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童话 第33章 深水

“看起来你误会得很深。”褚敏疑说。

“误会什么？”陈裕菀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褚敏疑叼着烟，陈裕菀从他冷笑低头的那一瞬间，感觉到这个男人压抑的野性，他嗓音低沉：“误会我和你们郑行的关系。”

“陈裕菀，我喜欢你，”他一字一字地咬着，庄重、严肃且深情，“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陈裕菀猛地从梦里惊醒。

一扶额，满头的汗。抬眼看，休息室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

五月末，雨季过去，天气逐渐燥热起来。

梁桃子还在呼呼大睡，陈裕菀庆幸没把她吵醒，轻手轻脚过去拿了空调遥控器。

调好温度，她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沉思片刻。

长这么大终于觉得“梦工场”这个词是多么贴切。

那些画面真实得让人脸红心跳。

现实是褚敏疑正经八百得像个老学究，“看来故事你都听得差不多了，既然如此，我只能澄清一句，我跟你们郑行没有关系。”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陈裕菀理亏地配合他，头要点到地里去了。

不怪他。

怪何桐析。

她拿出手机来给罪魁祸首发消息：【何总你造孽】

何桐析这会儿估计还在睡。

她退出聊天框，跟褚敏疑的聊天框已经不知道被新进的消息推到哪里去了。

这个梦之前，她也没觉得他去嘉禾多久了。

再一看日期，今天已经五月底了。

今天上午，严梓芃一脸沉重地从二楼下来，让她们各自报这个月的指标完成情况。

白笑靠着存量客户的几笔到期，是唯一一个完成的。

当下，气氛安静得桃子都不敢呼吸。

严梓芃说让大家都想想办法，“不然六月份就得加班了啊，还有信用卡，我们的数据太难看了。”

陈裕菀的信用卡业绩还可以。

她虽然懒，但只要出去做营销，都会尽量提高效率，基本月中每回出去都会营销通过两张，积累下来算完成指标的。

褚敏疑去嘉禾的第二天，总行紧跟着政策，出了定期存款利率调整文件，不到半个小时，其他行和信用社的利率调整文件也传了过来。

专业人士做了收集整理，本次A行最为老实，五年期利率直降20BP，三年期和其他期限的利率也都相应程度地下降。

别说信用社，B行都没干过。

所以，存款她也不是很想管了。

三百万，她有了，桃子和于诗檬就没有了。

三个人加起来才四百万不到。

看时间还早，她正要躺下再睡一会儿，外面传来白笑的怒骂声。

她往门边靠了点儿。

听到的是严梓芃的声音：“我是不是早跟你说了，让你好好维护？让你多上他家里跑两趟，仓库里不紧俏的东西多拿几件过去哄着，你就不听！现在人家要去B行了是不是？”

严梓芃是和稀泥的好手，陈裕菀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大嗓门说话。

临近月末，到手的客户飞走了，她这个网点负责人难辞其咎。

白笑大声吼：“我也送了啊，他说他不要啊，脸盆和洗洁精人家多得是，叫你送点贵的，你又不肯。我有什么办法？”

严梓芃气道：“你没办法？当时把他从裕菀手里抢过来的时候你不是挺有办法的吗？”

白笑一时没说话。

陈裕菀正听墙角累了的时候，白笑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和善的模样，她不是不生气了，只是生气没用，倒不如委屈点儿给严梓芃看：“那就算我把这个客户弄丢了，按照权重算，我的总分也还是比其他人高，你骂我干什么？怎么就骂我一个人？”

严梓芃无奈道：“裕菀这个月信用卡超了两张，你一个干了多少年零售的，也就比她这个干了两个月的高了一两分，你有什么好说的？”

白笑没说话了。

严梓芃又说了句什么，屋外没了声音。

陈裕菀睡不着了。原本也抱着一丝希望，白笑的存款指标完成了之后，接下来这两天的客户她还能分到一点儿，距离三百万这个目标近一块钱也是近。

现在好了。

白笑指标没完成，又要明争暗斗。

胡姿苑当时劝她别来时就说，零售就是叽叽喳喳的，人多，事也多。遇到个正常的，都算你烧高香。

陈裕菀不喜欢城西。

跟这份工作无关，纯粹是因为这些人。

性格是自己的选择，一旦与人交往，担当和底线不能没有。

但陈裕菀在她们身上没有看到半分值得学习的地方。

毫不例外地，六月初开支行例会时，支行营业厅被华谨恒批了一顿。

“就不能求着人家留两天吗？啊？留到五月过了也好啊。一百多万啊，说出账就出账了！”

白笑已经懒得解释了，“那人家B行也会说啊，您要不月底转过来吧，算我们新增的业绩。人家利率高，看客户给我们情面还是给他们情面？”

华谨恒被她一噎，“都是借口。”

也就是发发牢骚，白笑没再顶嘴。

倒是会议桌主位上，最后讲话的郑澄汐开了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客户不是才到白笑手上不久吗？维护不好也不能怪她一个人，前面的每一任客户经理都有责任。”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那也不能把每一任都拉出来问责吧？”

“是啊，之前不是季澜的客户吗，她都离职还背这个锅，不合适吧领导？”

郑澄汐一时答不上话来。

陈裕菀瞧着她，只在她神色沉下去的那一秒，忽然发现自己看错人了。

她刚刚追究前任客户经理没有任何意义不说，那句“冰冻三尺”更如同一个笑话。

“也没有要追到离职的那一任的意思，只是说，如果前面的客户经理有和这位客户相熟的，可以帮忙聊一聊。”

越说越离谱了。

如果说，当初她对陈裕菀说的那句类似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的话只是客套一下，表示她真的没做过零售，现在，陈裕菀怀疑她是真心的。

她真的很需要学习。

甚至于说，陈裕菀真的有点怀疑她是怎么坐上部门老总这个位置的。

从处理这些事情的手腕上来说，褚行跟她撇清关系简直太应该了。

会议到最后，郑澄汐也只是拿对公的那套模式，说了几句鸡汤：“其实进步还是有的，分行领导都看得见，六月大家再坚持一下，争取年中考评拿一个好成绩。”

……

将近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华谨恒思考再三还是造访了郑澄汐。

“郑行？”

“叫我澄汐就行，”郑澄汐道，“说起来，您还是我的前辈。”

她起身，邀华谨恒坐在会客沙发上，给他泡了茶，“您是有什么事要说？”

华谨恒手肘搭在沙发上，“既然你说我是你的前辈，我就也关心你多点？”

郑澄汐脸色微微一变，“您是想说今天会议上的事吧。”

华谨恒笑了笑，“你看你是很聪明的。”

做零售的多有一张巧嘴。郑澄汐跟华谨恒相处这段时间也发现了，他这个人就是有点本事，但得过且过。

被这样的人指点，其实人是很不舒服的，但做零售，他的确是前辈，郑澄汐脸烧得火辣。

华谨恒说：“你对做零售有自己的见解，不管对错，我觉得算是好事吧，反正你知道的，就算你说错了，底下的人也不会听对吧？”

她这位搭档是以幽默且怂著称的。

郑澄汐笑着道：“他们开会都心不在焉。”

“那你得理解呀，要么是后边有点人，家里边有点钱，你又是下班时间开会对吧？”

郑澄汐给他递茶，“那也是没办法，所有人都要来开会，就只能等网点关门了。”

华谨恒端上茶杯喝了小半杯，忽然手一顿，好茶。

再去看那茶包。

七位数未必下得来。

他猛然想起这位郑行长也是个角色。

他刚刚预备一开口问的其实是：你在嘉禾分行部门里管着十个人有没有？

你之前管的人不多，且大分行的部室里，高学历人才比比皆是，悟性和行动力相对来说更强一些，但现在人多了，这些人综合素质也没那么高，她们不要鸡汤，只要务实的业绩，你之前的管理办法得改。

现在不用改了。

华谨恒觉得自己该改改说辞。

那些自以为有用的其实屁用没有。

于是他道——一副热心肠的模样：“你知道之前负责程家遇的客户经理是谁吗？”

郑澄汐偏头，“不清楚，是已经离职了吗？”

“最早那个离职了，中间还有一个经手了很短一段时间的，是楼下的小陈。”

“陈裕菀？”

“是，你今天想让前任客户经理一起扛事，”华谨恒压低了声音，“让她扛事，以她的性格，就算愿意了，也有人不愿意她受这个委屈。”

郑澄汐不由得想起游乐场那个画面。

端茶壶的手有点抖，“谁？”

华谨恒声音淡淡：“褚行。”

……

挽回流失客户对褚敏疑来说不是难事，毕竟那些客户他曾经费尽心力打过交道。

但现在客户都已经到他行办理了业务，长期的贷款，也不是他说结束人家就结束的。

加上A行现在的利率也是够小气的。

除了客户，嘉禾分行很多制度上的问题也很棘手。

原本简单高效的一套信贷体系被他前面那位搞得复杂无比，凌乱不堪。

褚敏疑算得上昏天黑地地忙了半个月，才得以喘息。

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周扬给他打了电话来，说建丽支行出了事，恐怕要他赶紧回剑州一趟。

他周五傍晚到剑州，立刻去了分行。

周扬跟他汇报了情况：“现在是风险部小何查出来了，要没查出来，送到总行，要出大事。”

周扬轻声说：“从监控上来看，他知道这个事。但现在年中了，难保不会鬼迷心窍。”

“材料小何能拿出来吗？”

“只能拿上楼，但现在监控查得严，最好还是不要，小何知道细节，可以让她跟你汇报一下，”周扬看了一眼时间，“我跟她约了七点半。”

褚敏疑道：“地点哪里？”

“她家附近。”

褚敏疑从来没有想过，在工作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把这件事妥善解决。

大脑短暂地空白一秒后，他希望如果可以的话，跟陈裕菀见一面。

褚行（心酸）：半个月没见了。

菀子：没关系你在我梦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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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