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为你男朋友帮你摆脱徐佑,你愿意吗?”
几乎就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在桑垚脸上立现震惊的一刻,梁礼立马后悔了。
他这是在说什么?这就是自己站起来晃悠五分钟思考出来的办法吗?
梁礼从未有过这样不镇定的时候,前一秒他还是知心体人的绅士,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就像大脑没有发育完整的傻逼。
“桑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或许可以假装、假装是你关系比较密切的人,让徐佑却步。”
面对桑垚,梁礼总是一次又一次不那么淡定从容,瞧,假装?他又用了个什么狗屁词!
“嘿,”桑垚故作轻松,对着梁礼浅浅一笑,“你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明白。”
自然是假装,梁礼和他之间,才刚刚成为朋友,说到关系密切,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只能是假装。
虽然“男朋友”这个词从梁礼口里说出来、并用来表示他们的关系,这显得很突兀很惊奇,但前面加个“假装”、在梁礼是想帮助他的情况下,好像也很正常了。
梁礼人很好,确实是在为他着想,确实在尽全力想帮他对付徐佑突如其来的刁难。
对此,桑垚心里滋生出一点不易发现的受宠若惊。
“梁礼,谢谢你,但是不用这样。”
梁礼能听他诉说、听他在今晚朦胧月色的干扰下鼓起勇气说这么多废话,他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可能像梁礼说的,委屈梁礼来假装自己的男朋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夜色愈深,说到最后,桑垚的问题没有解决,梁礼说是要把路上遇堵的事情原委坦诚告诉桑垚的,后来也没人提起。
因为那句话,他们接下来处于一种不是很自然的氛围里,磕磕绊绊的,直到桑垚提出要回家。
梁礼坚持将桑垚送到了他家院门口,再偷偷溜回静寂无声的医院。
躺在病床上,他睁眼闭眼都是桑垚小小的、可怜兮兮的脸。
可以帮桑垚的方法很多,请老妈出面干预、自己以朋友的身份做点小法帮他赶走徐佑那个无赖……这些都可以。
但是,他竟然说什么假装桑垚男朋友?!
盯着天花板,梁礼有些失神,他一直自诩平滑从容的脑筋是怎么搭到这种地步的?
不应该这样,没道理这样,他从始至终思考的也不是这样。
可对着桑垚,看他漆黑的眸子变得黯淡,梁礼表面上淡定,却脱口说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话。
桑垚的问题需要解决,而自己,好像也出现了问题……
另一边,桑垚也陷入一种后知后觉的缄默之中。
躺在沙发上,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今天晚上发生的种种。
有点梦幻,有点难以言表的惊喜。
他和梁礼成为朋友了,这样真好。
不过,他这样糟糕不堪的性格,不会给梁礼这个朋友带去什么不便吧?
还有梁礼那句话,虽然表面装的平静,心里也在自我暗示只是梁礼想帮助他,但桑垚还是控制不住地脸发热,过去这么久了想起来心跳都是加速的。
很奇怪,徐佑说那样的话,他只觉得反感恐惧,可换成梁礼,所有感受都不一样。
这样的差异来源于徐佑是自己厌恶的人、对自己做的都是欺负打压的事,而梁礼却是在想办法帮自己、是对自己好。
大抵是这样,所以他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桑垚想明白了,心里也畅快了一些,只是,一想到徐佑抛出的难题,他又开始惆怅。
桑垚清楚,徐佑不会无端开这种玩笑,他说的从什么时候起桑垚必须要听话、要作为男朋友服从他,这都是实实在在的要求。
徐佑对他不可能有喜欢,这他明白,但为什么徐佑要搞这一出呢?
桑垚觉得头疼,一整个周末都过得浑浑噩噩的,随着周一的到来,更是陷入恐惧和无助。
即便想到学校里有一个叫梁礼的人时,心里会平静几分,但一想到徐佑,想到他留下的那些话,不安、害怕等消极情绪立刻盖过了那几分平静。
然而,一切似乎却没有变,从早上踏进校门到现在,桑垚时刻警惕着徐佑,但徐佑还是和往常一样,早自习昏昏欲睡,第一节课昏昏欲睡,下课时间也趴在桌子上如同一摊烂泥。
桑垚内心悄悄地、一丝一丝跑出一种叫侥幸的情绪,或许,他也能期待,自己的判断有误,徐佑就是在和他开玩笑,星期五说的所有话都是一时兴起、每个字都是假的。
可,侥幸永远是侥幸,真正的幸运永远不会光顾可怜鬼。
第二节课老师没来,隔壁班的班主任来交待要他们自习就去上他班的课了。
桑垚努力集中注意力想看书,但好不容易背进去几个单词,徐佑那边有动静了。
徐佑伸着懒腰直起身的时候,桑垚祈祷着他再次趴下去,哪怕不趴,也不要注意自己的方向,千万千万,要当自己不存在。
可是,徐佑伸完懒腰的第一时间,便扭头望向了桑垚,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沉磁性:“我亲爱的小桑同学,早上好啊!”
桑垚心里咯噔一下,盯着书本的眼睛刹时有了焦距。
“还记得我上周五晚上跟你说的那些话吗?来!把它们复述一遍,作为我男朋友,要求是什么?”
徐佑向桑垚贴近,手掌盖在桑垚的大腿上,食指一下一下敲着他总被他捏痛的肌肉。
听了他的话,桑垚绝望地闭上眼睛,他积攒了两个小时的侥幸一下土崩瓦解。
徐佑恶心的要求不是玩笑。
“怎么不说话?我那天说的不够清楚吗?”徐佑不管不顾继续逼问。
桑垚当然记得他说了什么,记得无比清晰,可那些话没有一个字是他愿意复述践行的。
“徐佑,我……”桑垚没有看徐佑,他不喜欢这张嘴脸,也畏惧,但他对于畏惧和不喜,最大的反抗只有吞吞吐吐。
他的选择本只有一个——拒绝,但要他直截了当说出来,他从来都做不到,他就是一个怯懦十足的胆小鬼。
“咚……”
在桑垚十分煎熬的时刻,徐佑的下方传来一声低响,随着这声低响,徐佑收回放在桑垚腿上的手,不知看向了哪里。
桑垚得到片刻的放松,徐佑没再像只恶鬼一样盯着他,这让他好奇什么东西引走了徐佑。
但因为害怕再次招到徐佑的关注,他只敢用耳朵听那边发生了什么,直到耳后传来那个让他心安宁静的声音,桑垚才悄悄偏头看过去,看见梁礼。
好端端地,自己的椅子突然被后边大力踢了一下,徐佑怒气冲冲转过头,对上一张让他十分讨厌的脸。
不爽与愤怒之下,他开口就吼:“你有病吧!干什么?!”
梁礼坐得端正,笑得非常有礼貌:“老师说了自习课要好好看书不要违反纪律,你一直说话打扰到我自习了。”
“你他妈怎么在这儿?”居然跑他们这边来了?!徐佑的眼神变得阴狠。
梁礼慢条斯理解释:“范思逸跟我妈申请让我调的座位,他说我在那里挡到他看黑板了。”
妈的!
徐佑好想骂人,梁礼这个身高,挡到别人了难道不应该往后调吗?来这边不是更挡人?他妈是班主任了不起了?!
可能是为了解答他的疑惑,梁礼随即彬彬有礼询问身后的两个女同学:“我在这儿没挡到你们看黑板吧?”
两个女生急忙摇摇头:“没有没有……”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帅哥坐在前面养眼,上课都不带打瞌睡的好吧!挡什么挡?!
徐佑无话可说,但却不愿意压下嚣张的气焰。
仍旧我行我素,他瞪着梁礼低声呵斥道:“老子的事情你少管,想自习滚一边去!”
看到徐佑这幅样子,梁礼不知怎么地想起周五晚上。
那天晚上那几个混混往他胳膊上抡拳头的时候喊了一句“就是用这只胳膊抱我佑哥的人是吧,给你卸了看你还敢不敢……”
梁礼现在想着还觉得好笑,佑哥的人……
慢悠悠站起身,他走到徐佑身旁,压下身体靠近徐佑,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现在你看清楚了,我用的这两只胳膊把桑垚带走,告诉你那几个兄弟,有本事来都给我卸了!”
不等徐佑反应,梁礼“唰”地将他的桌子拉开,长腿支进去隔开一定的空间。
“桑垚,这里学习氛围不好,跟我去那边,好吗?”
第一次换座位没成功,这一次,梁礼笃信,桑垚会跟他走。
梁礼什么时候坐到他们后面来的桑垚不知道,梁礼直接撇开徐佑叫他换过去,他也没想到。
愣愣地,桑垚抬头看着梁礼,很是无措。
余光里,徐佑的眼神像是能杀死人,周围几十双眼睛也都盯着他们这边,好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
桑垚心里慌乱不已,一直以来养成的退缩性格让他再次胆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是听梁礼的走了,徐佑会对他做什么,可如果不走,他还会遭到徐佑的各种打压、欺辱……
“桑垚。”
梁礼又轻声喊了桑垚一声,但只是叫了名字,没说别的,单单两个字,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桑垚望着梁礼,望进他平缓的目光里,望他凝视着自己,渐渐地,内心的紧张无措神奇地平息下来。
“好。”
桑垚只回答了一个字,梁礼想要的也只是这一个字。
招手叫来范思逸帮忙将桑垚的课桌搬走,梁礼握着桑垚的手腕将他从徐佑左边带出来。
把桑垚送到座位上,梁礼又折返回来。
微微俯身睨向仍旧黑着脸的徐佑,他话音里带着不容置疑:“差点忘了,纠正一下,桑垚不是你的人,别自以为是。桑垚,他是他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