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的绅士 第14章 第 14 章

乔治满意地将右手抚上艾伦的后背，并将左手与对方的右手紧握：“那是我的荣幸。”

乔治选择的是华尔兹，优雅又热情的舞蹈。

清风开始在室内回旋，紧靠的两具身体，无拘无束、轻盈优雅。

艾伦紧随着乔治的步伐，跳跃、回旋。他们的面上都带着笑意，彼此对视。

一人以为对方是累了的消遣和打趣，一人呢？不过是正大光明地借机亲近。

当乔治大幅度向右旋转时，艾伦虽然疑惑，却也跟着右转，将身体倾斜下去。然后乔治扬手，将他拉了回来。艾伦转了个圈，恰好落入乔治的怀抱中。他们再一次对视，这一次，他们对视的时间有些长。直到乔治主动扬手，艾伦才回归了正位。

“少爷？”

“你的女步越来越好了，艾伦。”又是一个标准的后退式倾斜，乔治的鼻息，几乎就贴在艾伦颈边。

艾伦有些无奈：“我实在不喜欢这个赞美，少爷。”他被拉了回去，脚尖在大理石地面上旋转。

优美的华尔兹，继续在屋子飞扬。几次交错、回旋，艾伦的腰肢被搂紧又放开，有好几次，他们的身体都紧紧靠在一起。乔治的力气是那样大，艾伦不得不小心防范，以防自己真的摔倒在乔治身上。

艾伦可以肯定地说，他的少爷其实很擅长华尔兹。在英国，华尔兹一开始被认为是放荡的舞蹈，也因此，如今华尔兹流行的时代，英国的华尔兹依旧优雅而保守。双方是夫妻还好，如果少爷和一位淑女这样紧紧靠拢，那实在是……

两人在屋子里跳了好几圈，不过艾伦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将乔治的鞋子踩坏。倒是他好几次贴在乔治身上，将对方的西装弄得有些皱了。

于是接下去的时间，乔治发现艾伦不再欣赏自己的舞姿，只是盯着自己的西装看了。

等华尔兹结束，乔治还未来得及表示练舞的感谢，艾伦已经将他的西装脱下，兴冲冲地出去了——对于将乔治所有的衣物饰物都弄得整整齐齐，这就是艾伦的第一要务。

乔治无奈地叹息，自己的贴身男仆太过尽责也不是好事。不过他回想指尖的温度，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乔治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他看着为自己打点行装的艾伦，看着对方近在咫尺为他打理领带的模样，哪怕今天一天都要待在牛津大学，他的心情都是那样的雀跃。

“今天，你可以出去走走，艾伦。”

“是，少爷。”

“荆棘花咖啡馆怎么样？”

走出里斯本的宅邸，穿过那些弯弯绕绕的石桥和街巷，可以找到当地有名的荆棘花咖啡馆。咖啡馆对面是一个小型喷泉，坐在安静的咖啡馆中，看着喷泉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的确别有风味。而咖啡馆的另一边，是一条幽静的小河，时不时会有水鸟掠过。在乔治看来，那是个适合打发时间的好地方。

“可是您需要订新的西装，还有您的袖扣。”艾伦用他的眼神告诉乔治，身为贴身男仆，自己可是十分忙碌的。

“那么，这是命令。”乔治看着艾伦不满的、充满控诉的眼神，忍不住笑了，“怎么，你想违抗主人的命令吗，艾伦？”

艾伦为他的少爷戴好礼帽，他努力扬起微笑：“那么，谨遵您的吩咐。”

话虽如此，在乔治离开后，艾伦依旧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对方的饰品上。乔治的一个宝石领扣的镶边碎钻掉了两颗，他应该去找宝石匠修护一下。还有红茶和牛奶，他一边检查着饰品，一边这样想着。这几天换了里斯本先生提供的茶叶后，少爷明显将喝茶的次数减少了。或者他可以去街上看看，哪里有好的茶叶在卖——适合少爷口味的那种。

正胡思乱想间，房门被敲响了，来者竟是里斯本宅邸的小听差，而他转达的消息，更是让艾伦无奈。

“您的主人让你准时前往荆棘花咖啡馆，霍华德先生。”小听差奶声奶气道。

艾伦看了看时间，点头答应：“我知道了，谢谢你。”

然而小听差并没有走，只是站在门口，一脸好奇地看着艾伦：“您不现在出发吗？”

显然，这个年岁尚小的男孩，依旧身处喜欢玩乐的年纪，他并不明白，为何有人会拒绝这么好的出去玩的机会。不过一想到新来的客人说的话，他便又挺起胸膛，督促起艾伦来。要知道，乔治可许诺了小听差二十便士——只要他能将艾伦准时推出大门。

于是在小听差叠声的催促下，艾伦哭笑不得地出发了。

临到门口，小听差还在羡慕不已地说：“霍华德先生，您的主人真仁慈，真慷慨。我从没见过他那么大方的贵族了。”怎么会有主人让仆人出去玩的呢？他实在是羡慕得不得了。里斯本少爷就从不允许他白天出去玩。

艾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他一直是。”

于艾伦而言，乔治何止是一个慷慨的主人呢？在庄园，“楼下”的仆人们终日忙碌，他们极少有机会走出庄园看看外面的世界，又何况千里之外的大城市呢？

艾伦到现在还记得临出发前，其他仆人的眼神，羡慕的、嫉妒的。就连安迪，都羡慕得一直锤他肩膀。

“幸运的小子。”安迪这样说。

是的，他很幸运——只因他少爷的偏爱。当一个人明白自己是被爱着的，整个世界都会变得柔和宁静。也正因为这份珍惜与尊敬，那种从心底涌出来的情感，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感动与力量。

在小听差羡慕的目光中，艾伦出发了。

荆棘花咖啡馆并不难找。这个充满了英式风情的小屋，簇拥着当下时令的鲜花，恰到好处的花香，伴随着清雅的香水味，让人心情舒畅。比较难得的是，这个咖啡馆既做贵族的生意，也做平民的生意——只不过两方见不到面罢了。

艾伦径直进入一楼，在临河的一个咖啡色的橡木桌前坐下。玻璃瓶中插着几支时下的鲜花，娇艳欲滴，香味也是恰到好处，让人心旷神怡。这个时候，咖啡馆内的客人寥寥无几，他点了一杯咖啡，便和空闲的服务员攀谈起来。

“适合郊游的地方？您不如带着您的朋友去柴威尔河看看，绅士小姐们都喜欢那条河。”服务员道，“圣约翰教堂也不错，市长每次都会去那里，还有……”

说话间，风铃响了，服务员点头示意，便去迎接另一位新到的客人。

“罗伊医生，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带您去楼上吧。”

就和贵族城堡区分了“楼上”和“楼下”，这座咖啡馆有着相同的区分。这栋建筑的二楼和三楼，是普通人所不能踏足的地方。

艾伦寻声看去，是一位俊朗的中年男子，戴着单边眼镜，浅灰色的眼眸十分柔和，正将礼帽摘下交给服务员。

显然，那是一位贵族——他的衣着与礼仪早已宣告了一切。

这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瞥，阶级与地位注定两人不会有任何交集。但那位罗伊医生也看到了艾伦，本是随意的目光，在看清了艾伦的模样后却是不动了。

罗伊面上似乎有些惊讶，接着便对服务员低声说了几句话。服务员反复确认着什么，犹豫地来回看了看，便领着他向艾伦走来。

“先生，这位绅士想和您共用一桌，您介意吗？”

“怎么会，”艾伦心中有些疑惑，面上并不表现，微笑道，“这是我的荣幸，先生。”

对方也笑了：“感谢您的慷慨。”

服务员想要重新擦拭桌椅，以便展现对贵族老爷的尊敬，但或许是为了表现他的随和，罗伊径直在座位上坐下了，这让服务员有些无所适从。

“和往常一样。”罗伊吩咐道，神色温和，态度坚定——他在赶服务员离开。

艾伦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一位绅士这样对待，但无论如何，他是一个男仆，他可不能给自己，也给乔治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