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的绅士 第102章 第101章

艾伦并不知道休伯特是怎样劝说罗伊的，说实话，他并不想让这位给予了他太多关爱的长辈伤心，所以当罗伊不甘不愿地表示不会再劝阻艾伦之后，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至于提醒罗伊他的入伍支援已经提交，一切早已经无法更改的事，还是不要刺激这位可敬的绅士了。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艾伦一边等待着正式入伍的那一天，另一边，却依旧希望着能收到乔治的来信。

有多少次，艾伦的睡梦中一片混沌，他似乎听到了枪声，听到了尖叫声，也仿佛听到了乔治说话的声音。每一次他循着乔治的声音奔去，浓雾笼罩下的路的尽头，却只剩下一地的残肢和血色——猩红的、粘稠的，让人绝望的血色。

这是预兆吗？还是可怕的已经发生的过去？乔治少爷还好吗？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每当艾伦从噩梦中惊醒，他都忍不住会向上帝祈祷，祈求着上帝的垂怜，祈求着乔治的安然无恙。

他的主人是一位正直勇敢的绅士，他从不畏惧任何挑战，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而违背仁义和道德。这样的他，难道不该得到上帝的垂怜吗？

他正为了您的荣誉而战，也为了英国的荣耀而战，祈求您，保佑乔治少爷吧。

但邮箱里除了报导战况越来越糟的报纸，属于乔治的讯息，依旧是沉在大海深处的礁石。

在乔治依旧杳无音信的最后一天，不知道该麻木还是焦急的艾伦整理好了他的所有物品，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艾伦为着自己的爱人而心急如焚，另一边的罗伊在忧心忡忡了多天之后，终于亲自敲开了别墅的大门。

“罗伊先生？休伯特先生？”安迪先是惊讶后是了然，将两人迎了进来，“你们是来找艾伦的吧，他这个时候应该还没睡。”

罗伊面露挣扎，他看了休伯特一眼：“……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休伯特点了点头：“我会在这里等你。”

罗伊又看向安迪：“可以吗，约尔逊先生。”

“当然，尊敬的先生。”安迪保持着微笑说道。

罗伊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将揭露一个毫无根据原本应该深埋地底的猜想，他为此焦躁不安了许多天，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也荒唐至极。但想到战场上的瞬息万变，他还是带着自己珍藏的东西出发了。

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棵参天的悬铃木，一片宽阔的草坪，以及两位微笑着的美丽少女。

在罗伊拿出这张照片时，艾伦惊讶极了。

“艾伦？”

“我好像……见过她们。”在看到这两张笑颜时，艾伦只觉得有什么在脑海中重新鲜活起来，“我似乎也看到过这片草坪？”

艾伦努力回想着，为着这难言的熟悉感，也为着心中曾经的悸动。于是重重的迷雾被拨开了，露出了当初那一场奇妙的相遇来。

“是的，我见过她们，”艾伦露出了有些怀念的表情，“她们长得虽然相似，但是性格并不相同。”艾伦的手指向照片中的少女：“这一位更加开朗，这一位，似乎更加理智？”

这真是毫无根据的话，在普通人看来一般无二的双胞胎，仅有一面之缘的艾伦却觉得，这两个人似乎是不一样的。

没人知道罗伊现在是什么心情，当他听到艾伦这样评价照片中的少女时，眼泪已经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了。

“罗伊先生！”艾伦紧张地站了起来，“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我很好，”罗伊有些慌乱地擦拭着自己的眼角，“我只是有些……情绪激动，是的，这真的是太莫名其妙了，我很抱歉。”

“可是……”

“你见过她们吗，艾伦？”罗伊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

罗伊询问的是多么荒唐的话啊，他竟然真的相信艾伦见过这两位女性。要知道她们早已死去，就算她们还活着，这么多年过去，她们的面容早已经改变，艾伦又怎么认得出她们年轻时的模样呢？

艾伦果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请您不要嘲笑我，我总觉得，我在梦中见过她们。”

那是在艾伦高烧不退，在乔治和罗伊惶恐不安的时候，在那个昏昏沉沉的梦中，这两位女性就那样温柔地出现在了他的梦中，帮他驱散了重重的黑暗与桎梏。

罗伊沉默着听艾伦诉说那一场离奇的梦境，无数的魔鬼，桎梏的空间，高大的悬铃木，满地的鲜花，以及，两位美丽优雅的少女。

她们其实比照片中看着还要娇小，但是她们说话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她们无比的从容坚定。

只是，他似乎害得其中一位少女哭泣了。艾伦看向照片中左侧的那一位：“她很亲切，也很温柔，对了，我记得她的眼角似乎有两颗痣……哦，很抱歉，可能是我记错了。”照片中，两位少女的脸颊都是光滑白净的。

但他分明记得，当眼泪滑过那位女士的眼角时，这两颗泪痣就被悲伤浸润了。

“不，你没有记错，我的孩子。”罗伊摇着头说，他的眼中再度含上了泪水：“乔安娜的眼角的确有两颗痣。当她们姐妹两个想要玩猜人游戏的时候，西蒙娜就会在同样的位置点上两个黑点。”在拍这张照片时，两人脸上被擦上了厚重的白粉，乔安娜的标志就这样被掩盖了。

多么神奇啊，在乔安娜和西蒙娜几乎被人遗忘的现在，一个从未见过她们的年轻人，却能将她们区别开来。

罗伊再也忍耐不住，走到艾伦的身旁将他牢牢抱在了怀中：“我就知道你是乔安娜的孩子，哦，上帝哪！是她保佑了你！是她让你回到了我的身旁！”

一直从容自若的罗伊在今天泪如雨下，似乎要将多年的痛楚在这一刻流尽。他哪里还顾得上体面呢？比起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妹妹的孩子，体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是乔安娜的孩子，艾伦。你不该姓霍华德，你的姓氏是汉诺威。是的，艾伦，我是你的亲人啊！”罗伊捧着艾伦的脸颊，喜极而泣。

“不，我……”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艾伦措手不及，“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

“是乔安娜拯救了你，艾伦，是你的母亲帮助你度过了难关！”罗伊指着照片中的那位少女说。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虽然是两个人的场合，但是罗伊悲喜交加，几乎到了无语轮次的程度。艾伦呢？他只觉得这过于荒唐了些。不过是一个梦境，一张照片，哪里能证明他的身份呢？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平民，救济院出生的孩子，又怎么配得上汉诺威的名号呢？

“不，罗伊先生，您误会了，我……”

但是罗伊不愿听从任何辩解。他和艾伦相似的长相，那一场梦境，以及艾伦绝不可能知道的乔安娜的两颗痣，这难道不是命运的安排吗？

是的，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罗伊倾诉着他的喜悦，他的兴奋，以至于艾伦有一刻，真的要以为自己是那位乔安娜·汉诺威的孩子了。

只是……

“你不相信吗，我的孩子？”

艾伦心情复杂极了：“您没有任何证据，先生。”

“这难道不是证据吗？这些证据还不够吗？”罗伊焦急起来。

艾伦沉默着。

眼见着艾伦无法被自己说服，罗伊甚至将休伯特拉了过来。

这位神情冷漠的绅士只是看了艾伦一眼，就让对方低下了头。

但休伯特并没有责备艾伦的意思：“他说的没错，罗伊。”

“休伯特？”

“你拿什么证据证明呢？相似的长相？说实话，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再找好几个人过来，他们都能和你长得相像。至于梦境……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什么时候可以成为证据了？”

“休伯特！”

休伯特表情不变：“很遗憾地告诉你，我的朋友，一场梦境，无论如何都无法证明他是你的合法继承人。当那些家伙问你理由是什么时，你告诉他们是因为一场梦，他们只会以为是你疯了。”

“乔安娜和琼斯家的小儿子私奔，那已经是过去太久的事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死了，他们死的时候，身边可没有任何男婴。”

罗伊抿紧了嘴唇，低下头无声抗议着。

休伯特本想视而不见，但眼见着罗伊一直默不作声，他叹了口气说道：“但如果你不是为了给他争取一个继承人的身份，这些证据，的确是上帝最好的安排。”

罗伊和艾伦一起抬起了头。

“霍华德先生，是的，目前就这样让我这样称呼你吧。”休伯特说道，“你认为你的梦境不足以说明一切吗？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女性，一个曾经活生生的存在，如果她真的和你毫无关系，她为什么能进入到你的梦境中，帮助你脱离困境呢？”

“我敢说，现在除了罗伊，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妹妹脸上有两颗黑痣。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能看到？那个进入你梦境中的，真的不是她的灵魂吗？”休伯特将桌上的照片拿了起来，交到了艾伦的手上，“好好想想吧，年轻人。”

照片中，乔安娜的笑容灿烂，在长久的注视中，艾伦几乎要以为对方在朝着他微笑了。

“先生，这世上，真的有灵魂存在吗？”艾伦轻声问道。

“为什么不呢？”休伯特反问道，“我们从不否认上帝的存在，为什么要否认灵魂的存在呢？”

当晚，艾伦依旧没有用“叔叔”称呼罗伊，但当他主动拥抱了那位绅士，并得到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回抱后，他必须承认，他的心在那一刻被填满了。

“你知道吗，艾伦，那一天在街边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是那么的亲切。”罗伊在艾伦耳边说道。

艾伦微笑起来：“我也是，先生。”

那张照片终究是留在了艾伦的手中，尽管艾伦再三推托，但是罗伊态度强硬：“让你的母亲保佑你吧，我的孩子，你比我更需要它。”

正如休伯特所说，一切证据全都消失不见的现在，罗伊无法让艾伦成为他的继承人，只能让他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入伍。在身份上无法得到优待，罗伊只能寄希望于深爱着孩子的他的妹妹。

也许乔安娜真的能保佑艾伦平安归来呢？包括他的孩子的爱人。罗伊衷心希望着。

而收下了照片的艾伦，长久被噩梦萦绕的他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

那个满是鲜花的草坪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身边坐着的，不正是满脸笑容的乔安娜吗？

有些踌躇，有些期盼，艾伦轻声询问着眼前的女人：“您……是我的母亲吗？”

艾伦没有得到回答，但是他的头被轻柔地安抚着，一下，又一下，是无声的爱语。

艾伦看着乔安娜的眼睛，那一刻，明明是在梦中，他却有了想要哭泣的冲动。

“谢谢您……那一次，果然是您救了我。”艾伦说。

乔安娜似乎摇了摇头，她是想说不需要在意吗？

艾伦的心沉甸甸的，他抓住了乔安娜的衣角，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他的母亲。

那一晚，艾伦获得了许久不曾拥有的平静，在梦境中，乔安娜包容了他的一切。

“如果您真的是我的母亲，如果您一直在保护我，您能继续守护我，也守护乔治少爷吗？”像是一个天真的孩童，艾伦询问道。

回答艾伦的，是乔安娜仰起头，在他额间落下了一个轻吻。

谢谢coco的地雷，麦斯仙人和木有名字的营养液~

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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