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炮灰又认错人了 第6章 冷酷剑修俏药师【六】

方冼竹临走前道：“宋端，先别睡，一会要喝药。”

宋端模糊应了声，眼睛如逃避人生一般闭着。方冼竹走后，梅亭静静坐在宋端床边的椅子上，犹如实质的目光让宋端没法装睡，只得睁开眼摆出一副小睡后又苏醒的样子：“梅先生。”

他头一回看清主角攻的样子，肤色素白，眉眼锋利，眼珠是极重的墨色，若不是一身玄衣，总觉得是单一纸水墨里面出来的人物。简而言之，梅亭是个仪表堂堂不辱“主角攻”之名的男子。眨眼的功夫，梅亭的面容就模糊了。宋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里道了声怪事。

“是我，”梅亭道，“我来晚了，对不起。”

宋端心里还愧疚着骗人的事：“您别道歉，谷里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大家都猜不到。您来救人真是万分感谢。我叫宋端，那天和您说我叫方冼竹是因为嗯……方药师在谷里，常为我们这些弟子解惑，说是药师，其实算是我的恩师，所以是我救您，也应算他救您。”

梅亭点点头道：“我知道的。”

宋端心觉借口蹩脚，本来想在胡说几句，没想到梅亭居然信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讪讪地笑了。原计划他是打算把玉佩塞给主角受，努力圆剧情的，想来还是没塞好，因为他认识的主角受也不是主角受啊。

宋端道：“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的计划建立在梅亭没见过他的正脸以及当晚夜黑风高的基础上。

梅亭道：“我夜间视物能力好。”

秉持着绝不内耗观点的宋端在内心骂系统这么重要的设定怎么不写在大纲上。

梅亭道：“所以你之前确实自称方冼竹？”

宋端点点头。

梅亭垂下眼睛，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小片浅灰的阴影：“我还是第一次一下记住一个人的名字，没想到是错的。”

宋端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失落味道，含了点不知所以然的委屈，干笑两声：“你记不住人的名字吗？”

梅亭淡然道：“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也过了很久才记住。很多时候要么给自己改姓，要不然记成兄弟姊妹的名字。”

“那我们挺像的，”宋端说，“我分不清楚人。我一般都看不清人的脸，大家的模样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两个早设定上注定在社交方面有所缺陷的人面面相觑，惺惺相惜。

梅亭许久才道：“你平日里怎么区分别人？”

“靠猜，猜对了就对了，错了也没有办法。”

梅亭道：“……我也是。”

“啊？”

“叫错总觉得不太好，要琢磨许久才敢说，”梅亭的声音轻轻的，叫人听不见，“叫错了想说自己是开玩笑的。没有人信我，他们说是我故意叫错试探他们的。”

宋端心道如果是方冼竹的语调来讲，说是开玩笑确实会有人信。梅亭气场严肃，咬字认真，一点不似玩笑话。宋端忽警觉地意识到，怎么他和主角攻很熟吗，还聊起来了。他闭上嘴不再附和，半垂眼表现出一副疲惫样子。

梅亭站起来，动作生疏地给他理了理被角道：“既如此，在下便先行离开恩人好好休息。在下姓梅，单名一个亭字，等您身体好些梅某再来拜会。”

*

梅亭说来拜会，隔几日又来了。方冼竹当时正在问宋端的近况，宋端表示除了一直很困想睡觉其他都挺好的。眼尖的方药师见一道影子在窗外徘徊，皮笑肉不笑地请人进来。

梅亭进门道：“又来打搅沈药师了，请问恩人宋端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方冼竹道：“我姓方。这里只有我一个药师，直接叫我药师就好。”

梅亭道：“抱歉。”

方冼竹道：“宋端的情况比之前好很多了，只要不乱动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我出去了，你俩说完话叫我。”

怎么遇到梅亭又如何救了梅亭一事，宋端同方冼竹交代了七七八八。可能中春药吃解毒药的部分是全部略过。提及送玉佩一事的时候，方冼竹道：“他倒是很懂得感恩的。玉佩你且收着，这是奉西梅家的一个大人情。”

方冼竹前脚还没出门，宋端就道：“药师……要不您……留下？”

凭心而论，宋端很想给主角攻受一些独处时间。他相信这两个人作为强大的原作CP理应不受他这根离谱的搅屎棍影响。倘若这两个人多发展感情，而后宋端再为方冼竹死一次，或许任务还有回旋的余地。

方冼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仍然是一副微笑模样拽了把椅子，坐在了宋端的床前。修仙世家奉西梅家的少主以及人世只有几位的药师都气度不凡地端坐在宋端的床前，犹如两只石狮子。

宋端喉头一梗，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能说什么呢，两位男嘉宾先请自我介绍一下，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来异世界开非诚勿扰的！

梅亭开口道：“恩人最近身体状况如何？”

宋端道：“好很多了。”

梅亭打量了一番宋端，眼眸泛起红色：“应是伤了心脉，靠药草吊着一口气。”

宋端看向方冼竹，后者笑道：“话不能乱讲，什么叫吊着口气，他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阁下难道是质疑毒仙李怀玉的医术不成？”

梅亭不轻不重道：“你也说他是毒仙。”

方药师的笑挂在脸上，眼神很冰冷：“您这么说是自己有办法了？”

“没有，但我知道什么能够救他。”

梅亭面向宋端道：“梅某此次前来是有件事要问恩人。”

“您……您说。”

宋端看主角攻受你来我往说了一堆，言语之间不对付，感到手足无措。

“临渊境将开，算算年份珠惠草将会于此次现世，此草具医死人肉白骨治功效，定能令恩人身体恢复。然而珠惠草在采摘三日内必须入药，否则恐将无效。”

他顿了顿，继续朗声道：“还请恩人与我同行。”

宋端：我吗？

临渊境珠惠草听起来耳熟，应当是原作中的事情。

梅亭说完后专注地看着宋端的反应，显然是渴望现在就得到准确的回应。而宋端……宋端着实茫然，下意识他将目光投向在场的另一人，药师方冼竹。

方冼竹垂眼似在思索，面色上看不出对这件事抱有怎样的态度。

梅亭轻轻拢住宋端的手，一双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如笼一样环住还是少年人的手。他手意外很烫，烫得宋师兄手一缩，没缩回去。梅亭道：“别担心，我会救你。”

方冼竹挣脱自己的思绪道：“把手放开。”

梅亭瞬间收了手，猛地站了起来，退后几步踢翻了椅子：“我……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宋端尬笑：“无妨，无妨。”

梅亭沉默地站了一会，扶起椅子坐下。

方冼竹道：“临渊境何时开？”

“下月十七。”

方冼竹颔首道：“你刚才所说之事我会禀告给小师叔，他虽未正式继承谷主身份，但他既然在了，谷内大小事还需要他做主。”

梅亭道：“好，我过几日还会再次拜访。”

宋端目瞪口呆着见两人又是一番顺利交流，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梅亭说完话还没有走，他不走，方冼竹也依然没动。宋端迟迟跟上思路：“梅先生要带我去临渊境寻珠惠草是吗？”

“是。恩人不必客气，唤我梅亭便可。”

宋端犹豫道：“珠惠草三日内入药，也就是说到时候还需要一位药师炼药。说来惭愧，本人虽在药师谷研习数年，在炼药一事却……如果李药师同意的话，那不如让这位方……药师同去……”

他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面前不仅是梅亭连方冼竹都感到错愕。

方冼竹道：“我？你不要小师叔同你去？”

宋端难以面对错认李怀玉的事，坚定道：“同药师认识这么久……我深知药师为人及技艺皆……”

“打住，”方冼竹叹气道，“你不是把我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吗，不用这时候拍马屁，我随你去就是了。”

精彩！完美！宋端！谁有你这么智慧的大脑，这不是又把主角攻受绑在一起了！

梅亭道：“既如此，还请王药师将您同去这件事也一并问清。”

方冼竹：“你故意的吧你。”

梅亭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方冼竹看着呆呆的宋端道：“你晓得临渊境什么地方吗，这么轻易答应去了，还要叫我一起搭进去？”

虽是质问，他的语气里没什么责怪的意味，竟像往日一样温和。

宋端没想起来原作的剧情：“不太清楚。”

方冼竹低声道：“不知道答应得那么快。罢了，总归是要去一次的。这次也是因你才能同世家一起行动，想来还是要谢你的。”

他轻叹道：“关于临渊境，你只需记得此行不要相信任何人，凡说话行事都有所保留。唉，想来不会很顺利，只希望我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宋端道：“你不会有事的。”

方冼竹道：“这么确定？”

“因为你……”

你是主角。宋端大事不妙，赶紧咽了后半句。

方冼竹：“我什么？”

宋端：“我会保护你的，哪怕是我死了，也断不会叫你受伤。”

他话来得莫名其妙，又有一种指天发誓的狠劲儿，饶是方冼竹也略一怔，眼前的少年很快恢复了傻愣愣的样子。药师收回探寻的目光，在心里道，傻了比以前聪明的时候好。他的笑容终于露出三分真情实意：“好啊，我信你。到时候我死了定不会让你独活。”

台词好熟悉，宋端脑中浮现出另外一个青衣白发的形象，嘴角一抽心道不愧是师叔侄。

宋端安抚道：“好好好，我一起死。”

他转眼看向方冼竹，药师还是笑着的。他的面容一点点在阳光下化开又凝聚成新的一副模样。他的容貌清秀，比李怀玉少了几分艳色，眉眼盈盈，像极了一片落满春雨的桃花瓣。

宋端抿住嘴唇，左手握住右手，避免手发抖。

一直以来，他很少看清人脸，基本从未记住人的样貌，因而谁都分不清，他看着眼前这张脸，无端升起一股流泪的冲动。

这张脸陌生又熟悉，尽管没有任何参照让他能够确定这件事，但是他就是知道，这个人，这张脸，他曾经非常熟悉。

是你吗。他在心里轻轻地说。