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与付丧神 第5章 药研 函馆其三

堀川国广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山下的小镇已经戒严，来历不明之人会第一时间当成明治方面的刺客被击毙，虽然付丧神在人世行走的时候自身的存在感会无比稀薄，普通人无法察觉，但是心志坚定的人还是会发现付丧神的存在。

土方岁三毫无疑问是内心坚定如同磐石的人，他的意志不会受到任何人影响，如果让他看见堀川国广，恐怕第一反应就是处决后者这个疑似外贼的家伙。

就算堀川国广将来历目的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他也未必相信。

此时虾夷军已到强弩之末，这种“你会被自己人暗害死在战场”的言论毫无疑问地会动摇军心，合格的主将就该果决地解决掉谣言源头而不是相信。

况且，土方岁三对于来自他背后的质疑动摇真的毫无察觉吗？

——曾经的新选组是在他制定的严酷的法规下存在的组织，凡有质疑者皆斩，因为他的冷酷，人们称他为“鬼之副长”。

而经历种种大难至今，亲友皆亡，过往不存，“鬼之副长”也被迫变得温和沉静，但就算洗去了曾经可怖的面容，他对于人心的敏感依然存在。

堀川国广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会动摇，甚至后悔。他已经离开了审神者，不管如何，他都要去看一眼土方先生。

答应时政契约时，他千遍万遍地想过重逢会如何，就算不能和土方先生说哪怕一言一语，就算只能装作陌生人，但只要他和兼先生和土方先生存在同一片日空之下，也足以让他欣喜不已。

但现在来看，当初的他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土方先生的死亡，就算已经同处一片月夜下，但他怎么可能目送着土方先生走向终局？

如果兼先生在就好了，堀川国广心想，如果是兼先生的话，一定可以......一定可以什么呢？他说不出。

今夜没有星星。

堀川国广趁夜摸进了小镇，妇孺和无法上战场的青年都已经撤退，小镇空荡荡，唯一的灯火只有战时指挥处的小楼，夜色中的门扉窗棂如同凶兽狰狞张开的牙，死寂中毫无生气。

巡逻的军官们骑着马，马灯晃荡着偶尔照亮了墙壁，他们冷肃着脸，在堀川国广的目光中走远了，而后后者轻盈地跃起，像道影子似地飘进了街边一处老屋。

审神者能够感受到付丧神的状态，而付丧神其实也可以模模糊糊地感受到审神者。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堀川并没有想办法切断这份联系，如果时政想要立刻处决他这个试图改变历史的叛徒，本丸的先锋队伍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地。

琉璃大人，会怎样做呢......在暂时找到安身之所后，堀川国广终于有时间来回忆审神者了。

在他的感受中，审神者依然停留在先前的位置，这种反向联系并不如审神者对付丧神那样清晰，只是因为琉璃还不熟练自己的能力，所以让堀川国广窥得了她的大概方位，可惜他无法得知审神者的内心如何想他，只能猜测。

琉璃大人会怎么想他这个叛徒呢，大概非常痛心吧，毕竟她曾那么真挚地恳求他，可他还是辜负了审神者的期望。

不过非常抱歉，这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等到一切结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机会亲自向琉璃大人谢罪？

西历1869年6月20日，即明治二年五月十一日，新政府军对虾夷军发起总攻击，箱馆战争开始。

新选组队士岛田魁在弁天台场被围困，土方岁三率领敢死队前去救援，在乱战中他腹部中弹落马身亡，终年34岁。

但这一切，目前的土方岁三都还并不知晓。

得知岛田魁被围困后，他立刻做出了救援的决定，但此行注定九死一生，于是他在出发前募集敢死队员，并不打算消耗过多的有生力量。

身为虾夷军的高级将领，他的行为放在后世或许并不能让人理解，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他主动以身涉险，但是单纯以武士土方岁三的身份来看，他必去不可。

为了旧友，为了道义，为了贯彻他自己的理想，他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此战九死一生，请诸位务必做好准备！”土方岁三沉声道。

回应他的，是在台下如出一辙的“是！”，他们都是土方岁三坚定的追随者，信任着新选组会带着他们创建自己理想中的世界，从过去的京都到现在的虾夷。

土方岁三已然熟悉他们的面容，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沉默但是坚定的面容，他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曾经带领他们战胜无数敌人，而今他又要试图和他们一起越过死亡......但是突然他的目光凝固了，冷冷地盯住人群中某个陌生的人。

“那个家伙，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厉声道。

久经杀伐之人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锐利，但是位于众人中心的那名陌生少年恍若未觉，在土方岁三的目光定在他身上时，他反而激动起来，大声地回话。

“我想要和土方先生一起战斗！”他眼角隐隐可见泪渍。

土方岁三极快地扫视他全身，他自认已经将阵地建设得固若金汤，敌军绝对无法渗透，更何况这还是敢死队征集的现场，如果是敌人早就被当场格杀。

应该是城中的孩子，他做出了判断，不知为何没有撤退。

这名突然出现的少年面容稚嫩，五官柔和，体态有些瘦弱，看得出家境不错，身上的衣服十分合身且用料高档，手指也没有细茧，也许常年被人服侍着，不需要自己动手做事。

土方岁三稍微更改了自己的判断，也许这是军中某些将领的孩子。

虾夷贫苦，养不了这种青竹一样勃勃生长着的孩子。

“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土方岁三警告他：“这是战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你的父兄是谁？我这里没有人会送你回去，自己找地方躲起来。”

“我知道这是战场，土方先生现在正在募集队员去营救岛田先生，我就是为了加入你们才来到这的！”少年固执地说。

曾经的土方岁三被称为“鬼之副长”，因为他严厉而不近人情，新选组严苛的法令就是他亲自制定并且执行，如今他和过去比算得上完全变了一个人。

如果让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人看见他冷冰冰地驱赶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少年，恐怕都会震惊是否佛陀降世，半路托生到这个杀人魔身上了。

土方岁三拔刀出鞘，这是他的爱刀“和泉守兼定”，陪伴着他度过无数战场，如果有十万个人知道他的名姓，那么其中九万个人就知道这把刀的模样，而现在被刀尖所指的少年显然就在此列。

他低声喃喃了什么，但声音太小，谁也没听清。

如果是因为新选组的名声而追逐着要加入敢死队，大概是在说：

“真不愧是和泉守兼定”

——这样的话吧。

完全不畏惧自己正在被刀剑所指，只要土方岁三一动他便会人头落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秒都让土方岁三心情焦灼，如果在过去，他早就把这个狂妄的小子一刀两断以正视听，但是现在他只能斥责，甚至来不及责打。

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去学堂，应该留在父母身边，而不是吵着闹着要去战场——他努力的一切也不过就是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罢了。

“你要上战场？你凭什么上战场？”

土方岁三冷冷说，他一脚踹向少年的膝盖，后者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被踢中的那只腿直接跪在泥地上，但他反应过来，双手立刻撑住地面试图站起来，可惜土方岁三毫不留情，他握刀直直地刺向少年的胳膊。

他是用刀成名的武士，力道刚巧划破这家伙的外衣，露出里面质地优良的白色衬衫和白净的皮肤。

“你要上战场，那你的刀呢？！你的手上没有茧，你每天没有挥剑两百下，你的皮肤白净，你也没有真正地出世修行，你活在家人的庇佑下，现在你要丢下他们去上战场，你的礼义廉耻，你的孝顺仁义学到哪里去了？”

“扰乱军队是死罪，现在我没空杀你，你捡了一条命，快滚吧。”

少年依然固执地大声回话：“我会用刀！”

虾夷的土地湿润又粘稠，这附近的地面已经被马蹄踩得坑坑洼洼，泥泞无比。他在地上滚了一遭，那身质地优良的衣服上沾满了泥水皱成一团，遍处污渍，但他毫不在乎，随手乱抹了几下就罢了。

不再像个富贵公子，有了几分京都泥水里生活的贫家子模样。

曾经的土方岁三也不过是个卖药郎。

土方岁三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如今的军队作战都以火枪为主，虾夷的军备远远落后于明治政府，但每一件老旧火枪都依然算得上重要，土方岁三亲自给敢死队的每个人递交武器，然后每个人又去马厩牵马。

那个少年被喝令在原地待着不许动，所有人都能看见他悲痛的蓝色眼睛，他急迫地试图和任何人说话，但是没有土方岁三的允许，没有人敢放开他。

直到土方岁三亲自牵了两匹马回来，他骑在马上，突然解下腰间的一把佩刀丢给这少年，后者手忙脚乱地接过，目光几乎呆滞住。

“这是我的佩刀‘堀川国广’，如果你在战场上了辱没了他，我会亲自处决你，”土方岁三平静地说，“现在上马，跟着我。”

“我绝不会辱没堀川国广之名！”堀川国广声嘶力竭地如此宣告着。

土方先生，你听见了吗。

懒癌，一直看着排球少年，根本没动键盘啊。

试图日更失败……好多考试好多考试！！！

章节提要的和歌来自冲田总司。

虽然卡内桑没有出场，但是他无处不在！他好像是三十多位来到本丸的，按照我这个速度，可能得四五十章出场吧

9.20更新，改动排版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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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药研 函馆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