着刀片一刀刀划在手臂上。
刺目的鲜血顺着手腕蜿蜒留下,如同展翅的蝶。
沈宜安长久注视着染血的手腕,注视着扭曲的蝶翼。
她知道只要沿着肌理划下,割开深埋于肌肉层中的动脉,枯萎的生命就会随着血液逐渐流失。
沈宜安抬手又停住,她呼吸都浅淡起来,害怕惊飞附着于手腕的那只血蝶。
到最后,她也没动手。
见她沉默,顾钰转了话题,“我打算带着呦呦出去住。”
沈宜安这才回过神,“这么突然?”
“计划挺久了,呦呦到了上学的年纪,我给她选了距离联邦理工大学最近的一家幼儿园。我的房子就买在幼儿园隔壁。说起来,你也要开学了,那个房子距离家政学院也很近。”顾钰隐藏在话里的邀请意味不浓,但足够沈宜安明白。
“是吗。”
沈宜安有些怔然,她并没有要和顾钰呦呦一起住的打算,而且沈议长也未必会同意顾钰带着呦呦出去住。
在西比尔兴奋的答应声中,沈宜安再度敛眸。
“你知道我并不想去家政学院。”
她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我知道。”顾钰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他明白沈宜安并不情愿。
沈宜安的志愿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专业选了机械铸造,甚至那所大学都不在首都星,而是和首都星南辕北辙的北望星,一颗军工业发达的星球。
但沈家决计不会同意沈宜安一个omega去北望星。
沈议长不过动动手指,就暗箱操作把他唯一的omega女儿送进了家政学院,几乎所有上流贵族家的omega子女都进了这所学院。
对于那些想实现阶级跨越的人来说,家政学院里的学生无疑是一条捷径,前提是他们攀得上。
从此,沈宜安的未来只剩下两件事——
顺利从家政学院毕业、成为宿家的新嫁娘。
这并不是沈宜安想要的未来。
但她在沈家并没有话语权,甚至连反抗都不被允许。
她只能变成乖巧的绵羊,顺从的按照牧民的安排吃掉羊草。
真的没有反抗吗?
温莎星的那一个月,除了待在祖父的家里,在那座破败的神庙里,在撒那特尔的神像前,沈宜安干了什么呢。
“还有十天才开学,宜安,要不要去北望星?”
顾钰脸上的表情由冷峻忽然转向柔和,仿佛他说的是要不要吃蛋糕这样的话题而不是提议沈宜安逃跑。
家政学院开学日在十五天后,十天后开学的那个,是北望星的那所军工大学。
沈宜安抬眸,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又变成了忧惧。
“药劲上来了,顾哥,我要回去睡觉了。”她假装打哈欠,捧着杯子站了起来。
这种话说说就算了,无论沈宜安逃到哪儿,沈议长都会找到她,还会连累顾钰。
可这时,一直沉默的西比尔却突然开口:“沈宜安,你想去吗?”
沈宜安幅度极轻的点了点头,她捞起方才未看完的书朝着还坐着的顾钰摇了摇,“顾哥,这本书你看吗?不看的话借我带回去看几天吧。”
顾钰的目光落在沈宜安带着倦色的脸上,他忽然觉得养一朵知道最终命运的花很累。
“宜安,命运就握住你手里。”顾钰的声音很轻,他望着沈宜安,恍惚间看到多年后呦呦的影子。
他的女儿,将来也会是这样吗?
沈宜安装做没听见,她朝着顾钰笑笑,抓着那本书径直推门回了自己房间。
命运就握在你手里。
房间里昏黑一片,沈宜安躺在地毯上,脑海里始终出现这一句话。
可她的命运真的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沈宜安默然摇头,沈家的人,一生注定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沈宜安和沈舒然都不会例外。
只有沈大哥,只有他,摆脱了沈议长为他写好的命运。
“沈宜安,我们逃出去吧。”寂灭的沉默下,西比尔再次开口。
“逃到哪去?”难得的,沈宜安第一句就回复了她。
西比尔被问住了,她对这个时代并不了解,连北望星都是刚刚知道的,可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你想去的北望星呀,或者那个撒特纳尔,你想起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去。”
沈宜安不说话了,她闭上眼,感受着黑暗带来的恐惧潮涌般将她淹没。
“你别不说话呀,”西比尔又急又躁,“沈宜安,你说一个地方嘛,起码,起码有个方向。你这样我害怕。”
是真的害怕,西比尔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哪一天睡醒了发现沈宜安已经没了呼吸,到时候,她连唯一一个能交流的人都失去了。
“有方向又能怎么样?”沈宜安微微睁大了眼,天花板再度扭曲,西比尔的声音和另一种声音重合到一起。
西比尔:“我们可以朝着你的方向努力啊,我会帮你,那个腺体发情我能帮你度过去,你割了腺体也没关系,我们一起逃出去,你想起的地方我会和你一起去,沈宜安,你理理我啊。”
然而她说:“沈宜安,回你自己房间去。”
是很温柔的女声,尾音甚至微微拖长,带着些花瓣的馨香,来自她年少时最憧憬的人。
声音一直循环,是最轻柔的噩梦,仿若一匹扯不断撕不开的纱,层层压下来,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只一瞬间,沈宜安就陷了进去,连西比尔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她闭上眼,再睁眼时,眼前忽然站了一个人,那人背着光,眸间温柔似水,纤柔的手指点在沈宜安的脑袋上,格外真切。
她注视着那抹身影,手突然不自主的抬起,想要迎合。
和我说说话吧,我没那么差的,求你了。
她高高举起手,指尖却始终触不到对方。
直到幻影消失,沈宜安的手也不曾落下。
鬓角滑进几颗水珠,微微湿润。
沈宜安才想起,那人从未对自己这样笑过,自己的位置该是沈舒然才对。
“我尝试过了,方向,”沈宜安的声音淡的像一片雪,即刻间融化成了水,消散在空气中。
成了水汽的她说:“方向早就泯灭在星海了。”
“沈宜安,你别这样,方向、方向是可以重新建立的。”西比尔几乎要哭了,她手足无措的安慰着沈宜安,因为她感觉沈宜安马上就要消失了。
她快要和黑暗融为一体,连呼吸都缓慢起来。
不过是突然发病后的无病呻吟。
沈宜安不会在沈家自杀,她所有的勇敢早在那个神庙里耗尽了。
往后的日子里,她对死亡极度渴求,又对死亡极尽恐惧。
幻觉终于消失,沈宜安喉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短促笑声。
她出声安抚西比尔,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别害怕,我还要找到赶走你的办法。”
西比尔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但她佯装生气,狠狠道:“沈宜安你别想了,我才不会离开你!我要跟你一辈子!”
沈宜安哑然失笑,她抬手掩住面孔,眼泪悄然滑落。
我的标题都是随便起的,根本不能概括本章内容,无能作者默默叹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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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萎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