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的猫 第15章 15

公交车门彻底关上以后，桑垚空着的右边座位坐下来一个人。

和在教室里一样，徐佑只要一坐下来，桑垚便感到全身紧绷，一种已经形成习惯的害怕蔓延至他的心间。

徐佑越过桑垚看着窗外，一只手却不安分地环住桑垚的脖子，任凭桑垚怎么无声抗拒，他狭长的眼眸里带着不羁的笑，嘴角还慢慢向桑垚靠近。

桑垚只觉得压迫感更甚，徐佑无限接近他的时候，他好像又站在了那个山风凌冽的蹦极台上，感受到来自徐佑施加的窒息。

“我这两天没时间，在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徐佑似是在自言自语，但桑垚听得出来，他的意思是，这两天之所以没找桑垚麻烦，是因为有事。

徐佑笑了一声，接着低语：“你这两天挺轻松的吧？都和别人出去玩儿了。”

桑垚忙扭头看他，语气有些急促：“没有，我就是谢谢他，梁礼帮了我很多……”

“帮了你很多？比如呢？”徐佑钳着桑垚往他的方向带：“我也帮了你很多，你是不是也应该感谢一下我？”

桑垚闭上嘴巴，歪着头尽量使自己离徐佑远一些。

他帮过他吗？辱骂、欺压、嘲讽、捉弄……

这些是帮吗？

徐佑很享受桑垚害怕自己的感觉，他就喜欢看桑垚紧张、喜欢桑垚被他握住手腕或大腿时浑身发出的战栗。

“你哥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你在空中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告诉你了吗？”

徐佑眯起桃花眼，用一种可以说是期待的眼神看着桑垚。

诚实地说，今晚的徐佑十分奇怪，虽然也没什么好话，但语气却很平缓，没有平时的嚣张和威胁，可这让桑垚更加坐立不安。

轻轻摇了摇头，他表示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不能说知道是梁礼把他带去医院的吧……

“没关系，”徐佑很好脾气地细语道：“桑垚，有件事我本来不想跟你商量的，因为我觉得你没有考虑的必要。”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徐佑偏头认真看着桑垚，车里昏暗的灯光掺杂着行驶路上照进来的光线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俊脸。

“我这个人吧，平时对人是有点凶，也不喜欢对谁客客气气的，但是……”

“你对于我来说很特殊。”

桑垚从未在徐佑脸上看见过如此异常的表情，也从没有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这样诡异的话。

什么叫“他很特殊”？徐佑这是什么意思？

徐佑没给桑垚反应的机会，维持认真的表情继续说道：“那天无人机上落下的玫瑰花瓣你没有看到，这让我觉得很失望，但是没关系，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可以换一种方式，同时——”

徐佑顿了一下，才又说：“同时，我可能也有点必要先和你说，让你知道一下，我喜欢你。”

桑垚：“！！！”

“徐佑，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是不是有病？！

桑垚震惊到瞪大瞳孔，他很想这样对徐佑说，但他不敢，徐佑也没给他机会。

像个自娱自乐的疯子，徐佑按住桑垚的肩膀，在公交车报站后即将停下之际，口吻恢复到了平时的顽劣感觉。

用霸道不讲理的态度，他说：“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明白了吗？”

桑垚感到恐惧，又不理解，只能持续惊恐。

“表白该有的、缺失的仪式感我会补上，从现在开始，你应该百分百听你男朋友的话，今天下午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什么梁礼周礼赵礼，都他妈别想动你！”

徐佑喊完狠话，又将桑垚提着领子带到他面前：“以后，包括但不限于和其他人说话、和其他人打招呼、帮其他人做些什么……等等此类细节上的事情，你必须先征求我的意见！我要是不同意、你做了，那就等着被我惩罚！！”

“好了，周一见，我的小桑同学。”

徐佑一下车，桑垚整个脸一度在惊恐和呆滞之间来回切换，不知又坐了多久，他慢腾腾下了公交车后才发现自己坐多了一个站。

对徐佑刚刚絮絮叨叨说的话，桑垚感到难以置信。

说不相信说惊恐害怕是必然的，另一面，桑垚还觉得无比反感。

徐佑在公交车上对他说的那些话，除了让他震惊，最最深的感受就是反感，非常恶心。

他害怕徐佑，因为懦弱和自卑的性格，他平时都忍受着徐佑的打压和嘲弄，对此，桑垚甚至到了有些认命的地步。

但是，这不代表他一点底线也没有。

徐佑没说这些话之前，桑垚通身只是麻木，徐佑说了这些话之后，他的内心升腾起阵阵不适。

他不可能退到这一步的，徐佑说的什么男朋友什么在一起之类的，他绝对不可能答应。

可是，徐佑这么凶的人，他不答应的话，该怎么办？

继续往不知哪个方向走，桑垚的脑海里充斥着的全是徐佑刚才说过的一句句恶心人的话，他凭什么那么自信，凭什么说什么自己就要做什么？！

桑垚漫无目的，他调转头快步朝刚才来的方向走，此刻，他只想赶上徐佑，立刻拒绝他。

趁这一刻他还有点勇气。

可是，桑垚根本没注意到徐佑在哪一站下的车，也不知道徐佑下了车之后会往哪个方向走。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不可能喜欢我、你不可以喜欢我……”

桑垚喃喃自语，无助的语气里慢慢带上哭腔。

徐佑，求求你了，放过我，放过我……

桑垚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开始湿的，等到发现脸上全是泪水的时候，他站在的这个地方已经不知是哪里。

他怕，这个时候的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徐佑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徐佑为什么会喜欢他？徐佑肯定是捉弄他的，这个人明明很讨厌自己，不可能会喜欢自己的！

桑垚似乎说服了自己，擦了擦眼泪，他又往前走了一些。

“徐佑肯定是开玩笑的、逗我玩的……”平时这么欺负他，巴不得他的丑相被全世界看见，巴不得所有人一起来嘲笑他，怎么可能喜欢？徐佑哪里来的理由对他说喜欢？！

桑垚好像想通了，但他又没想通。

徐佑说这些话的样子太过认真，根本不像作假，他可能真的……真的打算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徐佑欺负他、把他当仆人，怎么羞辱他他都不在意，没关系，他生来就是被人使唤的命，徐佑打他骂他，也没关系，偶尔的疼痛要不了一个人的命，徐佑嘲他笑他，和周围人一起说他连狗都不如，这更没关系！

只要不把那些话、那些行为放在心上，他就可以好好地活在自己独立的世界里，那些他都能承受。

但是，徐佑说喜欢他，却让他反感、绝望，陷入从未有过的恐惧中。

站在街头迷茫无措的瞬间，救护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惊醒了惘然呆愣的桑垚。

他看着远去的救护车，不自觉眼皮连跳了好几下。

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在街头流浪了不知多久，桑垚内心的畏惧随着夜晚的深入越来越剧烈。

徐佑嘴里口口声声说的喜欢他，在他听来就是死亡之音，他要怎么办？要怎么拒绝？

徐佑是谁！徐佑根本不可能听他说一个“不”字的。

“妈妈，我好想你……”

无所顾忌地，桑垚蹲在陌生的大街上哭成泪人。

刚才那一刻说是有勇气，但如果徐佑现在站在他面前，他真的敢说那个“不”字、敢对徐佑说一句拒绝的话吗？

桑垚不知道，他大抵是不敢的。那难道，这辈子就真的注定折在徐佑手里了吗？

“桑~垚？”

桑垚蹲坐着泣不成声，为自己的懦弱和不堪，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叫了他的名字。

桑垚缓缓抬头，面前站着一男一女，他知道这两个人，但都不熟。

范思逸和梁楹是接到梁礼的电话后紧急找了借口从家里跑出来的。

梁礼没具体说是什么事，就说让他们帮他找到桑垚，确认桑垚是否安全。

梁楹问了好久才知道他在医院，但梁礼不肯说为什么，只是语气很急让一定要确保桑垚的安全。

她和范思逸无头苍蝇一样根据梁礼说的那路公交车一站一站去找桑垚，最后追到了桑垚的家门口。

被桑垚他爸骂骂咧咧赶出来之后，他们知道桑垚还没回家。

听到这个消息，梁礼像被烧了房子一样激动，请求姐姐和好友四处找桑垚，找到为止。

范思逸他们没抱希望在四周瞎逛，没想到转来转去真在这里碰见了桑垚。

只是，桑垚现在的样子过于落魄，好像正在经历什么伤心的大事。

横竖人没什么事，范思逸拿出手机给梁礼打了电话。

听说找到了桑垚，远在医院的梁礼才安分下来，没再和护士周旋。

而桑垚正蹲着哭被同学看见，本有点窘迫的，听见梁礼在医院，他一把擦干净眼泪，急忙问怎么回事。

范思逸和梁楹也不清楚，刚好在通话，他对着电话里猜测道：“礼哥，你们这一个在医院、一个蹲路边哭，还神秘兮兮的不肯告诉我们，难道……”

觑了一眼桑垚还挂着泪痕的脸，他瞪大眼睛故作惊讶：“你们因相爱却被父母棒打鸳鸯，最后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进了医院、桑垚伤心流泪在街头……”

“闭嘴！胡说八道什么呢？”那边的梁礼还没来得及让范思逸住嘴，梁楹翻了个白眼将手机抢了过去。

“小礼，到底怎么回事？”梁楹的语气比较正经。

梁礼沉默一晌，脑海里迅速反应刚才听到的桑垚在哭这件事。

“你们带着桑垚来医院，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