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天国记事 第109章 CⅨ

路西菲尔并不认为自己多宽限十天，萨麦尔就能把莉莉丝教导得像个天使一样。他在意的不过是“七宗罪”之前的提及的关于萨麦尔对莉莉丝一见钟情的事，现在看来，这种“一见钟情”在一个月的相处之下，感情变得更加浓烈。

爱情……天国崇尚无私的大爱，禁绝小我的私爱，但大爱与私欲的边界究竟是什么？大爱之下必定会衍生出私爱，就如光与影的关系：大爱的光辉照耀在天国的每一个生灵上，如此在他们的脚下必定会生出一道阴影。除非光辉消失，或是生命消失，这个阴影才会彻底消亡，但如此，也就是没有区分这一些的意义。

路西菲尔一直认为光明与黑暗是不可分割，也不可能被分割开的。他始终无法理解上帝为何如此极端的排挤黑暗，他也无法预测黑暗完全消亡于世界之后，这个世界又会发生什么。

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去考虑上帝的想法，即使想破了脑子他也想不明白。他又觉得无聊，在天国度过了过长的时间，长到让他有些忘记自己来到天国的初衷。

“……殿下？”贝利亚看到路西菲尔发愣的姿态，轻唤了一声。

“啊？什么事？”路西菲尔堪堪回神，一时茫然地看着贝利亚。

“殿下最近发呆的次数变得多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贝利亚问道。

“烦心……好像也说不上。”路西菲尔向后一靠，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神色颇为苦恼：“每一件事似乎都不值得烦心，但堆在一起就很可观了。”

“哦？”贝利亚有些诧异地看着路西菲尔：“我还以为像殿下这样强得几乎无敌的存在不会被烦恼所苦。”

“强也不能解决所有的事……”路西菲尔苦恼地说道，“比如天国语的语法考试，还有对《神学大全》的分析，还有……还有……”还有什么，路西菲尔“还有”了半天也没“还有”出什么来。

“还有一见钟情？”贝利亚的语气略略挑高了一些。

“诶？一见钟情？”路西菲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谁？”

“殿下这不是宽限了十天吗？若十天之后，莉莉丝还是不行，该怎么办？”贝利亚问道。

“不行就不行呗，总归莉莉丝的去留由神主决定。”路西菲尔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事实上，他对莉莉丝也没有多少关心。

“莉莉丝还轮不到我来关心。”贝利亚的神情有些微妙，“我指的是萨麦尔殿下。”

“……他？”路西菲尔怔住，似乎才想起有这么一位的存在，“萨麦尔自己就是掌管刑狱律令的天使，总不能自己知法犯法吧？”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殿下不能太有信心。”贝利亚对此并不乐观。

“哦？”路西菲尔瞪圆了眼。他并不觉得萨麦尔这么严苛又古板的天使会为了一个朝生暮死的人类女性触犯戒律，而且譬如朝露的情爱和撒拉弗的荣光相比，孰轻孰重，应该很容易分辨才对。

“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平和地发展……”路西菲尔略微思索了片刻，决定不再考虑伊甸园里的破事。“算了。”

“……”贝利亚见状也不再多言，只不动声色的讨论其它的公文。

上帝似乎很关注人类的事情，十日期限一到，就使用圣灵之音来传达神谕：

“路西菲尔，将莉莉丝带到大圣堂来。”

撂下这一句命令之后，圣灵之音再度消失。不过这道神谕并未隐瞒同在书殿内的贝利亚。

“莉莉丝……只有莉莉丝吗？”贝利亚有些奇怪地问道。

“可能莉莉丝的性子太跳脱，才需要多关注一些吧。”路西菲尔如此说道，但心里却并非如此作想。

“殿下去吧，这边的工作我帮你看着就是。”贝利亚心知上帝的命令不可延误，就将谈话在此中断。

路西菲尔飞到伊甸园的外围，远远地就看见米迦勒一头鲜亮的番红色的头发。

“殿下。”见到路西菲尔米迦勒恭敬地行礼，“您来此处有什么事吗？”

“我来接莉莉丝，神主说要在大圣堂见她。”路西菲尔如实说道。

“……吾神？”米迦勒闻言颇为惊讶，但他是一个虔诚又正直的天使，不会怀疑上帝的任何决定，“是，殿下您请。”

“最近一个多月，辛苦你了。”路西菲尔客气道。

“殿下谬赞。”米迦勒站直了身子。

“对了，让你的属下准备一辆马车来，我想一会儿会用得上。”路西菲尔说道。

“是。”米迦勒没有异议。

路西菲尔进入伊甸园，就看见张牙舞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莉莉丝，她今天穿了一条银朱色的裙子，鲜亮的红在脚底绿茵的衬托下异常眩目。

“路西菲尔——”莉莉丝的眼睛似乎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路西菲尔的到来，她三不做两步地跑到他的面前，随之飞扬起的裙角如飞舞的流霞，“你来啦，你看看，我的这条新裙子怎么样？”

“嗯，挺吸引眼球的。”路西菲尔的夸赞延续了一贯求实和无趣的风格。

“哈，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莉莉丝一拍掌，兴致高昂，“我就说这条裙子好看，萨麦尔非得说不合规矩。”她正说着，萨麦尔也跟影子一样地走过来。

“殿下。”萨麦尔朝着路西菲尔行礼，他实在担心莉莉丝这样冒冒失失的会引起对方的不快……虽然路西菲尔也不是一个讲究礼数的家伙。

“你来得正好。”路西菲尔对萨麦尔说道：“神主谕令，让莉莉丝去大圣堂晋见。”

“……什么？！”萨麦尔闻言面色突变。

“你没有听错，神主已经在神座上等着了，你不要让他等得太久。”路西菲尔没在意萨麦尔几欲裂开的神情，只平静地说道：“我让米迦勒准备了马车，你们直接坐马车去就行了。”

“是。”除了遵命，萨麦尔此时已经别无话说。

像是满意萨麦尔的表现一样，路西菲尔颔首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伊甸园。

“什么什么？吾神要见我了吗？”莉莉丝全然没有一点危机感，不过好歹在这么长时间的学习下，她不再对上帝直呼其名。“那我这条裙子可就不错了，吾神见了一定会喜欢。”

“……吾神不会喜欢你这样的打扮。”萨麦尔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为什么？”莉莉丝不解地瞪圆了眼睛，“连路西菲尔都觉得好看。”

“是副君殿下。”萨麦尔这会儿只觉得头疼，“我教了你很多次，路西菲尔是天国的副君，是吾神亲自册封的，他的地位高于我们各重天的管理者，他的名字不是你可以直呼的。”

“可是，名字不就用来叫的吗？”莉莉丝还是不明白，“再说，我刚才叫他的名字，他也没有生气，不是吗？”

“……”对了，“路西菲尔”这个名字是后来吾神赐予的。萨麦尔猛然想到这一点，一时恍然：或许他从来就没有认可过这个名字？

“……萨麦尔？你怎么了？”莉莉丝见对方久久不答，只得小心凑到萨麦尔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吾神在大圣堂等我们了，我们得赶快动身才行。”萨麦尔牵起莉莉丝的手，“不要让吾神久等。”

“哦，好~”被牵起手的莉莉丝露出了天真又幸福的笑容。

路西菲尔从伊甸园飞到大圣堂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走进大圣堂时，他就看见上帝坐在神座上。上帝此时未用圣光遮蔽身形，他歪坐着，右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一副厌倦了的样子。

“你来了。”上帝察觉到白玉阶下的动静，稍稍睁开了眼睛，一双金瞳微眯着像是猛虎刚睡醒来。

“是，我已经去伊甸园通知了莉莉丝和萨麦尔，很快他们就会到大圣堂前晋见。”路西菲尔行礼之后说道。

“嗯。”上帝随意地应了一声，然后合上双眼，陷入沉默。

“……”路西菲尔瞧了一眼神座上的神明，他还是第一次见上帝这么随意的姿态，平时总是端着一副威严高高在上的模样。

上帝像是打盹了一样，闭着眼，静静的不做声。路西菲尔也同样没有和上帝谈心的爱好，他半仰着头，看着对面斜上方的油彩壁画，入定似的站着。

就这样静默了相当一段时间，外头就传来莉莉丝夸张的声音，上帝却是一动不动，直接用圣光遮蔽了身形。

“天哪，这里就是大圣堂，好漂亮，比伊甸园漂亮多了~”莉莉丝张望着大圣堂辉宏华丽的装璜，发出夸张地惊叹声。

“嘘，你小声点，吾神就在里面。”萨麦尔压低了声音，不悦地提醒道。

其实也不能怪莉莉丝，如果让下三重天的天使来到大圣堂，恐怕惊艳的情绪不会亚于莉莉丝，更不用说一直以来她只生活在伊甸园。

“唉，吾神就住在这里吗？”莉莉丝完全没有听见萨麦尔的提醒，自顾自地说道：“吾神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吗？祂是是男是女？祂的身边也有谁是祂的伴侣？”

莉莉丝就这样不知疲倦地问这问那，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一直穿过了漫长的长廊到了主厅，她就看见侍立与白玉阶一侧的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莉莉丝看到路西菲尔就大声地直呼其名，“原来你在这儿等着啦，怎么不等等我们呢？吾神……呢？”莉莉丝的目光立刻就被白玉阶上方耀眼的圣光夺去了注意力。

“莉莉丝，这是吾神，天国的缔造者。”路西菲尔伸手指向了神座上的圣光，语调悠扬。

“……咦？”莉莉丝的眼睛在触及到圣光的瞬间，身体如被施了定身魔法一样愣愣地站住，一直到萨麦尔拽着她跪下来行礼，她才堪堪回神。

神圣的光辉几乎洗掉了莉莉丝脑子一大堆乱哄哄的想法，她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行礼，动作比之前练过的任何一次都好。

“参见吾神，臣已将莉莉丝带到。”萨麦尔跪地俯首，语气虔诚。

“唔。”圣光中传来上帝惯常冷淡的声音，但传到萨麦尔的耳中，却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都起来吧。”

上帝对莉莉丝的表现却是称不上满意，艳丽的银朱色与天国教义宣扬的贞洁与适度全然不符。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让莉莉丝的身体莫名颤栗了一下，而白玉阶下造物却茫然不知这股恐惧的感觉究竟来源于何方。

“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萨麦尔说追求光与美是天使的本能，我觉得这件衣服很美，符合我对美的追求——”莉莉丝笑着说道，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于神座前，忘乎所以地转了一圈。飞起的裙摆如同一朵盛放的罂粟花，艳丽又张扬，“吾神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圣光中的上帝像是被刺痛眼睛似的合上双眼，他虽不说话，但沉默的气息如同山一般的重压压在其他两位身上。

“红色也没什么不好的，米迦勒的头发不就是红色的吗？”路西菲尔知道上帝的挑剔癌发作了，只得先帮忙缓和一下气氛。

“？！”上帝闻言猛地睁眼，锐利的目光直射到路西菲尔身上。而此时路西菲尔难得用带笑的目光看着上帝，这让上帝愈发地气结。

“莉莉丝大老远的来到大圣堂来，吾神一定有什么话要跟莉莉丝说的吧？”路西菲尔完全无惧于上帝的死亡凝视。

“……”上帝重新把视线放在莉莉丝身上：“莉莉丝，你对你的丈夫不满意。”

“吾神，为什么我与亚当有所不同？为什么他是男人，我是女人，为何我要依附于他？明明我的力量与智慧都不输给他！”莉莉丝直视圣光，大声说道。

“亚当由吾亲手创造，先于你诞生。他是刚强，你是柔弱，你虽柔弱，但他可以用力量保护你。”上帝的声音无喜无怒，像是在认真地解释。

“这不公平！”莉莉丝立刻不满地反驳道：“为何我与亚当同为人类，我却是柔弱，要依附他才能生存？为什么我不能拥有同等的力量？！”

“你的能力是被安排好的，只要你在伊甸园，你就是柔弱。”上帝的声音依旧平静冷淡，但一旁的萨麦尔已经替莉莉丝捏了一把冷汗。

“我不同意这样！”莉莉丝的声音比先前高出了好几度，“我不愿成为柔弱，我也不愿意成为亚当的附庸！如果这是你安排好的，那我就离开伊甸园，去追求我自己的力量！”

“放肆！”神威千重，如滔天巨浪般覆盖了整个厅堂。

神之怒震动的不止是这座大圣堂，连整个恒星天都被牵连进去，一时间恒星天的空间产生剧烈的晃动，不明所以的炽天使和智天使们纷纷惊疑地看着大圣堂的方向。更不用说直面神怒的莉莉丝和萨麦尔，他们早已惶恐地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神主？”

“……上帝？”

路西菲尔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姿态，他觑了一眼白玉阶上的圣光，不见上帝有所反应，索性放开胆子唤了一声：“耶和华？”

“？！”上帝骤然听到路西菲尔唤自己的真名，相当诧异，以致于直接把愤怒的目光转向了路西菲尔身上。

“恒星天的孩子们都被您给吓坏了。”路西菲尔微笑着说道。

“……”上帝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听见质疑声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刚才确实是他反应过激了。

“不如今天就先到底为止吧，等大家心平气和下来，再好好沟通一次？”路西菲尔和事佬似的提出建议。

“唔，就到此为止吧。”上帝的声音恢复到不喜不怒的状态，顺着路西菲尔给的台阶下了。

“？！”萨麦尔惊疑地抬起头，目光在上帝与路西菲尔之间徘徊。

“……还不快走？”路西菲尔斜了磨磨蹭蹭的萨麦尔一眼，“还要等我请你喝酒吗？”

“……”萨麦尔回敬给路西菲尔一个白眼，拉着莉莉丝朝着神座行礼之后，便匆忙地退离了大圣堂。

路西菲尔（揉脸）：MMP，老子的脸都快笑僵了，真是难伺候的家伙。

上帝（木无表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吾的真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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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们热情的回（cui）应（geng），让我一时招架不住（笑哭）。首先是最近我家这边天气大好，适合做卫生；然后就是极不省心的小祖宗，不断地中断我码字的过程，搞得我有点卡文……耽搁了这么久，实在抱歉(。?＿?。)?I’m sorr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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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C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