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似乎总读不懂气氛,他一点没停顿的进去,还直接推开窗户。
春日潮湿的空气一下子压下屋内的陈腐味,混出让人喉咙发粘的浑浊。
卧床不起多日的大炼狱先生咳嗽一声,愤怒的抬起头,“你小子!”
他抓起刀,拔出来,扔在地上,拿着刀鞘向富冈挥去。
富冈想侧身躲,没躲过,用树枝硬接下来。
火与水碰撞起来,正值壮年的炎柱哪怕生病也可以轻松吊打还稚嫩的水呼剑士。
但这个闯进来的水呼剑士比他外表看上去要强,不是攻击力,而是防御。
每下攻击都被挡住,又没有反击,好像只是来惹个事,让他打一顿,把情绪发泄出来。
杏寿郎睁大眼睛,想进去阻止,被狯岳拽出来,“让他们打,多活动对身体好。”
“是这样吗?”
“对。”
门被狯岳拉上,里面的乒乒乓乓声被遮住。
“我们去别的地方吧,你们家有可以看书的地方吗?”狯岳拍拍他的百科全书。
思考后,杏寿郎最终还是把客人带到藏书阁,看着狯岳饶有兴致的翻阅书籍。
狯岳读完一本书,转头往窗外看,正好看见富冈被拎着后衣领丢出房间。
没一会儿,窗户掀开一条缝,两截断掉的树枝被丢到富冈身上。
狯岳回头看杏寿郎,“不觉得你父亲有活力多了吗?”
杏寿郎眼睛一亮,“是的!”至少,会动了!
旁边的佣人嘴角抽搐。
炼狱先生那是被气到了吧?!
杏寿郎少爷你不要被忽悠啊!
“稻玉。”富冈晃悠悠趴在窗口,颈侧可以看见一道青痕,“我想吃鲑鱼萝卜。”
富冈贡献超大,是被直接打晕丢出来的。
“我拜托厨房准备。”杏寿郎立马说。
半个时辰后,一张桌子摆在紧闭的房门口,上面是香喷喷的红薯饭和鲑鱼萝卜,还有一些炸虾天妇罗。
四个小孩吧唧吧唧的吃起来(千寿郎也被杏寿郎带过来了)。
香味和嬉闹声一刻不停的往房间里蔓延,将寂静驱逐出房间。
青筋暴起在大炼狱先生额角,他刚一把拉开房门,准备教训这些小崽子,就见自己的大儿子杏寿郎和刚刚那个可恶的冰蓝色眼睛小子两个人一起端着桌跑走。
剩下的黑头发小鬼更是早早抓着千寿郎就跑的没影。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重新关上门,却见门口还留着一碗红薯饭。
停顿一下,用脚把饭碗挪远,砰的一声,门关上。
拐角处,杏寿郎和千寿郎探出脑袋,同步眨了眨眼睛。
“父亲差一点就出门了。”
“碗没有被踢翻!”
一大一小两猫头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有用!”
“接下来怎么做?”千寿郎举起手,让自己看上去高一点,更能引起别人注意。
狯岳掏出几根短木棍,分发。
富冈看着做工精良的木棍,立马丢掉刚刚新捡的树枝。
半夜三更,大炼狱先生想起和瑠火刚刚认识时,她曾拿着梳子想要将自己的头发换个发型,却没有成功。
最后,对头发无可奈何的瑠火只是将他鬓角发丝勾去耳后。
那一把梳子,在哪里?
他来到梳妆台前,一一分辨,在最里面的盒子中找到那一把梳子。
这十五年前买的梳子上有了几道裂痕,又被修复完好,怕再有损伤,没再用过。
看着梳子,他的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婚前,与瑠火刚刚认识时的光阴。
“哒哒”的木棍敲击声响起。
大炼狱先生没去管,反正又是那些小崽子在搞事,一个在屋顶,一个在窗户外边,一个在门外,他全都知道。
“哒哒哒哒哒……”连续不断的噪音让他难以沉浸在回忆中,多年的战斗本能让他不可能忽略这些。
青筋再次暴起在大炼狱先生额角,他就近一把掀开窗户,“富冈义勇是吧,你小子有完没完!”
他一手刀就要往富冈脖子上劈。
富冈后仰躲过,还抓住大炼狱先生的手腕,试图把人拽出来,没成功,立刻松手退后,离开攻击范围。
大炼狱先生不和他纠缠,回头看梳子,却见那原本被他安放在桌子上的梳子,此时让杏寿郎拿在手里,已经跑到门口了。
被儿子背刺的大炼狱先生:!
他刚刚追到门口,听到窗户那边传来声音,只见富冈翻身进来,拿起他的刀就跑。
他看了一眼,继续追杏寿郎。
刀而已,哪里有瑠火的梳子重要!
狯岳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并且直奔炎柱之书,在大炼狱先生即将追上杏寿郎的时候,还特意出面挥挥手里的书。
结果没有得到一点关注。
大炼狱先生:梳子,瑠火,我的瑠火……
富冈和杏寿郎来了一个接力,带着梳子从屋顶上跑。
大炼狱先生能惯着他们俩?
上去就是一手刀要敲杏寿郎,结果被富冈接住,还推一把杏寿郎成功脱离险境,同时梳子递过去。
看着这两个小崽子,他气得牙痒。
6岁的小儿子千寿郎还趴在窗口嘀咕,“父亲好好吃饭就有力气追哥哥了。”
见那边成功僵持住,狯岳抱着炎柱之书,找个避开众人的地方,“唰唰唰”翻起来,寻找不合适的地方。
锁定目标,有记载日之呼吸的三页——那一代炎柱写得明明白白,自己知道这件事之后,就丧失了斗志。
他小心的,把这三页割下来,不留一点边边角角,再将绳子系紧。
主公的任务,完成!
“金秋。”狯岳唤来它的鎹鸦,“这三页送给老师。”停顿一下,“不,送给主公吧。”
金秋飞远,狯岳注视起那边一边倒的斗争,要不是梳子在富冈和杏寿郎手里,这位炎柱有所顾忌,富冈早被拿下。
他把炎柱之书给千寿郎,上去帮忙。
只见他从某个房间里拿出油画,“瑠火夫人的定制画,好好养病就还给你。”
“呵。”
那种东西,要来何用?
他的瑠火是活生生的人。
大炼狱先生已经知道这两个家伙来他家是干嘛来的,估计是他不好好养病的消息传出去,让主公听见了。
幼稚的做法。
……但瑠火的梳子在他们手里。
已经三十多岁的炎柱憋屈的不行,从自己向来乖巧的大儿子看到那个拿主公书砸过自己的小鬼,最后一跃而下,回屋吃饭。
千寿郎开心的端盘子过来,里面是热腾腾的饭菜,并没有煨久的馊味,显然是算好时间做的。
他夹起一口饭,送到嘴里,余光中,是千寿郎的惊喜。
那表情,好像他肯吃一口饭,整个世界都能得到拯救。
搞什么啊,这种神态。
杏寿郎拿着他的刀和炎柱之书还有梳子过来道歉,看得大炼狱先生一愣,方才一番追逐,他心底弥留的瑠火虚影,终于趁机将他的理智推出来。
是啊,他一直知道瑠火想让他和以前一样,帮扶弱小,尽炎柱职责,可他怎么能轻描淡写就略过瑠火的死。
他还是太弱小,无法救下所有人,也无法及时赶回,见瑠火最后一面。
回想起那个死在自己眼前的年轻剑士,被无数人感谢过的炎柱阁下脸色又难看几分。
拿起炎柱之书,他准备明天从里面找找有没有突破口。
此时再想想这几个孩子,虽然幼稚,也用心了。
作为鬼杀队炎柱,最重要的、能够保护民众的武器。
作为炼狱家家主,历代传承下来的书籍。
还有作为瑠火的爱人,最能触动疼心弦的梳子。
总有一个是他会去追的。
见他选择梳子,就立马去拿瑠火的画像……等等!
“瑠火的画像是怎么回事?”
两个小猫头鹰一齐摇头,“不知道。”
“比起杏寿郎和千寿郎,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槙寿郎先生,才留下那副画。”瑠火夫人在炼狱府邸外,和往回走的狯岳说话。
方才狯岳会用别人的遗物胡闹,当然是事先已经询问过瑠火夫人本人。
“杏寿郎一直很懂事,有我为他定下的道标在,即便对未来迷茫,也会一刻不停的向前走,不会被外界因素影响自己。
千寿郎有杏寿郎照顾,年纪又小,过不了几年就会忘记我,我的离世对他的影响不会太大,杏寿郎的爱足以庇佑他。
但槙寿郎先生不一样。”穿着和服的女子向炼狱府邸看去,眼帘拉下,稳定情绪,
“已经没有长辈的他,年过30的他,已经难以接受再失去什么。
这次若是走不出来,他会宁愿将杏寿郎和千寿郎的未来拦腰斩断,也要把他们留住。”
“感谢你们为槙寿郎先生做的一切。”
黄泉的气息浸透她的身躯,这次能返回人间,哪怕只是以灵魂状态存在,也是她好不容易争来的机会。
如果没有在死后第一时间选择跟随某一个人,或者徘徊某处,已经踏入黄泉的人,按规矩来说不能回来。
“是主公的命令。”话这么说,狯岳一点不虚的受下一拜,他帮忙了,应得的,“比起这些,你做什么了?”
瑠火夫人摇头,“我只是在岔路口,和缘一先生说了两句话。”
而后缘一先生就替她解决所有问题。
瑠火夫人回黄泉时,那边的三只大小猫头鹰刚刚吃完饭,准备休息。
杏寿郎想要找狯岳和富冈,没找到,只能作罢。
两位考官先生已经回去,在写给每一位剑士的考核结果。
纸用完的狯岳毫不客气的来富冈这边拿纸写,开门就看见富冈在拼破碎的狐狸面具,颤抖的指尖发白。
主公好像说过这事。
狯岳回忆了一下。
“开心点吧。”
富冈微微偏头,看见狯岳盘腿坐在旁边,翻着百科全书,似乎在找里面的安慰人语录。
可惜没找到,直接把书一合,“我都不希望有人下地狱找我,你那师兄更不可能。”
“不会。”你不会下地狱,锖兔也不会。
黄泉也一样,还有我是地狱上来的。
“这个大小的狐狸面具,做的了吗?送我一个。”狯岳举手,手腕上两个勾玉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好。”富冈的声音不高不低,正正好好,也没有什么波动。
他很认真的说,“比起我,你还是操心善逸吧。”
空气凝固3.333秒钟。
“果然。”狯岳站起来,青色鬼瞳盯着富冈,“直接打一架更好。”
他听主公的话,在富冈情绪低落的时候劝富冈就是个错误。
富冈的木工很好,三分之一个掌心大的小面具惟妙惟肖。
随手将这挡灾面具挂腰间,狯岳还赠一块勾玉,装进海蓝色的袋子里给他。
架打了,礼物拿了,主公拜托的谈话还是要意思意思。
“替别人活下去,啧,难以理解。”
“为自己活的稻玉很好。”
都能好好过下去就行。
盯着富冈看了一会,狯岳掏出一封信,“你老师叫你回家吃饭。”
是多不喜欢回家啊,催人回家的信都通过老头子转递到他这里来了。
当然也可能是老头子搁鳞泷阁下那炫耀,把人炫耀破防。
富冈接过信,“下次受伤修养时,会回去的。”
行吧,反正那是你师傅。
春去秋来,转眼三年时间过。
甲级剑士狯岳正在收割他当上甲级后,第五十个恶鬼的头。
明明有实力斩杀下弦,结果就是碰不见。
今年12岁的黑发少年很郁闷。
大师在入鬼杀队的第一年就斩杀下弦成为岩柱,那个忍者紧随其后,两个月后也巧遇下弦,斩杀成功。
他正式加入鬼杀队后,就一个人出任务,没事就回桃山惹一下老头子,倒是有一段时间不常听说富冈的消息。
然后富冈就突然的变成水柱了。
然后大师一次任务捡回来的孩子变成花柱了。
就他遇不见下弦是吧?
虽然满足当柱的要求,但异常郁闷的狯岳把骨头嚼的嘎巴响,让来收拾残局的隐们瑟瑟发抖。
“要开桃宴吗?狯岳君。”这是主公第二次这样问。
“不开。”狯岳的回答依然如此。
他喜欢桃子,只因为桃山。
所以,“我想回桃山办宴会。”
“好。”主公总是这样顺着他。
那紫藤花色的眼睛,包容着一切,往日里会有的担忧已经荡然无存,听到这个要求,好像终于放下心。
有可以回的家了啊,狯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